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轮进攻很快便拉开了帷幕。
一直处于下风被压制着的北齐步卒,在看到西蜀步军箭雨停歇之后,还未开心片刻,便将脸上的笑容僵硬的收了起来。
只见正前方一支队伍,少说有三万多人,人头攒动,白甲鲜明。
前边大盾竖起,其后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西蜀枪军,长枪竖起,有着别样的威势在这其中。
“吼”“吼”“吼”
西蜀步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不断的向前压迫着,而另一边,一直在压制着的长弩步军则缓缓从两侧撤开,绕到了队伍的后方。
不一会儿功夫,西蜀步军便已是将阵势摆好,长盾在前,也不急着冲锋,这样的压迫其实更为致命,对于士气来说。
北齐军开始骚动起来,本身就处于劣势之中,此刻更是有些松散。
不断有着北齐军官在其中弹压着,这才使得这些人能够一直保持站在原地,抵挡对方。
阵线只是短短距离间,便会相互撞在一起,甚至于眼力好的,已经可以看到西蜀步军此刻脸上的狰狞之色。
“你们给我记住,从军为国,再退一步,便是大帅大帐,我等岂能再退?”
“退后者,死!”
“罪三代!”
.......
廉忠不过是一个很普通的将军,在这白虎军之中实在算不得什么。
但是在这关键时刻,却是不得不让他费尽心思打赢这场战斗,要知道,大齐帝国最为尊贵的不败战神,现在可是在这后边的大帐之中养伤,一旦自己这边崩溃,自己丢了性命是小,一旦连累了自己身在后方的家小,那纵然是逃得一命,也实在是没脸活下去了。
站在高处,对于局势廉忠倒是有了几分清楚。
“不能这样打下去,对方清一色的枪军,前军定然撑不了多久,来人!”
“末将在!”一名戎甲在身的将军拱手向前一步。
“你带领长弓营三千,从两侧前进,定然要占据高处,为前军进行压制,明白吗?”廉忠忍不住深深的望了一眼面前之人,从军这些年,大家相互之间都是有着莫名的感情。
这样的任务简直就是在送死,要知道,没了阵势的压制,西蜀的长弩定然会造成巨大的损伤,这是在饮鸩止渴,没有退路。
那将领狠狠的抱拳,冲着廉忠长揖而下,“末将领军令,定然完成!”
廉忠深望一眼,“多加小心。”
“末将知道。”那将领转身就走,不过在离开之前,依旧忍不住开口道:“末将此去,但有所失,还望将军看在袍泽之面,多多照看我远在临江的家眷。”
说罢,不待廉忠开口,便迈着步子,坚定地朝着前军方向而去。
独留下廉忠,脸上满是苍然之色。
“咚”“咚”“咚”的三通打鼓声响起,很快正对面远处的西蜀步军便加快了脚步。
早在北齐箭雨射击范围之内的他们,顶着长盾,奋死冲杀而去。
虽是长盾在前,但是依旧无法完全抵挡住飞速射来的箭矢。
“噗”“噗噗”的惨叫声响,伴随着鲜血,尸体在地上堆积起来。
枪军本身就不会有太强的机动能力,这在阵势之中就根本不会存在。
所以,当迎面而来的箭矢到达身上时候,他们甚至于都不会有躲避的姿态出现,也正是这样的特性,才能使得枪军可以打破骑步之间的压制。
箭雨不断,黑色速度很快,只是短短几百步的距离,就使得西蜀在这其中受到了巨大的伤亡打击。
但是赴死之心在身,纵然再困难,也无法抵挡他们前进的步伐。
“嗡嗡”的号角声终于响起,这是全力进攻的信息。
也就在这一瞬间,正前方的盾兵四散向后,从队伍的左右两侧迅速撤离。
枪军在这霎那之间,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狰狞着脸,迈着大步向敌军冲杀而去。
“杀啊”“杀!”
鲜亮的白甲,在大地之上奔袭,仿佛平日里的训练一般,将枪军的阵势迅速拉了出来。
三万兵士,前前后后,在这短距之间,几乎蔓延出千步之遥。
长枪林立,直向着前方。
越来越近的距离,带动着急促的呼吸声响。
双方兵士终于在最后,狠狠地撞在了一处。
“咚”的一声巨响传来,战线相互接触在一起。
凭借着兵器上的优势,轻羽林在这第一波攻势之中就完全占据着上风。
近身战斗之中,自然而然就要丢弃掉沉重的盾牌,也正是如此,正前方的前排士兵便很容易在这第一波冲杀之中损伤。
不断有兵士倒下,也不断有兵士补上这个位置,在这损耗与补充之间,伤亡的数字也在不断的增长着。
双方投入在这其中的兵力相接近,因此一开始便陷入了僵持。
战团紧绷着,不断压迫着,或者前进一步,又或者被对手重新占据。
就在战斗进入到白热化的时候,突然之间,从敌军的侧翼高处,一支长弓模样的队伍悄无声息的占据了那处高耸。
借着营地之中较为杂乱的辎重掩护,不断有着箭矢从这高处向下射了过来。
“噗噗”的箭矢入体声响,在轻羽林队伍较为后方的地方传来。
在这箭矢之下,没有任何保护的枪兵,便只能任凭这些人增大伤亡损失。
这一支队伍看着样子,人数并不算多,但是这持续不断的箭矢攻击,确实使得战局的进一步演变,开始向着对于蜀军不利的局面发展。
........
姜仑站立在一个不算太远的地方,一直关注着战局的变化,一开始时候,他还能保持着镇定,但是看着伤亡不断增加的时候,脸上便开始有些阴沉起来。
当入眼之处,一支队伍长弓不断发射的时候,姜仑皱着眉头冲一旁的韩飞道:“那支军队倒是有些本事,知道占据那处,是个麻烦。”
韩飞老眼微皱,眼中不知道有着什么表现,“确实是个麻烦,老夫这就派人前去,攻下那一高处,若是这样,倒是能减免不少不必要的损失。”
一旁的王虎轻哼一声,他自然清楚这个老家伙绝不会这般好心,估计看到那支队伍孤军一处,想着人头军功了。
另一方面,看着自己多年以来苦心经营的部下这般损耗,心中也是对于韩飞暗恨不已。
若是平地对垒,枪军在此,谁又能说百分百的胜利?
现在本该对垒双军的手下,却是因着韩飞这老家伙而不得不在这平地之上攻坚,这就使得王虎心中狠狠的狰狞着。
韩飞才不管王虎现在脸上到底是什么神色,更不在乎王虎心中骂了自己多少句,淡淡的冲着一旁的无当军小将吩咐几句,便继续闭着眼睛,坐在为他特制的木椅之上。
死的,又不是老子的无当军,哼。
姜仑对于目前的局势并不算满意,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本想着在这侧营之地,北齐定然不会放置太多的兵力在这,却不想只是一个冲锋,竟然发现北齐的主力竟是在这看上去并不起眼的侧营之中。
也就在短时间之内,漆黑夜色的掩护之下,在夺取敌军前营之时,取得了不小的胜利,但是现在僵持下来之后,姜仑却是不得不承认,再这么下去,恐怕伤亡会十分巨大。
莫说自己现在手中有着近十五万兵马,就算是三十万,也绝对无法拿得住这样的伤亡数据。
再加上北齐兵力如今已是遍布三边之地,也就是说,纵然这一场战役之后,自己这些军队还是要面对成千上万的北齐兵士,所以,这无异于就是在陷入一种死循环。
“军报官,前营刚刚的伤亡统计过了?”姜仑沉声问道。
一名军官模样的,拿着一个花名册,其上甚至隐约之中有着斑斑血迹。
“回禀将军,伤亡目前已是统计了差不多,我军前营战斗之中,损兵万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重伤.......至于北齐那边,还没有确切的数据,只能大概推测出,应当是在三万左右。”
一比三的战斗率,这倒是能够使人稍稍安慰。
姜仑指了指地图,冲着王虎令道:“王将军,我现在正式向你下达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定然要在寅时之内,拿下北齐后营,我不管什么缘由,我只为结果,我倒要看看,这北齐大营之中到底算是个什么深潭,这般难缠!”
王虎拱手喝道:“末将谨遵军令。”
说罢,便带着手下一众亲卫,朝着另一处靠近前方的遮蔽之处而去。
韩飞微眯着眼,对于刚刚姜仑脸上的神色自然是一清二楚,也不触他的霉头,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老夫无当军那边,还需尽快休整一番,琐事缠身,先走一步。”
随后,也在兵士的抬椅之下,朝着另一侧相反方向而去。
姜仑淡淡的望着这两人的背影,沉默不语。
对于座师平日里的话,此刻又是有了新的领悟。
这二人平日不和,虽是放在往日,到也没什么事情,毕竟辖区不同,也不碍着什么大事发展。
但是一旦事情变了样子,那么这两人平日间的私人恩怨,在这事态急转直下,定然就会是一个不得不解决掉的绊脚石。
姜仑冷冷的看了一会儿,朝着另一旁一个亲卫看了一眼,“说吧,什么事儿?”
那亲卫上前一步,“回禀将军,于将军那边一切顺利,目前已是攻入了北齐主营那边的前营,动作很快,而且据报来讲,没有遇到什么抵挡。”
姜仑淡笑一声,“那是自然,彭石这家话竟是将他的主力放置在这么一个不显眼的偏营,倒是我的失算,不过并不影响大局,两边都是优势,这反倒是成了好事。”
“将军......于将军来报,说他那边已是看到了于宛的将旗......”
姜仑闻言,皱着眉,微眯着眼,“这里不是彭石的主营?那......何故放下这般重兵于此?”
“.......”
姜仑上前几步,仔细的又是朝着前方远处的战局望去,只见残杀之声未闻,却是已然血流成河不已。
这一次,倒是使得姜仑忍不住沉思起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
彭石人不在这里,却是为何要在这么一处看上去并不重要的偏营,放置下这般众多的兵士?
为了什么呢?
姜仑有点不懂,但是却又隐隐之中抓住了什么一般。
........
远处的战斗还在继续着,完全看不出来什么异样,唯独有的,只怕是韩飞手下无当军的一次剿杀。
那支突然冒出来的北齐长弓手,只不过是转眼功夫,便很快就像是束手待毙的鸡仔儿一般,被屠戮一空。
也就在这个时候,轻羽林那边战局压力骤减,瞬间组织起一波冲杀,刺穿北齐一道长长的口子。
正是这样的大好机会,使得王虎都忍不住暗暗叫好,终于在战局之中有了突破,这样的突破对于整个战局来说,无异于重新组合了一次一般。
“冲啊”
长枪林立,在这一道口子之下,直接向着那边冲杀过去。
大面积的战局对接,却是瞬间组织了大批兵力朝着那被破开的薄弱之处而去。
也就是在这短短一瞬间,北齐的战阵已是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稍稍的不稳,就使得这种大军团的对攻,变得险峻了起来,不断地有兵士朝着那被攻破的通道而去。
长枪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出了它的所有作用,也正是在这一刻,让敌人见识到了它的威力所在。
每进一步,都会有着大量的伤亡在双方军士之中,一方奋死抵抗,一方又是猛力进攻。
倒下的人不断,也有着不断的人补上原先的位置。
眼看着北齐军队已是完全没了招架之力,眼看着战阵即将因为一点之失变得凶险无比。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在北齐后方位置,一只大旗在这最危急的时刻,远远地竖了起来。
那支黑色的军旗,在夜空之中显得格外平常,但是,那其上用金色丝线缝制而成的大大“赵”字,却永远无法使得它变得平凡。
“赵”!
皇家军队,皇室战旗。
这只能够代表一件事情,那就是皇族之人,也就是齐皇最为器重的皇子,此刻就在这支军队之中!
姜仑一直以来苦苦思索不解的问题,终于在这一瞬间有了答案。
怪不得北齐那边虽是身处劣势,却一直不见溃败,甚至于退后一步也只能用鲜血和生命去填补。
这一次,没想到.......真的是没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