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拓头一次作为一个皇子,经历着这般挫败。
他完全没有想到西蜀骑兵的存在,而也正是这么一个致命的错误,使得他现在承受着完全无法承受的结果。
“殿下,您就别再坚持了,还请您带着李帅这就动身,速速从后山位置撤离此处才是啊,末将求您了。”廉忠跪在地上,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赵拓这个时候实在是难以决断,正是自己的指挥,使得大齐全线崩溃,现在事情出来,却是要自己一走了之,作为一个骄傲的皇子,他实在无法承受这般自责所带来的痛苦。
正犹豫之中,却是忽然有兵士来报。
“殿下,李帅醒了,他想见您。”
赵拓刚闻听此言,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朝着舅舅的营帐跑去。
若是说刚刚的赵拓就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童,犹豫不定,那么现在,这个孩童找到了路。
掀开帐篷遮帘,赵拓径直走而进去,朝着卧榻上的李循走进,一把握住李循的手。
“舅舅,你终于醒了,我.......”
李循挥了挥手,虚弱的说道:“不用......说了,我.....我都已经知道。”
赵拓羞愧的低下头,“都是我不好,以为知道些兵法,便自大而为,现在却是落得这般下场,我......”
“愚蠢!”李循怒目而视,不过却也是无法掩饰现在的虚弱之感,“为将者,岂可......言错?再说了,这次.....错不在你,谁.....谁又能想到那姜仑小儿,竟是这般胆大,就算是我,若是......在你那样的位置,也是无济于事的。”
赵拓自然是知道舅舅这番说辞之中满是安慰之意,但是这却不能减少自己心中的内疚之意。
李循多年以来的经验,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位外甥现在心中的自我否定,但是他没有时间管顾这个,眼前有着一大堆的事情需要自己来处理,出现现在这样的情况,李循实在是无法怪罪赵拓,而且这位外甥的出发点毕竟也是好的,对于刚刚那样的局势,如果过于苛责的话,反倒是不好。
“现在......西蜀军,是什么情况?”李循挣扎着坐起身来,靠在卧榻背上,皱着眉头问道。
“舅舅,西蜀军队已是压在后营前位,等待步军发起新一轮的冲锋,我.......”赵拓此刻早已是心慌意乱,甚至于说话之中都带着一丝哭腔。
李循摆了摆手,“为今之计,只怕依照现在的兵力,实在是无法与敌军一战,若是硬拼下去,反倒是落入了敌军的下怀,恩......廉忠呢?”
“廉将军还在前边大帐之中商议着。”
“还商议......什么?让他过来,我有话告诉他,快去。”李循说话又是开始显得无力起来,而且手掌微微颤抖,脸色发白。
赵拓赶忙走出大帐,对着守在门外的亲卫吩咐几句。
不一会儿功夫,叮叮的甲胄撞击声响传来,脚步急促,不过倒还沉稳。
“李帅,您找我?”廉忠有些不敢抬头,对于现在这样的状况,作为军队之中的将领,他实在是难逃其咎。
“恩......廉忠,我在这里要吩咐你一件重要的事情,你记住。”
廉忠慌忙跪下,“元帅请讲。”
“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家中,与......皇室带亲,拓殿下的重要性你要比其他人清楚的多,所以.....这件事情你去做,才是最好。”
“末将明白。”廉忠知道了李循的意思,无非与自己当初的设想是一样的,赵拓的身份太高,自然不可能使得这位皇子身处险地之中。
“舅舅!”赵拓急了,赶忙喊道。
李循抬手止住,脸上依旧很是虚弱,甚至于说了这么多话之中,显得有些惨白,“我.....身患重病,早已.....是半截身子如黄土的人,但......你还年轻,若是......就此在这里出了事,我对不起你的母后,你明白吗?”
“舅舅若是不走,拓儿如何安心离开?若是要离开,就一起走,若是非让拓儿独自一人逃离,拓儿宁死不从!”赵拓站起身来,脸上满是坚决。
“混账!你这是想气死我吗?老夫当初带你从帝都之中出来,就已经答应你的母后,定然要带你完完整整的回去,你是要老夫信义一生,最终却是食言此番?”
“舅舅,若是拓儿这般回去,难道我心中就能够安稳了吗?母后若是问起,拓儿......拓儿实在无脸啊。”
说着话,赵拓脸上已是满是哭容,眼角湿润起来,自责开始在自己的心中动作起来,再加上看到舅舅现在苍白的面容,更是心中难受不已。
“好了,去吧。”李循亦是心中难过,但是他依旧在忍着不表现出来,转过脸来,对着廉忠冷冷的喝道:“带殿下速速离开,若是但凡有一点点闪失,你知道后果,我不希望发生在你的身上,去吧。”
廉忠慌忙点头,“末将知晓,末将知晓。”
说罢,便扶起一旁的赵拓,小心的出了大帐。
待到赵拓走了之后,李循目光之中这才强行流露出一丝精光,他在强打精神。
“啪啪”轻微的掌声之后,帐中闪出一道黑影。
“黑甲军还剩下多少人?”
“回禀元帅,刚刚撤回来不足两千人。”那黑影语气生硬,仿佛很久没有说过话了一般。
“分作两队,一千人守护在拓儿身旁护送,剩下的,召集起来,我有大用。”李循淡淡的开口。
“诺,卑职这就去办。”
李循仰躺在卧榻之上,目光呆呆的望着帐篷顶部。
病痛的折磨使得这位身居高位的不败将军第一次变得这般无力,什么事情他从来都是想要一手掌控,就好像当初统领万军的时候,意气风发。
但是现在,就算是自己的手掌,李循也很是吃力。
“呵呵”
苦笑一声,这其中的苦涩又有多少人知晓?
多少年来,自己一直苦心经营的计划,却是因为身上的伤病,而落得现在的局面。
说起来倒是有些可笑,千算万算,却始终还是没有把自己算到。
老将有心,奈何......
*****
“嗒嗒嗒”的马蹄声在空荡的山谷之中回响着,这样的道路甚至于都不需太过控制胯下的战马。
“吁”
于宛狠狠地拉住胯下战马的马绳,夜色之下,前路并不是很清楚,但是最起码方向是对的,一开始的时候,于宛就有着极为强烈的感觉,现在更是觉得这种感觉尤为清晰,甚至于伸手一抓,或许就可以掌控在手中一般。
前路哨探自然在尽职尽责着,相对于这样的战术,于宛其实更想要的或许就是直接冲杀过去,这才符合自己平日间的行事作风。
但是事情自然不可能由着自己的意思来进行,所以,哨探被撒了出去。
“将军,方向是对的,而且卑职找了许多参照,现在基本上已经确定,此处就是身处一个低谷之中,若是再向前行进三两里路,之后奔北而去,正好便可以绕到北齐侧营之后。”一开始便紧紧跟随在于宛身边的那个亲卫指着前方晦暗不明的道路缓缓说道。
于宛点了点头,冲着另一旁的一个亲卫喝问道:“前方哨探可有来报?”
“回禀将军,前方哨探还未有消息来告,不顾按照约定的时间,想必现在已是快要回来了。”
正说这话,便是听到道路之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来了。”
于宛点了点头,望着道路上不断变大的一个黑点朝着自己跑来。
“吁”
那哨探翻身下马,拱手抱拳,“报告将军,前方确是北齐营地后方,看上去守备较弱,但是远处五里之外,有一支队伍人数不明,卑职不敢贸然,便留着探子在原地,先行回来了。”
于宛皱着眉头,“可曾打着旗号?”
“回禀将军,夜色太深,实在是看不清楚,而且对方乃是清一色的骑兵队伍,卑职不敢靠的太近。”
那人汇报过之后,自然又是快马加鞭朝着原先来时的那个方向而去。
“将军,夜色之下,行事最应忌讳,卑职以为还是多多派些人手过去,察探清楚之后方能开始行动,不然一旦有什么变故,这夜色之中很难应对。”一旁的亲卫忍不住担心道。
于宛心中想的并不是这件事情,他还在想着贾笃刚刚前去支援情况现在也不知道如何,其实对于正营之中的夜袭军队,自己也很是担心不已。
但是这样的情况之下,证明了自己的判断,纵然是兵力不足,彭石也还是忍不住在道路之上设下伏击,这更是印证了自己刚开始时候的猜测。
“这样吧,你带着人继续快步前进,我会带领队伍从两边山坡上缓缓荫蔽上去,咱们在前边的小山坡上汇合,尽量得出确切消息出来,明白吗?”
“卑职尊令。”
队伍被缓缓派了出去,也就是这个时候,天际边突然响起一阵细小的声响。
开始时候很轻,但是仔细听的话,可以辨别出在很远的位置,应当是有着军队在冲杀,厮杀的吼声最是熟悉。
于宛开始有些担心起来,“主将军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禀将军,暂时还没有,两地相距太远,而且咱们这一路过来速度很快,后边的斥候探报还被甩在后边。”
于宛清理下心中的焦虑,此刻还真不容许自己大意,也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而且对于贾笃带领着的兵士,自己自然很是放心,这些可都是戍边卫之中最为佼佼的勇士,若是不能依靠,实在想不出还会有那支军队可以完全信托。
“出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