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钱府之后,钱镠问传瓘对高澧勾结吴国反叛的看法,传瓘显然早有准备,他微微一笑说:“父王,高澧反叛看似是一件坏事,实则是一件好事!”
钱镠诧异道:“本王管辖内的刺史造了反,你竟说这是好事?”
传瓘解释道:“没错!父王!此事间接地告诉我们,任何人都轻信不得!凡事早作预防为好,不能存丝毫的侥幸心!”
钱镠赏识地看了一眼这个越来越出色的儿子说:“那你倒是说说!如今应该有哪些防范?”
传瓘回道:“如今吴国虎视眈眈,想着法地想将咱们的人策反,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应该趁机扩大杭州城,必要时灭了他!”
“还有呢?”钱镠问。
“另外,儿子认为天灾比人祸更凶猛,钱江大潮十分凶猛,给百姓带来极大的损失,儿子建议父王建立捍海塘,彻底杜绝钱江夹海潮的危害!”看来传瓘对此事筹划已久,说起来头头是道。
罗隐的遗书中提到的事情,钱镠从未对任何人提过,但如今,传瓘却与罗隐所言不谋而合,这一点让钱镠大为震惊,也对传瓘的赏识又多了几分。
原本他就打算在今年着手修建堤坝,如今既然传瓘提出来了,钱镠便欣然应允,当下,便命他带人修筑杭州子城。
打算等杭州子城修建好之后再修建堤坝。在此期间,他一直派人去盯着钱江的动静。
但是,没等子城修建好,负责监督钱江的人来说,近几日钱江夹海潮来势汹汹,给周围的百姓带来极大的危害,于是,钱镠当即决定马上修建堤坝。
910年8月,钱镠便发动民夫筑捍海塘。
但是,半个月过去了,钱镠询问进展时候,负责的将士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在钱镠的逼问下负责才交代了实情:“回禀大王!属下不才,至今没有半点进展!”
钱镠当场震怒,桌子一拍怒斥道:“半个月多的时间你竟毫无进展!你是在挑战本王的耐心吗?”
负责人当即跪地说:“卑职不敢!只是那钱塘江的潮水冲击力十分威猛,潮水一天一夜要来两次,钱塘江两岸的堤坝总是这边才刚刚修好,那边又被冲塌了!卑职啥招都使上了,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时,钱镠身边的一名小吏正好进来给钱镠添茶水,恰好听到两人的对话,便插嘴道:“你们是不是修筑的时候没有祭拜潮神?”
负责人与钱镠异口同声地问道:“潮神?什么潮神?”
那名小吏将热茶送到钱镠面前,这才绘声绘色地说:“奴才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那钱塘江里常年住着一位潮神。”
说到这儿,那名小吏便停顿了一下,查看钱镠的脸色。
钱镠正听着出神,便催促道:“还有这事儿?你接着往下说!”
小吏见钱镠并未发火,便接着说道:“那潮神能耐可大着呢!兴风作浪呼风唤雨,一不高兴就能给百姓带来无尽的灾难!所以我估摸着,你们筑捍海塘时一定是没给潮神祭拜,他一气之下才故意把堤坝给冲塌了!”
负责人一听一拍大腿道:“我说呢!怎么这么玄乎!我与将士们没日没夜的忙活,每次都是刚刚筑好了就被冲塌,原来是潮神在故意作弄我们!大王,要不咱们去祭拜一下?”
钱镠闻言后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粗着嗓子说:“祭拜个屁!自古以来,甭管是哪路神仙都是慈悲为怀护佑百姓的,哪有专门祸害百姓的神?一个小小的潮怪就敢出来兴风作浪!本王就不信搞不定他!”
茶水溅了小吏一身,他吓得赶紧脖子往里缩了缩,像一只受了惊的小鸡,恐惧地看着被怒火点燃的钱镠。
他知道钱镠向来胆肥,但是胆大到敢跟超神做对这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小吏壮着胆子小声提醒道:“大王!8月18日是潮神的生日,据说那一日的潮头最高,而且,听老人说,那一日潮神会骑着天马跑在潮头上的!”
其实,小吏的意思是提醒钱镠不要惹怒了潮神,现在这点儿威力不算什么,他真正的威风还在后头呢!
所以,钱镠最好还是给潮神祭拜一下没准效果更好。
但钱镠听了后不仅不怕,反而更加来劲。
他哈哈大笑道:“好!既是如此,那本王就把日子选在8月18日那天,那一日派一万名弓弩手到江畔候命!本王要好好杀一杀他的威风!”
负责人见钱镠主意已定,不敢再多言,只能俯首听命。
负责人走后,术士叶简便闻声而来。
“叶简!你来得正好!钱塘江近年来一直闹水灾,百姓都说是潮神在作怪!搞得周围的百姓提心吊胆无法安宁!本王已下令准备射潮,你意下如何?”
“大王英明!一个小小的潮神只需每人五支箭便可射退!”叶简自信满满地说。
“好!有你这句话,本王就踏实了!”钱镠哈哈大笑。
待到叶简从钱镠处出来之后,回去的路上,叶简的徒儿便问叶简:“师父,真的有潮神吗?”
“傻徒儿,为师实话告诉你吧!其实,并不存在什么潮神!”叶简微微一笑道。
“师父!既然不是潮神,那钱塘潮是怎么一回事?”徒弟听了顿时亮眼放光,忍不住地缠着叶简追问道。
“要说这钱塘潮的成因,主要有三个方面!”叶简捋了捋胡须说。
“哪三个方面?师父,快说与徒儿听听!”叶简越是吊人胃口,徒弟越是有点儿迫不及待。
“其一,天时。农历八月十六日至十八日,太阳,月亮,以及咱们所居住的这个球几乎在一条直线上,所以,这天海水受到的潮引力最大。”叶简说。
“那其二呢?”
“其二,地利。钱塘江口形似喇叭,当大量潮水从钱塘江口涌进来时,由于江面迅速缩小,使潮水来不及均匀上升,就只能后浪推前浪,层层相叠。另外,钱塘江水下多有尘沙,这些尘沙对潮流起到阻挡和摩擦作用,使潮水前坡变陡,速度减缓,从而形成后浪赶前浪,一浪叠一浪的阵势。”
“师父!那其三是什么原因?”
“其三,沿海一带常刮东南风,风向与潮水方向大体一致,从而助长了潮势!以上这三点,才形成了钱塘潮,所以,跟子虚乌有的潮神没啥关系!”
“原来如此!这么说,钱王射潮的法子不可行了!”徒弟说。
“不!此举可行!”叶简说。
“既无潮神,那还能射的下去吗?”徒弟有些听不明白了。
“你还小,还不懂!”叶简高深莫测地说。
“那师父说了徒儿不就懂了吗?”
叶简笑了笑说:“这一次,钱王去射的不是潮!而是民心!他要借此机会牢牢地抓住百姓的心,让他们把他当神供着,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要大王让老百姓对您这尊神崇拜地无以复加,那朝廷也轻易不敢动您,敌国想要出手也要思量思量!”
叶简故作神秘地微微一笑说。
“就算照你所言,那潮能射得下去吗?”徒弟再问。
“为师我早已查看了风向,待到8月18那一日,大潮涨起来时将有风力推动,但随后风向风向将大变,所以,到时候只要等待潮来时猛射便可毫无破绽地让大潮退去!”叶简说。
“既是如此,师父为何不直接与钱王说明白?还要欺瞒他有什么潮神?”徒弟不解道。
“为师若是说了,依大王的脾气,他会答应我作假吗?就算他当真演了这出戏,为师知道了他的这个秘密,你认为他的心里会痛快吗?”
叶简说完,捋了捋径自离开,留下徒儿一个人在冥思苦想,琢磨着他这句话是深意。
910年8月18日很快就到了,在此之前,他早已命人在江边搭起了一座大王台。
这大王台高约二十余丈,长六丈,宽三丈,是将士们用厚厚的木板与铁棍临时搭建而成。目的是为了让钱镠站得高一点看得远一点,以便于更精准的发现潮神。
钱镠一早就骑着他的千里驹来到钱塘江,赶到之后,没有下马,便凌空一跃,直接从马背飞到大王台上临风而立,眼睛一眨不眨地观看动静,等待着潮神的到来。
八月的江风带有丝丝的凉意,拂过耳际,拂过冷峻的面庞,将他厚厚的衣襟撩得呼呼作响。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了,却依然不见潮神的影子。
原本就脾气急躁的钱镠有些按捺不住,便俯身问下面待命的一位将官:“让你调遣的一万名弓弩手呢?怎么还没到啊?”
那名将官赶紧跪地回禀道:“大王有所不知!弓弩手要跑向江这边来,要经过一座山,那山名唤宝石山,山路异常狭窄,只能容一人走过,这万名弓弩手要想走过来,恐怕得多些时候!”
钱镠听了眼睛圆瞪,怒声呵斥道:“有这么个绊脚石为何不早点儿跟本王汇报?没用的东西!”
说罢,便纵身一跳,如飞燕一般直接从数十丈之高的大王台上跳下来,不偏不倚轻轻落到马背上,飞也似地直奔宝石山。
走到宝石山时定睛一看,果然如将官所言,不仅山路崎岖难行,而且山路极其狭窄,弓弩手根本无法畅行。
钱镠凌空一跃,直接飞到山巅上往下眺望,打算想办法解决这一难题。但找来找去都没找到法子,就在惆怅之际,一转身,突然发现这山的南半边有一道长长的裂缝。
钱镠大喜,顿时席地而坐,把两只脚踩在山的裂缝之处,将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脚上,然后用力一蹬,这山顺着裂缝便断裂开来,随着一阵噼里啪啦山体滑落的声音,一条宽宽的道路展现在眼前。
从此,此处就交蹬开岭,钱王的一双奇大无比的大脚印子,直至今日,还深深地陷在石墙上。
弓弩手原本都耷拉着头像是插葱一般一个接一个地在排队,突然见到这一情景,顿时惊呼起来::“快看!山裂了!咱们有路可走了!”
有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一位天神一般的男子立于山巅之上:“快看!那儿有一位山神!”
“什么山神啊!那是咱们家大王!”
“是大王把山劈开的!快走!”
弓弩手口称大王,一路欢呼着赶到了钱塘江边。等他们赶到江边时,钱镠早已不知何时立于大王台上。
一万名弓弩手赶来后迅速拍好阵势,手持弓弩望着江水等待钱镠发令。
多年以来,钱江沿岸的百姓受尽了潮水的灾害,如今听说钱王要来射潮修堤治水,无不欢喜鼓舞,老弱妇孺纷纷前来观望助威,身强力壮的汉子则自愿跑来等待出力。
数十里长的江岸上黑压压的一片挤满了人,真是人山人海场景空前绝后极为壮观!
钱镠见此情景,更是信心十足,忙叫人拿来笔墨,现场发挥即兴写下两句诗:
为报潮神并水府,钱塘且借于钱城。
写完后用力一扬,诗便被钱镠扔进江水之中。
钱镠大声叱道:“潮神!咱们先礼后兵!信我已经给你寄去!你若是答应了,就此作罢,以后别再兴风作浪祸害百姓!你若是再敢兴风作浪!可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岸上的弓弩手与百姓们见钱镠气势威武毫无惧色,顿时欢呼起来,所有人自发地起身高喊道:“大王威武!大王威武!”
随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神色紧张地盯着江水,查看动静。
半个时辰过去了,江水一动不动。
就在人们以为潮神怕了时,突然,一条白线从远处飞驰而来,渐渐地,速度越来越快,气势越来越猛,最后,如同一座炸裂的冰山一般奔腾翻卷,呼啸着直奔大王台!
百姓们见此情景,吓得目瞪口呆,旁边的将官也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