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瑟夫飞快地操作剩下几根丝线，他的能力就是变态般地强大精神力——操纵以及附毒。自从加入平原麾下之后，除了首领，再也没有人是约瑟夫的一合之敌。毕竟没有人可以躲开看不见的攻击，更不要说只要有一个伤口，强烈的毒素就可以瞬间令其身亡。

不要小瞧那些细不可察的丝线，精神力是最难掌控的一种，它仅次于偶然的入道。长时间保持精神的完全集中，进而操控丝线使其做出各种动作乃至硬化，本身就说明了约瑟夫的名不虚传。

也正因为约瑟夫特殊且有效的攻击方式，首领才破格让他成为了亲卫队的队长，负责对内的整顿和对外的暗杀。在亲卫队的内部有一份见不得人的榜单，而约瑟夫的战绩是其中的传奇，无一失手。他像只黑色的蜘蛛，隐匿在暗处，亦或是吊在网上，愉悦地吞噬掉闯入网中的任何猎物，猎物们甚至还没有发觉，他们已然死了。

这才是约瑟夫，黑暗中的灰色死神。

可现在，死神加快了镰刀的频率，却还是没有击中。

“你的攻击很密集，确实不好闪躲。但是，世界上没有无解的攻防。”狐狸迅速地交错脚步，长剑迅猛地劈在半空，击打在一根又一根的线头上。被斩断的线头飘落在地上，被狐狸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只要我攻击得到，你的毒不过是个笑话。”

从没有人可以这样，从没有。约瑟夫震惊地摆动手指，他已经尽了最快的速度，可还是不能碰到狐狸一丝一毫。

从气息上看，约瑟夫要强过狐狸很多。他不得不在心底怒吼，到底为什么！？

难道说……约瑟夫突然想到这样一种说法。在战斗力对等的情况下，谁先能看穿对方的攻击，谁就能稳胜。这只是一种说法，就像看到了熊应该装死一样，仅仅是传言般的存在，反驳的说熊什么都吃的，支持的有活下来的依据，不是自己亲身实验，永远不知道到底谁对谁错。

约瑟夫原本是不相信的。原因很简单，传言中说，要想要看穿对方，就必须高过感知的层面，去感受敌人的活动规律，从呼吸的频率到行动的习惯甚至是心理上的活动都必须要一一察觉，并且加以分析。如果这些都能做得到，那么看穿也就成了必然。敌人的攻击绝对不可能打得中，因为再也没有什么能够逃得过已看穿一切的双眼了。

但这些说法仅仅是说法，在约瑟夫看来，这些理论没有任何价值。不会有人能在激烈的战斗中做到这些，在死亡和生存面前，即便是最老练的杀手也做不到。约瑟夫已经杀过无数个大胆心细的对手，最优秀的人也会颤抖，在关键时刻也会呼吸紧促，迷失方向。

除非，有人能够真的保持平常心，并且以学习的态度来看待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死亡，从生死中侥幸死里逃生无数次的人。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做到这些。

这世界有这样的人吗？

约瑟夫从今天更新了自己的答案。

“你知道吗？”狐狸突然说了一句，他正好低下腰，从两根丝线的缝隙中闪躲，“我来到封锁区，不过才三个月。现在，我即将超越你。”

“……因为你是天才？”

约瑟夫从嘴唇的边缘处吐出难以置信的音节。狐狸摇摇头。

“因为在这三个月中，我在生死间挣扎的次数要比你长得多。”狐狸的脚猛地在地面上一蹬，身体如箭一般刺向约瑟夫。约瑟夫慌乱地向后退，避开狐狸的锋芒，“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二流货！”

二流货？

开什么玩笑。

从一开始的不敢置信到现在的恼羞成怒，约瑟夫感觉血涌到了脸上。

有多少人在我手下挣扎？又有多少人曾经被我踏在脚下？约瑟夫知道实际上狐狸在挑拨他，就像是猎人对待猎物前所设的陷阱。不过约瑟夫不在乎这些了，他血红着眼睛愤怒地不退反进，将手上的丝线硬化到极致，像针一样挡住长剑的劈砍。这还不够，约瑟夫的速度变得更快，他感觉他自己的状态比以往要强百倍，从未对鲜血有过如此的渴望。

他要杀了他，杀了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毛贼。

他要让这个狂妄的小子后悔，淹死在他自己的血液里。

“去死，去死，去死！”

约瑟夫如同陀螺一般旋转身体，手上的丝线抽打着狐狸，电光火石之间，狐狸尽数将逼来的丝线击开。

“你真的不行。”

狐狸连剑都没有用，上前一脚踢中约瑟夫的身体，暴走的约瑟夫僵硬地在原地一顿，然后被狠狠地踢进墙壁里。赤红色的泥土从松散的砖头中露了出来，约瑟夫萎靡地吐了一口血。

“都说了，我即将超越你。”

狐狸冷冰冰的说道。约瑟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他感觉死亡真切地潜伏在了身边，连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从地道吹进来的风很冷，让他感觉身体被处在冰天雪地里。

为什么？

……

约瑟夫杀过很多人，没有人能数得清。挡路的太多，想要出头，就必须要搬掉全部的石头。当首领注意到这个人时，约瑟夫已经是封锁F区中的一霸，占据隐蔽的据点以暗杀为工作。他的得意技巧便是利用柔软的丝线悄悄地潜伏到别人的后颈，然后一击必杀。即便有人可以凭借直觉躲开，但只需要磨破一点皮，他就死定了。

遇到首领时，他正和几个小混混坐在角落烤火，所处的地方类似于营帐。因为他们这些流浪者没有据点，所以偶尔也会出现这种类似于群居的地带。当然，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怪物的袭击而溃散。

“跟我走吧，这里不适合你。一个严谨的德国人不应该如此放荡。”

“哈？”

约瑟夫穿着粗糙的布衣，手里摇晃着威士忌，斜眼望向穿着银白盔甲的骑士。这家伙不是第一个来招募的，很多人都来过，不过有些人可以活着出去，有些人只能成为碎骨躺在脚底下了。

“你也知道你现在过得很不尽兴，不是吗？”

“哼。”约瑟夫没有想要理会骑士，而是把手里的酒杯醉醺醺地抵到骑士的胸口，“你看看，这是什么？这可不是那些酒吧里胡乱配制的仿制品，这可是真的酒！你知道吗？我只需要杀一个人，就能尽情地享受它了。”

骑士有盔甲的掩护，看不到里面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得到里面的人皱起了眉头。

“喝酒很有意思吗？”

“哼，意思？”约瑟夫颓然地坐回座位上，几个小混混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他苦涩地笑了笑，把最后的酒灌进嘴巴里，“在这个地狱，还有什么有意思没有意思的。”

“有，就是建立属于自己的东西。”骑士俯下身，没有一丝顾忌，“我要建立属于我的、与其他组织截然不同的新据点。”

“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知道吗？我已经见过很多人怀着这样的野心了，结果不还是……呵呵。”约瑟夫耸肩醉倒在地上，他醉眼朦胧地望着骑士身上的挂件，一颗小的宝石般的金属心脏映入他的眼帘。

“等等，这个是什么？”约瑟夫的酒醒了一半。

“这个？”骑士若无其事地把心脏取下来，“这是金属蚁后的内核。”

金属蚁，是群居性食肉性怪物。蚁后是王者的代表。约瑟夫只听说过，却没有见过，原因很简单，那是高阶级的区域才会有的生物，只在F区杀虐的人哪里见过。等等啊，在此之前……

“你是从高阶级区域下来的？”

“没错。”骑士的头盔动了动，“C区。”

C区下来的高手，这个事实让约瑟夫的眼眸变得异常的明亮，他微微勾动手指，地面上的棉线如蛇般听从了召唤，盘旋着跃跃欲试。

“我知道你，约瑟夫。F区中优秀的暗杀者，可以通过一种让人看不到的方式进行暗杀，属性是毒。想必，所谓看不到的方式，就是你现在的小把戏吧，那些棉线？”

被看穿了。约瑟夫冷静地想，他也没有必要继续装醉了，从地上清醒地站起身，丝线在约瑟夫面前形成一根根锋利无比的针。

“我不是让你从良的。”骑士突兀地说道，“我只是让你成立属于你自己的组织，然后帮我暗杀、控制，仅此而已。”

“……哦？”约瑟夫这回是真的好奇了，没有任何人会让他从事暗杀，因为这个职业完全背弃了人性，只有这名骑士没有丝毫的内疚。一开始，约瑟夫之所以愿意听他说，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约瑟夫从这个人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影子。

那是杀人如麻的气势。

“如果我加入你的话，你给我什么位置？”

“军队的最高长官。”.

“军队的最高长官？”约瑟夫皱起了眉。

“从今天起，为我杀人。”骑士悠悠地说，他对着警戒的约瑟夫伸出了手。没有一个招揽约瑟夫的人做出这个动作，今天骑士很自然地做出来，“作为代价，我给你一个完全隶属于你的军队。”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只要你发誓效忠于我，德国人。你不是仆人，我将你视为我最棒的部下。记住我的名字……”朦胧的血月投射到骑士的盔甲上，仅仅一瞬间，约瑟夫感觉他看到了黑夜之中的救赎，那银色的美丽的光芒，简直如同真正的月亮，像极了现实世界中才会存在洁净而充满疯狂的意志。“我叫兰斯洛特。”

从那一刻起，约瑟夫真正被纳入据点的组建者之一，并组建了完全听命于兰斯洛特的军队——亲卫队。他被奉命讨伐不能明说的目标，将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士一一斩杀。

“为什么会忘记呢？”约瑟夫吐了一口黑血，他随意地用手将那些碎石扫开，把身上破破烂烂的红色制服撕在地上。片片的红色布料，像是一只只嗜血的蝴蝶在约瑟夫身旁漫天飞舞。狐狸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感觉到敌人的气势为之一变。

“我原本只是一名杀手，然后效忠于人，成为了亲卫队的队长。可是现在，没有亲卫队，也没有任务。”

约瑟夫把手扣下，丝线全部都收到了袖口里。

“我想太多了，只要杀掉你就好。”

对此，狐狸仅回答一句话。

“……你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