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绽，你起来吧。”卓纤儿抬抬手，示意虹绽起来说话，“你的心思我明白。不过，翠烟既然投靠到了我这里，虽说有所图，却也因这有所图，不会对我造成威胁。至少，现在不会。”

其实，翠烟的底细，卓纤儿都是听东方锦说的。如果不是绝对信任东方锦，她怎么也不可能相信一个刚到自己身边的宫人。而东方锦告诉她的事情，又太过离奇，她只能保密，一丝都不敢透露给虹绽。

好在，翠烟的图谋，跟她没什么差别。

“既然她能从那样的环境中脱颖而出，就证明她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是不会随便干这种背主求荣的事的。何况，她怎么知道，这不是一次考验？”卓纤儿的笑容中，露出一种自信。

这个时候，虹绽才彻底明白。原来，无论是翠烟的身份，还是她最后会帮自己掩饰侍寝真相，卓纤儿都早有准备。

“娘娘，药配好了！”翠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卓纤儿向虹绽使了个颜色，虹绽会意，掀开帘子，让翠烟进入了内殿。

翠烟高举一只托盘，盘子里放着一个小瓷瓶。

虹绽打开瓷瓶，瓶口散出淡淡的香味。翠烟跪下，说道：“娘娘，这药里，奴婢混入了花瓣，可以掩盖味道。别人闻到，只会认作寻常香料，不会有问题的。”

虹绽将瓷瓶倾斜，倒出里面的一点液体，擦在自己手臂内侧的守宫砂上。过了片刻，守宫砂颜色果然变淡，接着，就奇迹般地消失了。

卓纤儿看到这样的神效，暗自称奇。再一联想这药的用途，觉得果然深宅大院里，各种龌龊事最多。说不定，那些经常参加宫廷宴会的命妇们，表面上端庄大方，贤惠得体，私下里就用这样的东西害人。

“娘娘，等时辰到了，验证过后，奴婢再为娘娘涂上可好？”虹绽还是留了个心眼儿。反正太后还没有宣布召见，卓纤儿暂时还用不着。

体谅到虹绽的苦心，卓纤儿也就默许了。

“娘娘，太后身边的安公公求见。”紫玉的声音在帘外响起。卓纤儿双眸一缩，安公公跑到太后那边后，看来混得风生水起啊。

“知道了！”卓纤儿整理了一下衣衫，由虹绽和翠烟两人扶着自己到了外殿。

“奴才参见娘娘！”安公公也是个会见风使舵的，虽然以前多卓纤儿颇多言语上的讥讽，如今，卓纤儿成了正经主子，他也不得不低头，给卓纤儿行礼。

“公公请起！”卓纤儿端坐椅子上，“不知公公来，所为何事？”

安程武抬眼瞟了瞟卓纤儿，脸上闪过一丝狞笑，态度却十分恭谨：“回娘娘的话，太后娘娘得知玥美人昨日侍寝，感念美人侍奉皇上辛劳，特赐一碗红枣汤滋补。”

安公公说完，手一挥，身后的小太监端上来一碗深红色的汤汁。翠烟正好在靠近安公公那一侧，顺手接了过来。

“多谢太后娘娘，只是，适才娘娘稍歇息了一阵，腹中有些不适，恐稍后才能领赐，还望公公多多美言，太后娘娘体谅。”翠烟接过汤药，只是一闻，便知不妥。这哪里是什么滋补汤药，分明是一碗避子汤。

安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道：“玥美人，太后娘娘赏赐，那可是天家的荣耀。何况，太后娘娘吩咐，请玥美人务必趁热饮下这碗汤，玥美人，可不要逆了太后的美意啊！”

虹绽知道太后对卓纤儿恨之入骨，怎么可能那么好心送滋补汤。她心里一急，就要开口，却听到卓纤儿先说话了：“哦，如此，卓纤儿谢太后娘娘！”说完，竟端起那碗汤，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安公公紧紧盯着卓纤儿，直到看到卓纤儿一口气喝完，放下空碗，手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公公，现下，可以复命了吧？”

安公公心头一凛，忙回过神来躬身行礼：“玥美人客气了！奴才告退！”说完，像被什么人追着似的，急匆匆地离开了月华宫。

等到安公公人走远了，虹绽才急忙道：“娘娘，那汤……”

卓纤儿抬手阻止了她即将说出来的话：“没错，是避子汤。”

这句话，听得虹绽心头乱跳。她是觉得那汤药恐怕不妥，只是想不到，太后下手这么快……

“意外么？”卓纤儿看起来却似乎毫不在意，“这种事情，太后娘娘，可是做得相当顺手啊。”

说着，卓纤儿眼底闪过一丝冷色。

太后还真是大方，为了弄垮她，不惜害死她的孙儿。

很好！反正，这一世，她也不想再为尚武墨生儿育女。

“去，把消息，透露给皇上。”卓纤儿随即吩咐翠烟，“不用很直接，点到就可以了。”

说完，卓纤儿忽然一笑，忽然捂着肚子，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此时，虹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立刻配合地大呼小叫，吩咐下面的人传太医过来。翠烟，则是悄悄地去了御膳房，说是要一个瓦罐熬药。

顺便，巧遇了小乐子。

“这不是翠烟姑姑么？”小乐子认识卓纤儿身边的人，赶紧上前打招呼。他几乎每天都这个时候还御膳房为皇上取补身药膳，看到翠烟这个时候过来，倒有些意外。

因为卓纤儿很少派她的大丫头来这里，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乐公公好！”翠烟规规矩矩行了礼。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比妃嫔身边的宫人等级高，而且，为了得到皇上宠幸，后宫妃嫔们多有对皇上身边大太监额外的礼遇。作为卓纤儿身边的丫头，翠烟自然不会那么不知礼。

小乐子对翠烟有些印象，不过也只是知道她在卓纤儿身边伺候，他熟悉的，还是虹绽。

“翠烟姑姑怎么一大早上这儿来了？可是月华宫缺了什么？”宫中的宠妃大多有自己的小厨房，一般吃的都是自家在小厨房做。当然，食材什么的，会来御膳房取，不过一般不会这么早过来，而且，这点小事，怎么都不至于派自己的贴身大丫头来做。

翠烟眉头微蹙，面带急色，眼角似乎还挂着几点泪滴：“乐公公，我家娘娘腹痛不止。只因月华宫药罐最近摔坏了，奴婢奉娘娘之命，来这里借用一个。”这句话说完，她好像意犹未尽，还想说什么却在瞥了门口一眼之后，闭上了嘴巴。

小乐子看她脸色不对，已经很奇怪了。这时发现，翠烟的神色中，居然还带了一丝恐惧。而她恐惧的源头，来自门口。

小乐子狐疑地转身，发现了一个身影。

“酥酪呢？蒸好了没？”一个有些甜软的声音传了过来。晨间的御膳房，已经开始忙碌了，氤氲的蒸汽中，看不清说话的是谁。不过，小乐子却从声音里听了出来，那是太后宫中的小兰。

小兰背对着这边，走到一个蒸笼前查看。过了一阵，就见她端出一碗什么东西，放进食盒，提着出去了。

小乐子回头看看翠烟，正好没有错过翠烟那躲避的眼神。

“既然这样，怎么不去请太医？”小乐子心下已经有了判断，决定把这事告诉皇上。

翠烟看出，小乐子眉间略过一丝了然的色彩，知道她的表演已经奏效，低头说道：“已经去请了，这会子，太医恐怕正瞧着呢，娘娘吩咐奴婢准备好熬药的东西。”说完，翠烟再次行礼，提了一个空药罐离开了御膳房。

小乐子身边跟着的太监已经取了皇上的补药，走了过来。

“走！”望了望翠烟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小乐子心下思索：在小兰进来之前，翠烟明明还有话要说的。看到小兰，却一脸恐慌，什么都不敢说了。难道，卓纤儿的腹痛，跟太后有关？

不敢怠慢，小乐子也急急地离开了御膳房。

回到月华宫，太医还没有过来。卓纤儿让翠烟先给她把了把脉，那碗汤，虹绽到底不放心，说服卓纤儿让翠烟先看看，万一太后下点别的什么药，也好提前应对。

过了半刻，翠烟撤了手，凝神道：“娘娘，那碗汤，除了含有避子成分外，还有一些阴寒之物，恐伤娘娘根基。”翠烟一边说，一边皱眉。她还是大意了，早知道，给卓纤儿端汤的时候，洒掉不就没事了？

卓纤儿脸色稍有动容，却很快平静了下来：“可有什么后果？”

翠烟忙回：“暂时倒还没什么。如果多服用几次，怕是……怕是……”她不敢再说，卓纤儿和虹绽却都明白了她未说出口的意思。

只怕，太后赐汤，不会是这一次。而以后，她都不想让卓纤儿再怀上孩子。

真够狠的啊！

明知尚武墨子嗣不旺，却为了不让她生下龙裔，不惜毁掉她的身子，让她日后再无指望。

即使以后，她位分再升又能怎样？没有子嗣，再多的盛宠，都不过是一时的风光。只要哪天，皇上厌倦了，她还不是任由别人揉捏？

卓纤儿面带寒霜，咬牙切齿：“很好！”她还真没想到，侍寝第一天，太后就肯送她如此大礼。不过，也幸好太后下手狠毒，不然，她还逮不到这么好的机会呢。

眼风一转，瞟到了翠烟：“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娘娘尽管放心，乐公公听到娘娘身体不适，应该已经跟皇上回话了。”翠烟可没有放过，小乐子眼中那一丝担忧。看来，小乐子是卓纤儿的人，果然没错。

卓纤儿若有若无地打量了翠烟几眼：“哦。待会儿太医就要来了，扶我躺下。”翠烟出去后，卓纤儿就到了内殿，半仰在床上了。

经过昨夜一整晚的担心，再加上一早就跟太后斗智斗勇，她也有些累了。反正是装病，干脆装得彻底一点。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太医来到了月华宫。

“微臣太医院王示，参见玥美人！”一个中年男子被墨竹引着进了内殿，没有抬头，规规矩矩地跪下参拜。此时，虹绽已经将帘子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