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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哭泣的水井(卌九)

2018-01-19发布 3765字

但见那石门之内,当然又是一道三尺来宽的甬道,当然也黝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同样也静寂如死,一点也听不到人声。马峤不禁心头暗暗嘀咕:“其余的人呢?除了蓝再春、蔡彪一伤一死外,怎会一个不见?”

就在马峤暗自思忖之际,童应松已从韩兴仁身上,取出了两个圆形铁筒,和十几支火磷来,口中笑道:“马公子,来,你退后一步,让老朽先试上一试。”

马峤依言退后一步,童应松却跨上一步,右手取了一支火磷,扬臂朝辅道中投去。但见银光一闪划破黑暗,射到六七丈外,紧接着“轰”的一声,地面上突然爆出一片银色火光,幽暗的甬道中,骤然间出现了一片光明。马峤目瞧去,这条甬道,到了七八丈处,似是有一个转弯,里面如何,虽然无法看到,但这一段路却是一条平整的甭道,看不出有何异处。

童应松仔细看了一阵,觉得毫无动静,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辅道中若无埋伏,韩兴仁何以不肯入内?”

马峤道:“童老伯,咱们先进去瞧瞧。”童应松为人谨慎,微微摇头道:“老朽总觉得韩兴仁明明知道石门启闭之法,他宁愿和咱们硬拼,不肯入内,此中必有文章!”

马峤接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咱们小心些也就是了,老伯你们且在门口稍候,让晚辈进去试试。”童应松道:“要去,咱们一起进去,也好有个接应。”

马峤道:“不,如果晚辈一个人进去,甬道上虽有埋伏,晚辈一旦发觉不对,立可即时退出。但大家都进去了,甬道并不宽敞,万一前面遇袭,后面的人就成了阻碍,岂不大家都要陷入埋伏了?”

童应松听他这般说法,只得点点头道:“马公子既然如此说了,老朽就不好相强。只是个人不可深入,一旦遇袭,立即迅速退出,再商破解之道。”马峤道:“晚辈记得。”

说完,一手仗剑,一手托着明珠,举步朝辅道中走去。

童应松目光炯炯,只是凝注着马峤背影,一眨不眨。辅道虽黑,但马峤手上持着一柄宝剑,缓步而行,珠光照射,他每一步都可看的清清楚楚,看去十分平静,不像有什么埋伏。童应松深感意外,如果辅道之中,并无埋伏,何以韩兴仁不肯进来?那是说他不知道石门如何开启了。马峤已经走到一丈开外,快到两丈光景,依然一无动静。但就在他一脚跨到离洞门两丈之际,洞门悄无声息的突然合起。

童应松站在门口,两道目光,只是盯注着马峤身上,不防石门会在此时突然合起。等到警觉,心头蓦地一惊,口中暗叫一声:“不好。”

急忙伸手朝开启的机关上按去,哪知方才还能应手开启的石门,这回任你接二连三的按动,石门依然紧闭如故,一动不动。

童应松在这座山腹石窟之中住了二十年之久,各处石门上装置的机关,平日悉心观察,自然并不十分外行。而且也曾按照各处石门机括的装置情形,在自己居住的密室之中,凭借双手,做过一道笨重的暗门。此刻接连按动机括,仍然无法打开石门,心中已经明白,自己知道的只是普通开启之法,这道石门之中,势必另有特别装置,所谓“特别装置”,自然是十分凶险的埋伏了,马峤此时必然遇上埋伏无疑。难怪韩兴仁宁愿留在门外和自己硬拼,也不肯以身涉险。

童应松越想越急,额上已经急出了汗水,霍地后退两步,把火磷交到婢女手上,缓缓吸了口气,双掌当胸直竖,一袭青衫,跟着鼓了起来,双目圆睁,猛地吐气开声,双掌凝足十成功力,朝石门中击去。但听“砰”的一声大震,甬道中登是卷起了一阵罡风狂飘!童应松被自己发出的掌力,震得脚下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火磷熄灭,辅道中登对变得一片漆黑!小婢女不待吩咐,立时打亮起火磷。童应松凝目瞧去,经自己全力一击,石门依然完好如故,纹风不动。他一时哪肯罢休,双掌一合,紧接着又朝石门推去。这样连发了三掌,但听石门上接连响起“砰、砰”之声,甬道中天摇地动,声势惊人,但哪能把石门震开?童应松这三掌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颓然叹了口气,方才那股威猛劲势,己然消失不见,代之而起的却是一脸困倦之容。婢女手中执着火筒,在他身旁悄声说道:“童总管,您老歇一会儿吧!”

童应松长叹一声道:“老夫早就想到这里面一定有花样,唉!马公子真要有个失足,叫老夫如何向自己做交待?”

婢女咬着红唇,想了想道:“据小婢看来,马公子武功高强,吉人自有天相,也许有惊无险。”童应松拾头望望紧闭的石门,长长吁一门气,说道:“但愿如此。”

马峤一手仗剑,进入石门之后,他因童应松认定这条甬道,极可能会有埋伏,自然不敢十分大意。好在手中宝剑发出的光芒,可以照射到十数丈远,不怕有人在暗中偷袭。而且自己在入洞之时已经运功护体,纵使有人偷袭,也并无所惧。但他还是耳目并用,步步为营,一步一步的朝里行去。看看已经走了一丈多远,四周静悄悄的,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老实说,剑光虽然只能照射到三数丈远,但十丈之内,只要有人潜伏,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因为人总是要呼吸的,他早已听出这段七八丈远近的辅道中,根本没有人潜伏。就算任何机关消息,在发动之初,也一定会有声音,哪怕是最轻微的声音,也瞒不过他的耳朵。只要发出一丝声音,他相信自己就可以及时发觉,及时应变,但走了这一段路,根本连一丝声音都没有。马峤不觉笑了!这座山腹秘道,出自那南实将军之手,他在每一段辅道上,都安上一座石门,那是为了不让外人能够顺利通行,闯进除佞门来,因此在每一道石门上,都有不同的启闭之法。试想自己从童老伯处进来,经过多少段辅道,多少道石门,除了遇上过不少人袭击,几时遇上凶险的机关埋伏?这一想,脚下不由的加快了步伐。

但就在他走到两丈左右,突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轻震,石门竟然无故自动合起。马峤心头蓦然一动,暗道:“果然不对。”

要知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在他小心翼翼行进之时,第一就是随时留意退路,你如果刚走到一丈来远,就发觉石门将闭,也许还可施展极快身法,纵退出去;但到了这离门二丈远近,就是让你及时发觉,也断难退得出去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马峤心头方自一凛,耳中同时隐约听到两旁石壁之内,响起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声音入耳,但见寒光一闪,左首石壁间,突然刺出无数支长剑,一堵三丈来远,七八丈长的石壁上,几乎成了剑壁,少说也有二三百支之多!辅道不过三尺来宽,刺出来的长剑,就有两尺六七寸之长。

马峤在听到两旁石壁传出声音之时,早就凝神戒备,他出手何等神速,没待长剑刺到身上,右手持长剑划一道青虹,已经应手而起。但听一阵密如连珠的“锵、锵”之声响处,身左五尺方圆之内,刺出来的长剑,已然悉数被他削断。就在此时,右首石壁上,也同样寒光突出,跟着刺出无数长剑。

马峤不加思索,短剑飞处,又是一阵急骤如雨的金铁交鸣,右首壁间五尺方圆刺出来的长剑,也已一齐削断。如今他就站在这五尺方圆之内,这是一条剑道中最安全的地方了,两边壁上剩下半截断剑虽然仍在不住的伸缩,但已不足伤人。仔细看去,但见左右两堵石壁间,并不是同时刺出长剑,而是互相交替,左壁长剑刺出之后,立即缩了回去,但在左壁长剑缩回的同时,右壁长剑就跟着刺出。这就是说,你进入这条辅道,非死不可。因为你发现左壁长剑突出,必然朝右壁闪避,三尺宽的甬道,刺出来的长剑,就有两尺六七,你一定尽量的吸胸收腹,紧贴右壁。但就在此时,你背后石壁上又有密集的长剑急刺而出,这样相互交替,伸缩不已,你身上不戳上几十个窟窿才怪。

马峤看了这番情景?心头不禁恍然大悟,蔡彪身上三十六处剑伤,大概就是这样得来的,但一个人,能从这样密集的剑道中冲出石门,实在难如登天,因为他不但武功机智同样重要,而且更须有绝世轻功不可。蔡彪虽然死了,他能冲出石门,身上仅有三十余处剑伤,已可说是极为难能可贵。他想到蔡彪,不禁想到先于自己来此的白翎与独孤雁两人,在这密集的剑林中,会不会也中剑而死。这一想,一颗心不由的往下直沉,自己非进去看看不可,自己更非把这些歹毒的长剑毁去不可。

想到这里,立即把短剑交到左手,右手同时刷的一声,抽出长剑来,双剑齐发,朝里冲去。但见两片耀目银虹,裹着一道人影,上下飞舞,剑光所到之处,立时响起一阵密集如雨的金铁交鸣之声,两边壁上埋伏的长剑,纷纷被宝刃削断,洒落一地的断剑。马峤一路挥剑前进,冲到转弯角上,但见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尸体。剑光照处,此见此尸背后一排连中九处剑伤,前胸也有几处剑伤,但没有背后的深。此人看似武功虽高,可惜身边却没有兵刃,这回可就吃了大亏。显然他是发觉左壁刺出长剑,他一双肉掌,如何能和密集的长剑硬拼?于是就朝右壁闪避,不料右壁也突然刺出长剑来,因此他背后剑伤较深,胸前剑伤较浅。

马峤暗暗叹息一声,道:“朋友,你安息吧!”依然双手舞剑,朝里冲人,甭道斜斜朝里弯去,还有七八丈远近,就到尽头,依然有一墙大石壁挡住了去路。

马峤一路像披荆斩棘一般,把辅道两壁所有长剑,一齐毁去。他一长一短两柄宝剑,虽然削铁如泥,但这一条十五六丈长的甬道,少说也有上千支长剑,足足化了一盏热茶工夫,才算完全削断,抵达甬道尽头。回头看去,满地都是断剑,自己要是没有两柄斩金截铁的宝剑,也休想穿过这条剑林似的甬道。正在沉思之际,两边石壁间的“喳、喳”之声,忽然停住。壁上残留的半截断剑,本来还在伸缩不巳此时也一齐缩入石壁中去,一点看不出痕迹,一切都已恢复了原状。

就在此时,突听童应松的声音,大声叫道:“马公子!”声音洪亮,尾音拖得极长,甬道中响起一片回声,一听就知还带着焦虑之音。马峤急忙答道:“童老伯,晚辈在此。”

那惊喜的“啊”声,从转弯处传来。

童应松一条瘦高的人影,也跟着飞掠而来,一眼瞧到马峤,人还未到,就关切的道:“马公子,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