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驻扎之地,也就是侧营之中最为正中的位置。
大帐之中灯火通明,看上去很是安静。
但是真正的情况却并非如此,在这其中,一个华服男子正忙的焦头烂额。
不时地有着兵士闯入其中,面色紧张的汇报着什么。
“报告大皇子,营门之处我军与来袭之军交战不止,看样子,敌军已是奋尽全力!”一个兵士恰巧冲了进来,脸上满是虚汗。
赵拓皱着眉头,“廉将军呢?纪将军呢?他们现在何处?”
“回皇子殿下,两位将军此刻正驻守在营门之处阻挡敌军,但是敌军势力庞大,兵力上起码在十万之数,我军拼死之下方才与之僵持不下,两位将军希望殿下速速带着元帅从后山离去,来往的信兵已经前去通知彭将军护送。”
赵拓脸上总算是安定了下来,他一开始时候只是听到前营响动,现在知晓了情况,心中一时间就有了想法。
“我不会走的,既然已是交战,我就一定会信任两位将军,回去通告两位将军,我会在后营之中,一步不离。”
“殿下,这.......”
“舅舅说过,为将者,弃营则为孬,弃军则当身死,他也不会走的,我大齐丢不起这个人!”赵拓恨恨的喝道。
那兵士闻言,自然知晓自己身份卑微,岂能在此多言,赶忙见过礼之后,朝着前营策马而去。
赵拓望着营外,耳边隐约之中可以听到来自前营方向的喊杀声响,很小很小,但是在自己心中却很快就放大开来。
目光复杂的望向身侧大帐内里的一处床榻。
“舅舅......”
其实并非赵拓任性妄为,而是作为北齐顶梁柱,不败军神一般存在的李循,又一次被身上的旧疾所击倒。
自夜里就开始昏迷不醒,也正是如此,赵拓也难以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带人撤离。
转过身去,赵拓只能静静的坐在案几上,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放,思绪,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沉思一会儿,赵拓站起身来,从侧旁的橱柜之中,取出一只箱子,缓缓放在案几之上。
“吱呀”打开,一身亮黑色的盔甲正静静的放在其中。
这正是北齐帝国之中,无上的荣耀,也是多少年以来,流传下来的崇黑习俗。
李循的贴身甲胄!
唏嗦的声音传出来,不一会儿功夫,赵拓便已是穿戴妥当。
目光中满是坚决。
“铿”的一声,手中不知道何时,突然之间多了一把长剑。
剑身纯亮,闪着耀眼。
北齐皇子尚武,但是唯独这一位皇子内心一直以来都并非特别崇尚武力。
也正是如此,齐皇对于这位皇子也一直以来常常责备,但是由于齐后的喜爱,这才一直以来地位稳固。
百官对于这位皇子印象之中也是文弱之词,虽是有些支持,但是也只在少数。
却不想,今日得见,这位皇子竟也是一位难得的武者,宝剑在手,身上自然而然的便是多了几分英气。
赵拓看了一眼床榻上依旧在平稳酣睡的舅舅,心中虽是焦急,但是依旧强压制住心底想要叫醒舅舅的冲动。
要知道,没有人比自己的舅舅应付目前的局势更为得心应手了,至少在赵拓的认知之中,李循是永远的不败将军。
等候了一会儿,果然,急促的脚步声又是从远处渐渐地逼近。
“呼”的一声,帐帘被掀开来,这一次出乎意料并非是传令士兵。
“纪将军?”赵拓疑惑的站起身来,身上的甲胄发出“当当”的响动。
纪凌睁大了双眼,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甚至于在这霎那之间,几乎都忘记了前方到底是有多么的险峻。
“纪将军?”
纪凌这才从震惊之中走了出来,但来拿上依旧有着刚刚残存下来的讶然。
“殿下,末将斗胆,请殿下速速离开此地。”纪凌拱手喝道,语气不容置疑。
赵拓皱着眉,他自然可以看出来纪凌身上满身的鲜血,和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道。
“纪将军莫要再说什么,我不会走的!舅舅现在身患重病,不可移动,而且作为他一直以来培养的我,今日正好是可以证明的日子!”
“殿下!此时万万莫要孩子气啊,李帅决不愿见到您身处险地之中啊。”纪凌忍不住大喊起来。
“哼,你等放肆!李循元帅昏迷不醒,此处军营之中,就是我最大,我的命令,你敢不听?信不信我治你个悖上之罪!”赵拓站起身来,握着剑大喝道。
纪凌眼见这位殿下依旧如此,心中很是焦急,不过刚刚远来之时,他便已然和廉忠商量过了。
“啪”的一声,随着纪凌手掌的一声轻拍,大帐之外,十几个北齐武卒便冲了进来,看着样子,应当是前营之中的护卫兵士。
“得罪了,殿下。”纪凌恭声说罢,便使了个眼色。
兵士们上前一步,便打算架起赵拓离开。
却不想赵拓后退一步,“你们这是想造反?!!!”
“铿”的一声,手中长剑便已然出鞘。
剑出不过瞬间,四周兵士便慌忙跪在地上,就连纪凌此刻,也不敢向刚刚那般坚决,慌忙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直视。
“纪凌!你身为将军,擅离职守,我定然治你的罪!”赵拓指着纪凌的鼻子,毫不客气的大骂道,“我心意已决,势必与众将士同生共死,速速告知我前营情况。”
纪凌小心的抬起头来,心有余悸的望着赵拓手中的长剑,这才恭敬道:“殿下,前营已是抵挡不住,我军已是撤开到中营之中,若是再无援军,只怕很快就......”
“彭石的西营呢?通知了没有?”
纪凌拱了拱手,焦急道:“刚刚得到消息,彭将军的西营已是火起,亦在交战,只怕无援助之力,西线情况不明,夜色之中很难得到确切消息。”
赵拓皱着眉头,“慌什么?后营之中亦是有精军万人,我这就带人前去中营支援!”
纪凌慌忙摆着手,“殿下,万万不可,此处兵马,皆是守备殿下与大帅安危之士,且不可随意调配......”
“中营被攻破,这万人又有什么用处?废话少说,头前带路!”
“这.....”
“哼!”赵拓已是踏步而出,朝着大帐之外而去。
纪凌叹了口气,这才赶忙追上前去。
.......
中营之前,早已是人声鼎沸。
北齐兵士在此处早已备下不少防御之用。
不过这些东西都是用来抵作平野之时的两军交战,北齐军队并未意识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晚上,出现这么一出。
“嗖”“嗖”“嗖”的弓箭声响不断,因着地理位置的原因,西蜀十万多人无法完全在这样的地形之下铺展开来。
因此早早便分作万人队进行攻击,密密麻麻的人群在这狭窄的空间之中挤作一团。
盾牌前竖,长弩手在后,时不时的会探出头来,朝着远处的北齐步卒射上几箭。
至于北齐军队,自然而然的占据了地利之便,随便到处都有隐蔽之所,再加上盾牌的掩护,自然而然的顺势进行了拉锯战。
两军之间并未急于进行短兵相接,一者是因为西蜀刚刚破除前营之时伤亡巨大,二者也是想要借着这个缓冲,短暂的打击敌军的军心。
数量上,其实二者不分伯仲,北齐军不过是稍稍劣势。
主要问题不过在于西蜀军队此番乃是趁着夜色进行的偷袭,对于北齐军这边来说,显得很是猝不及防。
甚至遇到了现在,很多兵士依旧惊魂未定的竖着盾牌,小心的抵挡着飞到近侧的箭矢。
“砰”“砰”“砰”的声响不断传出。
箭矢仿佛无休无尽的从西蜀步军之中射了出来,力道很大,要知道,西蜀长弩也是远近闻名,丝毫不比北齐这边的长弓差多少。
也正是如此,随时临时间组建出了盾牌防御,但是再这般密集的箭雨之下,很快的便只能够被动防守。
零星之中,也会有这麽个不知名的倒霉家伙中箭身亡。
箭雨依旧丝毫没有停歇的样子,举盾的兵士痛苦不堪,要知道,弩箭的力道可是要比普通的弓箭强上不少。
这一轮轮的攻击下来,对于体力简直就是一种变相的煎熬。
“啊”的惨叫声不断的出现在北齐防守的队伍之中,几乎在这样的箭雨之下,没有谁敢抬起身子持箭反击,除非他不要命。
“砰”“砰”的声响不断,营帐之中几乎肉眼可见的地方,都已是满满当当的插着弓箭,箭身直入,只剩下箭栩在后不断的晃动着。
.......
西蜀军队后方的一处空地上,本来是北齐前营的某一处营帐之中。
韩飞正与王虎二人进行着猛烈的争吵,声音很大,即使是在帐中商议的其他诸将,也是被这折磨人的声音搞得很是慌张。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轻羽林难道不应该参见此次攻击了吗?恩?”韩飞狠狠地拍了拍桌子,胡子在胸前不住的颤抖着。
“轻羽林一色铁甲枪军,这种攻坚战,岂不是在送死?韩老头,这点道理你会不懂?”王虎毫不示弱,迎着就是一阵怒喝。
“我的人现在伤亡惨重,多少伤军需要修整,你自己不会用眼睛去看?”
“我的人不可能上,你给我听清楚了!”王虎冷哼一声。
“嘿嘿,攻坚不见你的人出力,我的人不知死伤了多少,那你倒是告诉我,你在这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恩?”韩飞怒极反笑,狞着脸喝道。
“自然是掩护无当军左右两翼,以及抵挡敌军骑军部队。”王虎淡淡说道。
“你这是在......”
“呼”的一声,大帐遮帘被掀开,一将缓缓走了进来。
王虎见状,忙拱手道:“见过姜将军。”
韩飞话语被打断,也只好收了声,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
姜仑径直而入,大步上到正位坐下,“前线打成这般模样,你等还在这里因着这点小事起争执?不知道你们脑子里究竟一天装着什么?”
王虎闻言,不再说话,低下头,默然不语。
韩飞淡淡的抚着胡须,面色不改,仿佛姜仑所说的话之中并没有自己什么事情一般。
“好了,于宛那边已经开始进攻,虽说不清楚情况,但是以于宛的本事,至少可以拖住那边营地的敌军三个时辰,时间倒还是充裕。”姜仑说过一句之后,便不再提起刚刚那件事,淡淡的开口说了起来。
“什么时候继续进攻,方案可定出来了?”
韩飞闷声不语,不过看到姜仑鸠般的眸子望来,不得不拱拱手,“回将军,前军损失很大,且在前营之中兵力投入过多,使得体力上补充不及,所以老夫只能先派遣前军弩手压制一番,待到后边军队休整过后,再行进攻。”
姜仑皱了皱眉头,转过头来问向一旁的王虎,“轻羽林呢?”
“末将手下兵士暂时未曾投入战斗之中,一直拱卫着两翼,以防敌军骑兵抄袭侧旁。所以.......”
“刚刚韩将军向来就是因着这般缘由吧。”姜仑忍不住开口讥讽道。
韩飞面色不改,“既是王将军有难处,那老夫刚刚的提议就当是一时失语便是,老夫定然不复再提。”
姜仑不再搭理这个老家伙,对于韩飞,自己可以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倚老卖老有的时候不仅不能得到后辈的尊重,更有可能使人感到反感。
淡淡的看了眼帐外,与营帐之中的安静不同的是,帐外不断传来前方将士的怒吼和喊杀声响。
“着令下去,轻羽林参战,无当军后军作前军,举盾顶到最前去,我要尽快击溃眼前的这支北齐抵抗之军,记住,贴近之后,投入近战,明白?”
王虎自然知道这也是姜仑的无奈之举,对于这些,自然也不会表现出什么。
“诺。”
韩飞懒洋洋的站起身,“诺。”
姜仑沉着脸,“还望韩将军对手下兵士多多交代几句,这一战可不仅仅是什么小战役,不!容!有!失!”
说罢,百年转身离去,不再搭理这个在自己眼中反感的家伙。
韩飞脸色渐沉,他自然知道刚刚姜仑一字一顿的威胁意思。
轻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