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梁建唐之后,钱镠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虑。
这焦虑的源头便是因为自己曾经跟后梁朱友贞相处地太过和谐,来往地太过密切,再加上自己的儿子还是后梁的驸马爷,若是大唐现在有意为难他的话,那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毕竟,大唐的李存勖与后梁的朱友贞之间的矛盾是根深蒂固无可化解的!
此后,该如何跟大唐相处呢?
这成了钱镠萦绕在心头的一件烦心事。
若是罗隐还活着就好了,那个心慈口硬的家伙一定会绞尽脑汁地帮自己想一个万全之策。回想起这几十年里,钱镠的心里就一阵热乎乎的:那个家伙帮自己出过的谋划过的策可真不少呢!但自己却偏偏性子倔,好几次都没有听他的!
记得当年他要将降兵设为武勇都,并封徐綰与许再思为首领时就遭到了罗隐的强烈反对,但罗隐再倔也倔不过他钱镠,最终还是不顾罗隐的反对设立了武勇都,结果,多年之后果然如他所言,引狼入室悔不当初啊!
想到这儿,钱镠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早知道听他的多好啊!
别看那家伙嘴硬心软,其实野心可不小呢!
这时候,钱镠想到了唐朝灭亡那一次,记得当时罗隐是苦口婆地劝他登基称帝,可他为了杭州城的百姓硬是不答应!这一次那就家伙还是没扭得过自己,最终还是妥协了。
结果,当时正好有一位农民送来一块传国玉玺,罗隐一下子就来劲了……
想到这儿,钱镠心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大步流星地走到门前,顺手将门关严实,然后,径直走到房间的一副关二爷的画像前,伸手触动了里面的开关。
随着“咣当”一声,关二爷画像旁边的墙壁一下子断开,而后,便出现了一个入口。
这儿是钱镠请人挖的密室,当初为了不给自己招惹祸端,在请鉴宝大师康师傅来鉴定那块玉玺的确是失传了数百年的传国玉玺之后,他便将那宝贝藏于这密室之内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再也没有想过,也没有看过,更没有拿出来过。若不是突然想起自己与罗隐的那些往事,或许也记不起还私藏了这宝贝了!
密室里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钱镠顺手从旁边的关二爷画像前端起一盏烛火,然后轻轻走了进去。
这个密室不是很大,里面陈列的宝贝也不是很多,因为他的府中有有藏宝阁,大多数的宝贝都放在藏宝阁里。
因为玉玺的性质比较特殊,是皇帝才配拥有的,所以他才会私藏在密室里。
钱镠照着微弱的烛光,朝着左面的墙壁走去,他记得,玉玺就放在了这个位置。走了大约十几步,便来到了那个架子旁,钱镠将烛火往前照了照,发现玉玺果然像一个沉睡了多年的姑娘,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的周身落满了厚厚的灰尘,灰尘遮住了它亮丽的光泽,看起来比那位老农初次献宝时还要脏。
钱镠伸手将玉玺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如当年的分量。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块锦帕轻轻擦拭了几下,随着灰尘一点一点被抹光,那块玉玺也一点一点呈现出了最初的模样。
看着上面精雕细琢的那几条龙,钱镠的嘴角略过一丝笑意。
次日,钱镠便将第七子传瓘找来,神神秘秘地将一个精致的红木精制而成的木匣子交给他说:“大唐皇帝登基,父王打算去送一份贺礼,但因为这份礼物太过贵重,派别人去父王又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由你亲自送去吧!”
传瓘盯着父王手中的那红木匣子眉头微微一蹙,看这盒子的大小,这宝贝应该不太大,方方正正的……
传瓘是个聪明人,看到这儿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他仍然不敢确定,便一副好奇的样子问钱镠:“父王!究竟是什么样的礼物会让您如此不放心?莫非……”
传瓘并没有说破,同样,钱镠也没有。他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传瓘见父王点头,便已经知道,这红木匣子里装的,一定是多年以前一位老农从地里挖出来、被鉴宝大师康师傅亲自鉴定为已失传数百年的传国玉玺。
“此物非常珍贵,你一定要随身携带,亲自献给唐王李存勖!切记!切记!”钱镠再三叮嘱说。
“可是,父王,孩儿有一事不明!还望父王指教!”传瓘双手接过那个沉甸甸的红木匣子,心有疑虑地问道。
“你是不是想问,这宝物早在多年以前就已经落父王的手中了,可为何当初不献给梁王朱全忠,不献给朱友珪,也不献给朱友贞,却偏偏要献给唐王李存勖,对吗?”钱镠分毫无差地说出了儿子传瓘的心里话。
“父王厉害!这正是儿子所要问的!父王,为什么呢?难道就因为他是朱友贞的死敌,而我们家又跟朱友贞是亲家?”传瓘就是想不明白。
“这只是其中之一!”钱镠低头看着传瓘手中的那个红木匣子,幽幽地说。
“那其二呢?”
传瓘不打听心里总感觉不舒服,毕竟这宝物来之不易,他可不想随随便便就献了出去,另外,此时的传瓘正是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的年纪,又年纪轻轻身经百战,别说一个刚刚夺了权的大唐了,对任何人都是无所畏惧的!
“李存勖与我们素无交往,而我们却与他咬牙切齿的死敌关系甚好,他必然会认为我们心存逆反之心!父王年纪已大,自从上次与吴国交战之后,越发觉得力不从心了,所以不想再起纷争!如果这个宝物能为我们表达忠心消除对方的疑虑免去战争之苦,那他也算是物尽所用了!”
这些话,钱镠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除了对罗隐马绰和戴芙蓉这几位生死之交之外,能说这番推心置腹的话来,传瓘也算是小辈中的第一个了!
“儿子明白了!那儿子即可出发替父王献宝!”
明白了父王钱镠的真正用意之后,传瓘便双手捧起手中的红木匣子,走出大殿,直接备马直奔大唐皇宫!
可以说,钱镠这一步走得十分正确,因为此时此刻,李存勖与他的大臣们正在大殿之上讨论如何处置钱镠。
一位大臣说:“钱镠与朱全忠意投相好,当年钱镠的吴越王的封号便是朱全忠给他的,不仅如此,朱全忠的儿子朱友贞更是将这层关系得到了升华,两家竟然结成了儿女亲家。如今陛下您杀了他的亲家,他必然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此话刚一说完,其他臣子便纷纷附和:“说得是啊!陛下!朱友贞的女儿寿春公主是钱镠的儿媳妇,这样亲密的关系若说他没有怨念大伙会信吗?”
正说话间,外面守卫前来禀报:“陛下!吴越钱镠派他的儿子前来献宝!”
“瞧瞧,说曹操曹操便到了!献宝?咱们皇上是天子!是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样的宝贝没有啊!还用得着他来献宝?”
“没错!陛下!千万别被他一点小恩小惠给打动了!他其实就是怕您对付他,巴结您来了!”
……
“都安静一下!”李存勖轻轻拍了拍面前的龙案说,“别在这嚼舌根子了!人家都已经来了,还说个没完!”
大臣们被训斥了一番,顿时没人再敢吱声了,方才还嘈杂的大殿顿时安静下来。
“让他进来吧!”李存勖对起来禀报的守卫说。
“是!”守卫转身退下。
一会儿工夫,身着红色斗篷,手捧一个不大不小的方方正正的红木匣子的传瓘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走上大殿。
走到距离大殿约莫有十几丈的距离时,传瓘双膝跪地说道:“吴越王钱镠之子钱传瓘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存勖低头一看,跪在殿下的这个年轻人器宇轩昂英气逼人,生得是一表人才,便抬起手来将手掌微微往前一伸说:“钱传瓘!平身吧!”
传瓘拿着红木匣子的双手微微一抱说:“谢陛下隆恩!”
李存勖盯着那个红木匣子,颇有兴致地问:“朕听说你来替你父王献宝。不知,你所要献给朕的是何宝物啊?”
传瓘双手往上一呈,恭恭敬敬地说道:“此宝乃秦始皇时流传下来,到今日已失传数百年的传国玉玺!”
“传国玉玺?”
“若真是传国玉玺,那可是个无价之宝呀!”
“说得是呀!无价之宝!”
身后的列为大臣们听到传国玉玺这四个字时,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什么?传国玉玺?”李存勖闻言后,顿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传瓘手中的那个红木匣子,双眼泛着惊喜的光芒。
虽然李存勖做了十几年的晋王,可以说什么样的稀世珍宝在他眼里都不稀奇,但是,这传国玉玺听闻了半辈子却还是头一遭见过!
正因如此,没等旁边的太监下来收取,李存勖便自己走下了大殿,兴冲冲地走到传瓘面前,双手接过那个红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匣子打开的瞬间,那块听老人说过无数次的玉玺便映入眼帘,散发着一抹淡淡的自然光泽。
“好!果然是稀世之宝啊!这宝物,朕收下了!”李存勖将红木匣子微微一合,抱着它直奔龙椅。
或许有人会问,一个皇帝要什么东西没有?就算是喜欢也不止于此啊?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呢?还亲自下去察验,难道就不怕里面藏着什么毒药被害了吗?
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