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言笑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
迷迷糊糊间,随手抄起,迎着光微微掀开一点眼皮,看见上边显示的联系人,言笑毫不迟疑的挂断,关机,把手机随手一扔,蒙头,又睡过去。
没过多久,“砰砰”的砸门声不间歇的传进来,把言笑好不容易召唤回来的星点瞌睡虫全部吓得飞走了。
根本就睡不下去。
言笑猛地坐起身,烦躁的揉了几把头发,在聒噪的声音中深呼吸了几个回合,认命的下了床。
门一打开,外边坚持不懈敲门的人动作机敏的随之停下,抬起的胳臂顺势举着打招呼,“嗨亲爱的!”
门外的女人全身上下都透露着两个字——精致。
精心打理的发型,细致耐看的妆容,是顾席的日常课。她本身就长的好看,是那种有侵略性的美,今日的妆容不过是为她又多增添了几分颜色,磨了些棱角,添了几分柔和。
言笑手撑在门框上,没有半分让她进去的意思,缓了会儿,等醒的差不多了,言笑这才看清楚,这家伙红色短款皮质夹克衫里面套着的,是一件小礼裙。
“你... ...回来忘了带药?”言笑用“你病又加重了吧”的眼神看她,大晚上的,打扮的的这么隆重,去参加晨宴吗!
可是有哪家会在大早上就办宴会的啊!
楼道里夜风席卷过一阵,裙摆打转,顾席打了个颤,皮笑着说:“亲爱的先让我进去再说行不行。”说着在原地蹦哒两下,冻死她了简直!
言笑抿抿嘴角,嫌弃的看她一眼,收回挡在门口的身子,那家伙就卷过一阵风钻进去了。
顾席这般举动,言笑就当没看到。她会把这个女孩子当成朋友,因为她的身上有着和顾离裳一样的特质。
言笑关门进到客厅的时候,顾席已经快速的抄起沙发上的小毯子裹在自己裸露在外的脚踝上,蹲在沙发跟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言笑绕过去,懒懒的窝在沙发上,顺便抬眼,把墙上钟表的时间尽收眼底。
“你这是怎么回事?”
凌晨三点四十多,不在暖和的被窝里待着,盛装打扮着跑到她家门口敲门,这里边没什么事情她言笑就跟着她顾席姓!
顾席腆着脸“嘿嘿”笑了几声,俏皮的一抹刘海搭在她弯下去的睫毛上,在瞳孔里打上了阴影,“没啥事,明儿不是顾行歌那小子的生日吗,我跟你一块去。”
言笑显然对她这幅说辞不信,“你跟顾行歌什么关系?”
她跟顾席认识是在国外留学的时候,那时候只知道顾席跟顾氏有关系,但是多的,她从来没问过。
就跟顾席从来不多问她家里的事情一样,言笑喜欢这样的相处。
但是今晚... ...
“顾席,是我堂弟。”
“哦。”言笑点头,并没有多大的惊讶,问的时候早就已经把几种可能性在心里罗列了出来。但是一转念,“顾氏... ...顾行歌那一支不是为长吗?”而且外界也没有什么顾行歌他爸晚婚晚育的消息传出来。
“是啊。”顾席仰头靠在沙发上,眼睛睁的大大,看着水晶吊灯晃了神。
“在我上边,还有个哥哥。”顾席声音轻的几乎听不到,无神的眼睛中隐约有种名为悲伤的东西在涌动。缓了会儿,她才再开口。
“他也是顾行歌的亲哥哥。”
顾行歌有个亲哥哥?言笑蹙眉,顾行歌不是顾家长子,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在外界没有一点风声。
顾氏到底是怎样做的,才能把一个人生活过的痕迹抹的这么干净。
“那么,他呢?”言笑问。
顾席怔怔的抬起脖子,看向言笑嘴角拼命的上扬,最终只是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 ...我不知道。”
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泪水的重量,几欲滑落,顾席慌忙仰头。
不,她不能哭。
她还得这样去参加哥哥的生日宴呢。
可是... ...
“他们好过分。”顾席紧咬下唇,片刻后已经憋回去了一点泪光,接着说:“明明哥哥那么优秀。”
言笑看着顾席,一向不会安慰人的她喉咙发紧,在这安静的空气中,她感觉呼吸声都是那么的刻意。
“其实,小的时候,我有些自闭。”顾席勉强笑了笑,陷入回忆,“那时候,是哥哥会耐心陪我说话,那么大的一个家,只有哥哥,那是我身边唯一的光。”
“后来。我慢慢开朗,忙事业的爸妈才肯回头看了我一眼,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哥哥的身体一直都很差。”
“差到... ...”顾席讽刺的笑着,“顾氏根本就没有往外公开自己有这么一个长子。”
后来,就有了顾行歌。
和哥哥同月同日生的顾行歌。
顾氏夫妇就更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关注这个身体带着娘胎病的儿子了,只是安排医生和护理人员陪护着,能活下去就行了。
说到这,顾席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
言笑俯身,轻轻抱住她,无言的安慰。
“哥哥他的能力比顾行歌可好多了,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愿意为哥哥的身体多花时间。”明明只要耐心陪护,就有机会慢慢恢复的,可是,没有一个人去做。
大伯不会,大伯母没有,就连她这个口口声声说“哥哥是光”的人在自闭稍好之后就被父母急忙送去了国外深造,没能尽上什么力。
她愧疚,她心疼,她... ...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
因为即便是现在,在顾氏面前,她也依旧没有能力去提要求。
在言笑怀里,顾席再也忍不住。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没用,就算被导师夸奖,被同学崇拜又如何,她连自己哥哥的身份都维护不了。
只能在深夜里偷偷的放肆哭着,像见不得光的心思,就只能在犄角旮旯里生存一般,她有点恶心这样的自己。
天亮了,顾席哭得没有力气,在言笑怀里昏睡过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窗户透进来的光有些刺眼,言笑微微动了下有点发麻的身子,轻轻的顺势把顾席放在铺满毛地毯的地面上,又把缠在她身上的小毛毯轻轻抖开,盖上。
睡吧,再大的悲伤都会随着眼泪流出去一些,天还亮着,未来还长。
一切,只要不是置之于死地,就都有死而复生的机会。
言笑放任顾席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然后喊醒了她。
该去做的正事,无论你有多不愿,有多少借口,只要你是在有能力之前,就都得忍气吞声。
“醒醒,该收拾收拾赶去宴会了。”
顾席猛的睁眼,然后一愣,眸子从灰败逐渐恢复平静,默不作声起身去了厕所。
再出来时,又是那个明媚的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