黄修明看着桌上的酒肉,早就馋得流口水。被六子一激,迟疑着端起碗放在嘴边,盯着六子的眼睛说道:“老子可真喝了啊!”
六子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不怕老子在酒里面下毒你就喝!”
“真喝了?”
“喝!”
黄修明心一横,如此美酒佳肴不享受一番实在太可惜!仰起脖子咕咚灌了一大口。
“喝得好!”忽然门外传来叫喊声,惊得黄修明把嘴里的酒一股脑喷了出来。
六子没防备,被喷得满脸都是。
黄修明直呼道:“差点上当!”
六子抹了抹脸上的酒,没好气地冲门外吼道:“哪个王八蛋敢坏老子的好事?滚进来!”
“让谁滚进来呢?”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赵明训与和青山走了进来。
“长官?”黄修明与六子慌忙站起来敬礼。
“嗬!偷偷开小灶呐?这么好的酒肉,怎么不请长官一起入席呢?”赵明训问道。
“哪能呢?”六子连忙又找了两个凳子请赵明训与和青山坐下,“长官请坐。”
黄修明拿来两个碗倒满酒,大家重新落座。
和青山看看黄修明碗里的酒,微笑着说道:“老黄,天下没有白吃的宴席,这酒可不那么好喝吧?要不是我提醒,你今天就中计了!”
黄修明一拍大腿,嚷嚷道:“俺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
和青山却举起碗与赵明训碰了一下,说道:“长官,借花献佛敬您一碗!”
“好!”赵明训很痛快的端起碗,与和青山一块干了,然后两人夹起盆里的兔肉大吃起来。
“不是⋯⋯你们⋯⋯”黄修明这才明白自己上了当,赶紧端起碗来干了,以弥补刚才落下的酒。
几个人相视哈哈大笑。
六子捧着酒坛,给每人又倒上一碗,嘻笑着说:“敢情你们是来蹭吃蹭喝的啊!”
“听六哥的意思好像不大欢迎我们啊?没搅了你的好事吧?”和青山把一块啃完的骨头扔到桌子,又吮了下手指,问道。
“兄弟这是哪里话?欢迎,热烈欢迎!”六子连忙说。
赵明训端着酒碗深吟了一下,好奇地问:“我们的存酒不是早就没有了吗?老六,你这酒是从哪儿弄来的?”
六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俺藏了一坛⋯⋯长官尝尝这日本罐头,好吃着呐!”
赵明训点点头:“你们继续吧!”
“继续啥?”六子与黄修明都有些莫名其妙。
“继续你们刚才的话题啊!”赵明训轻描淡写地说道。
六子本来想让黄修明教自己练枪法,又怕被奚落。所以才想了这么个主意,用酒肉堵住黄修明的嘴。
现在赵明训与和青山又搀和进来了,反倒让他有些难为情,便矢口否认:“俺们能有啥话题?就是喝喝酒,聊聊天呗!”
和青山知道六子挂不下脸来,非常义气地说道:“俺替六哥说吧!老黄,六哥想跟你学枪法。”
黄修明终于明白六子的真实意图,不甘心地指着桌子上的野兔肉说:“就这?一盆兔子肉就把俺打发了?”
话已说破,六子索性不再藏着掖着:“那你还想咋样?傻大个你虽然是俺的排长,但是别得寸进尺。”
黄修明挺了挺胸膛,满脸得意的神色,说道:“怎么着也得行个拜师礼啊!”
“你⋯⋯”六子一看黄修明的表情就火了,刚要发作,却被和青山及时制止。
“六哥,能屈能伸!”
六子想了想,压住火气说道:“得!谁让俺求你来着!这样吧,以后不用你给俺点烟了,咋样?”
黄修明脖子一梗,没搭理六子。
“这还不行?”六子搔了搔头,“要不⋯⋯以后俺再也不叫你傻大个了,叫你排长,给你敬礼!这总可以了吧?”
黄修明还是没吭声,自从训练场比武被六子摔了跟头,一直想找机会扳回面子。虽然赵明训曾经下过命令,看家本领都教给六子,但是黄修明心里有抵触,所以一直没正经教过。现在看到六子低眉顺眼的模样,心里面甭提有多解气。
赵明训非常清楚两个人心里打的小九九,看时机差不多了,就打起了圆场,劝道:“我看行!老黄差不多就行了,你看你还摆起谱来了。老六今天可是诚心诚意,别忘了吃人家嘴短,这酒你可没少喝。”
和青山也说道:“是啊,老黄!谁不知道你的枪法在咱警备团那可是数一数二的?你如果再把六哥也教成神枪手,你的脸上也有光,六哥说是不是?”
说着冲六子挤了挤眼。
六子会意,忙不迭地说道:“对对对!傻大个⋯⋯啊不!排长,黄排长!那枪法绝对一流,按古人的话讲,那叫百步穿杨。教会了俺,大家脸上都有光。”
高帽子一戴,黄修明便有些晕乎了,咧着大嘴嘿嘿直乐。一拍大腿爽快地说道:“中!既然两位长官开口,俺教了!”
于是在爽朗的笑声中,几个人开始推杯换盏畅饮起来。
酒过三巡,赵明训放下酒碗,表情严肃地说道:“你们的事说定了,下面该说咱们支队的事了。”
“啥事?”六子与黄修明异口同声地问。
赵明训示意和青山向二人介绍情况。
和青山抹抹嘴唇上的油渍,说道:“是这样,我们太平支队自从成立以来,一直没有什么大的行动,缺少补给,长时间不打仗兄弟们也容易懈怠。”
“这几天赵长官又派人下山侦察,鬼子又抓了更多的百姓,已经关帝庙、高墓、香山、还有镇子上修建了多个据点,这对我们以后的发展是不小的威胁。”和青山把盛兔肉的铁盆推到一边,从地上捡起几根木棒,折成几截在桌子上比划着。
黄修明首先领悟过来,问道:“是不是干他们一家伙?”
“对,就是这个意思!”和青山又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接着说:“根据兄弟们下山侦察的结果,鬼子现在猖狂的很。上次六哥大闹鬼子和伪军的营地,一直在寻找我们报仇。”
赵明训插话说,“鬼子之所以一直没对我们动手,主要是他们把精力都投入到修筑据点上,还有就是没发现我们的营地。”赵明训插话说,“所以,我们要抢在鬼子前面下手,狠狠敲打敲他们。一则䃼充我们的给养,二则唤醒百姓的抵抗意识。”
听到有仗打,大家都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六子迫不及待地问:“打哪儿?”
“问得好!”赵明训指着桌上的几根木棒说,“离太平岭最近的是镇上的据点,但是这里有一个连的伪军驻守,配备了轻重机枪,戒备森严。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很难撼动。这儿,香山据点,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还要经过镇子里的据点,所以也不是合适的目标。”
黄修明歪着脑袋看了看桌子上的木棒:“那就打关帝庙!离太平岭也不远,打完后可以迅速撤回。”
“想法不错,但是关帝庙也打不得。”赵明训说道。
黄修明与六子不太明白,异口同声地问:“为啥?”
“原因很简单!”赵明训解释说,“关帝庙驻扎了十几个鬼子和一个排的伪军,而且处在镇子与高墓两个据点之间。关帝庙一旦遭到攻击,这两个地方的鬼子和伪军便可迅速增援。那时候我们就会处于三面被夹击的不利状态。”
两个人悟然大悟,心中都暗自佩服长官的深谋远虑。
黄修明拍着脑门说道:“那就只剩下高墓的据点了。”
赵明训点点头:“是的!但是高墓据点的敌人非常狡猾,从不轻易踏出炮楼半步。我们现在对里面的火力还不清楚,但人数不多,应该不会超过十个人。所以要派人先混进去,里应外合才能拿下来。”
黄修明呼地站起来,说道:“俺去!”
“你不行!”赵明训示意他坐下。
“为啥不行?打卸石山的时候就是俺去侦察的!”黄修明有点不大服气。
和青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这次不比以前,我们要混进据点,必须要找一个头脑灵活,胆大心细的人。更重要的是,这个人一定要长得不像当兵的。你整天雄纠纠的样子,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你扛过枪。”
说着,把目光投向了六子。
“哦!”黄修明似乎有些明白,整个太平支队能符合这些条件的非六子莫属,便也看向了六子。
六子瞅着几个人的表情,自然也清楚了其中含义。但他没有表态,而是掏出烟袋锅子,对着灶台上的油灯点着了,深吸一口,悠闲地吐了几个烟圈。
赵明训知道六子又要摆谱,不动声色地问:“老六,听说你不用兵器用树枝就能杀人,真有这回事吗?”
一听这话,六子立马来了精神,说话嗓门也大了许多:“那还有假?在俺眼里不光是树枝,只要能拿起来的东西,那都是兵器!这叫什么知道不?这叫杀人于无形!”
黄修明差点把嘴巴撇到耳朵根后面去,讥讽道:“又来了!咱不吹牛成不成?这么大的能耐,在镇子外的河滩上还不是俺们把你救回来的?”
“你说啥?”六子的好心情一下子被破坏地全无,腾地站了起来,就要发火。
“咋了,俺说的不对?”黄修明不屑一顾。
赵明训一拍桌子喝斥道:“行了,坐下!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还有心在这儿斗嘴!”
和青山赶忙拉着气哼哼的六子坐下,安慰说:“都别激动,正事要紧。”
“好了,这酒都别喝了,误事,把这些都撤了吧!等打下炮楼,大家慢慢喝。现在我布置一下具体任务!”赵明训吩咐说。
几个人忙把桌子收拾干净,听赵明训布置任务。
赵明训又从地上捡起几根木棒,在桌子上做起了演示。
“这次行动最主要的事项是出其不意,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大家来看,这儿是高墓据点,地理位置偏僻,距离镇子和县城最远。与关帝庙之间有一座土坡,是鬼子增援的必经之路。”
赵明训拿了根草杆横在桌上:“这次我们太平支队全员出动,务必求胜!青山,你带领一排在这座土坡上占领制高点,挖好工事提前埋伏,一定要顶上一个小时。”
“没问题!”和青山充满自信地回答道。
“千万不能大意!”赵明训嘱咐说,“高墓据点一旦被袭,关帝庙的敌人会最先増援。镇子上的鬼子有汽车,估计到达土坡的时间不会超过三十分钟。你的压力非常大,所以我把支队里所有的手榴弹都配给你们排。能不能拿下高墓据点,就看你能不能阻止敌人的增援。”
“明白!”和青山答道。
六子瞅着桌子上木棒和草杆端详了一会儿,问道:“那俺干啥?”
赵明训微笑着说:“这次成败的关键全寄托在你身上,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量。”
“这是啥话?长官你尽管吩咐,这世上还没有俺六子不敢干的事!”六子最大的弱点就是经不住激,只要一激任何事情都敢干。
“好!根据侦察,每天早上都会有附近各村的保长带人往炮楼里送粮食和蔬菜。老黄带领一排的兄弟提前埋伏在炮楼的周围,截下送粮车。然后由老六带领几个人化装成送粮的百姓,混进炮楼。”
“成!这事俺拿手!”六子回答得很痛快。
赵明训盯着六子的眼睛,严肃地说:“千万要小心,见机行事!每次送粮敌人都会搜身,所以你们不能带任何武器。你的任务就是进去后解决底层的敌人,打开门,再由老黄带人冲进去拿下炮楼。有问题吗?”
“这有啥问题?”六子满不在乎地说,“干脆你也甭派人,俺一个人进去就把炮楼给他端了,还用费那些劲?”
“老六!”赵明训忽然提高声音,把六子吓得一哆嗦,“你必须要明白自己肩上的担子有多重!成败在此一举,不能拿兄弟们的性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