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远山得救了,桥上几个差点被斩首的百姓得救了。熊谷浩二遵守了承诺,并没有对南城进行骚扰和杀戮,百姓们逃过了一劫。
随着和秉章当了维持会的会长,和家上下也都成了很多人背后唾骂的汉奸。气不过的石头几次想找人理论,都被和远山挡下了。接连不断的变故让和家难以维持,最值钱的宝贝七星剑也被熊谷浩二据为已有。现在和家头上只剩下了一顶汉奸的帽子。
商会操控着整个县的经济命脉,熊谷浩二对和秉章的诚心终究还是信不过,因此商会会长一职自然而然落到王延荣头上。
熊谷浩二开始着手建立大日本皇军驻青州特务机关。并派人到卸石山传信,令谢占魁部全体下山,进驻到北城原警备团的营地,成立了皇协军。
让谢占魁没有想到的是,自己虽然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皇协军二团团长,但是身边又多出个一团团长王延贵。而且皇协军一团中,有一部分是警备团的老底子,再加上收编了附近的部分民团,有四五百人之多。
谢占魁的皇协军二团虽然也号称一个团,但总数不过二百出头,这其中还包括了周边慕名来投的一些小股土匪。
满以为可以为所欲为的土匪们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所以一个个感觉很不爽。再加上一团的皇协军中,有一部分曾经参加过卸石山剿匪行动,与土匪出身的二团势同水火,并由此激发了谢占魁与王延贵之间的矛盾。
徐州会战在即,为保证胶济铁路青州段的畅通,河野大队除了在南北两城留下小部分日军驻守,大部分驻扎在北城外的火车站。县城内的治安基本上靠熊谷浩二的特务机关和皇协军。
在经过简短的一番整顿后,河野哲夫与熊谷浩二同时将目光转向了县城外的村镇。
一场新的恐怖即将蔓延。
年关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冷。
太平支队的兄弟们除了挖隐蔽工事,开始着手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几个受伤的兄弟在冀郎中的精心治疗下,身体也渐渐康复。
杨大锤被分到了六子的四班,一心想报仇的他训练异常刻苦,很快就学会了打枪和基本操典。与之相反的是四班长六子,枪法一直没什么长进。
也正因为六子平时的吊儿郎当,四班的纪律也最差。为此,身为二排长的黄修明没少批评。六子本来看黄修明就不顺眼,每每瞪着眼与他大吵一通。
黄修明嘴笨,没少让六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一天支队组织训练挖战壕。部队留下必要的守卫人员,全部以实战状态背负干粮和枪弹,拉到太平岭与圣水埠交界的地方。
之所以选择这个地点,赵明训有他自己的打算。一则训练兄弟们的体能与技能,二则也让大家熟悉一下周边的地形。铁锹与镐头都是附近乡民捐赠的,兄弟们每人一把工具,翻山越沟跑到指点区域。
不等大家喘口气,赵明训便命令部队立即展开,就地修筑工事。几个班的兄弟迅速拿起工具,开始挖掘战壕。
六子却找了块石头坐下,漫不经心地掏出铜烟锅子抽起烟来。一阵清香从装烟丝的荷包钻进鼻孔,六子把荷包拿在手里端详了两眼,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脑海里现出郑玉梅那秀气的脸庞,心情便有些陶醉了。
杨大锤抡着把铁镐在六子不远的地方,正奋力刨开硬邦邦的泥土。看到六子正拿着个荷包出神,便问道:“班长,想啥呢?是嫂子送给你的吧?”
六子正晕乎乎的神游,被杨大锤一下子打断,就瞪着眼睛训斥道:“你个傻小子,懂个球!老子还没娶媳妇呐!”
杨大锤憨笑着说:“那俺知道了,班长肯定是有相好的了!”
一句话惹得班里兄弟开心地大笑起来,有人便开始起哄:“噢⋯⋯班长有相好的⋯⋯”
六子急了,脸憋得通红,骂道:“他姥姥的,敢拿老子开心!你们几个兔崽子想挨揍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一脚一个把你们都踹沟里去?”
其实那天到郑家赴宴,四班的兄弟都参加了,也都目睹了郑家大小姐送六子荷包的情景。清秀的郑玉梅的确让很多男人着迷,也让班里的兄弟看着眼馋。
一个不识好歹的兄弟笑嘻嘻凑到六子跟着,故意问:“班长,你那相好的长得啥样?跟大伙说说呗!”
六子示意他凑到自己跟前,却冷不丁的揪住他的耳朵,骂道:“说!说你个头!你个兔崽子!”
又飞起一脚,把这个兄弟踹出老远。
那个兄弟疼得呲牙咧嘴,捂着耳朵嘟囔着说道:“不说就不说呗,俺又不是没见过!就你长得那埋汰样,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你!”
“啥?老子长得埋汰?”六子站起身来,拍着胸脯大声问,“兄弟们都看看,老子长得俊不俊?”
四班的兄弟们这次倒心齐的很,异口同声地答道:“不俊!”
气得六子用手指点着这帮家伙,说道:“俺算是看明白了!你们这群兔崽子,合起伙来成心气老子是不是?”
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六子眯着眼睛看了看大家脚底下刚挖的浅沟,摆了摆手,大声喊道:“行了,别挖了!都歇着吧!”
雪后的山地异常坚硬,刚刚刨开的地地面很快就结了冻。大家巴不得休息一下,听到六子的话,纷纷扔了手中的工具,围坐在六子周围扯闲篇。
“班长,给俺抽一口呗?”刚才那个挨踢的兄弟凑到六子跟前,嬉皮笑脸地指了指他手中的烟袋锅子。
“老子发现你小子咋比俺还不要脸!”六子笑骂了一句,把手中的烟袋锅子递了过去。
杨大锤看了看周边的几个班,依旧在卖力地挖着工事,担心地问:“班长,咱们歇着让排长看到了,会不会又要挨骂?”
六子伸手在杨大锤脑后拍了一下,说:“让你歇着你就歇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杨大锤搔搔头,不敢言语了。
六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脸上立马换作一副笑容,非常客气的对杨大锤说:“兄弟,哥哥问你件事。”
“啥事啊?”杨大锤头也没抬。
六子从背后抽出那把砍刀,递到杨大锤跟前,问:“你给俺说说,这刀咋就不快呢?上次砍一个土匪的时候,要不是老子力气大,一刀还砍不死他。快说说!”
“班长,这刀是砍柴用的,不是用来杀人的!”杨大锤满脸的无奈,拿起刀给大家详细介绍起来,“你看,这刀口的钢不行,打造的时候火候也不够。要想打一把好刀,那可不是三两天的事!”
听到杨大锤的一番讲解,大家都来了兴致。
“这样吧,等啥时候有空了,俺给你打一把好的,保证削铁如泥。还有,你这刀刃磨得也不行,两边一样平。真正的快刀在磨的时候,要一边平一边窄,这样刀口才快。”
“哦!”六子恍然大悟,小小的一把刀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仔细想想的确是这么回事,七星剑在地下埋了几百年,仍然锋快无比,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打造出来的。
正当大家聊得高兴的时候,一声闷雷似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去挖工事,都坐在这儿干嘛呢?”
大家不用回头,也知道是排长黄修明来了。一个个吐了吐舌头,乖乖地溜开。
“都他娘的住手!老子说不挖就不挖!”六子一声吆喝,止住了刚刚拿起工具的兄弟们。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听谁的才好。
一看六子居然公开违抗命令,黄修明的火气腾一下就窜上来了。
“大家都在挖工事,你们在这闲扯,你啥意思?”
六子猛吸了一口烟,身体却坐着没动,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没啥意思!这地方挖不动,老子让兄弟们歇会儿。”
黄修明气得脸色铁青,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六子说道:“我说叫花子,你现在好歹是个班长,注意点形象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这叫违抗军令!”
六子也火了,忽地站起来,瞪着黄修明吼道:“什么狗屁军令!少拿军令来吓唬老子!”
“你⋯⋯”黄修明的手指都哆嗦起来,“你到底挖不挖?”
“不挖!”六子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丝毫不给这位上司一丁点面子。
“为啥不挖?”
“挖不动!”
“别人挖得动,为啥你们挖不动?”
“老子说挖不动就挖不动!”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高,头碰头,鼻子碰鼻子碰鼻子,眼看就要动手开打。
周围的兄弟一看事情要闹大,慌忙涌上前,费了好大劲才把两个人拉开。
“俺告诉你傻大个!别以为你当了个破排长,就整天的对俺指手划脚!老子不吃这一套!”六子依旧不依不饶。
“住手!”一声威严的喝斥传了过来,大家忙松了手,齐刷刷地向来人立正敬礼。
赵明训与和青山听到吵声,一前一后赶了过来。
看了看斗鸡似的黄修明与六子,赵明训心里明白了六七分,问道:“怎么回事?”
黄修明摘下头顶上的军帽扇了扇,赌气地说:“长官,这兵没法带了!”
“怎么没法带了?”赵明训的声音不高,但是异常严肃。
“这个叫花子⋯⋯”黄修明刚说了开头,被赵明训狠狠瞪了一眼,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这个四班长不挖工事!”
赵明训眼睛一扫,发现四班的工事确实没怎么挖,大多数地方只是刨开了浅浅的地面。便用目光扫向六子:“四班长,为什么不挖工事?”
“挖不动!”六子梗着脖子,扭头看着天。
“挖不动?”黄修明忍不住讥讽起来,“别的班都能挖动,偏偏你们班挖不动。俺看你就是想偷懒!”
赵明训生气地训斥了黄修明一句:“你闭嘴!”
又转身向六子说道:“四班长,刚刚下过大雪,地面是很硬,但这绝不是你们违抗命令的理由。”
六子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不知道为什么从心底对赵明训始终有种畏惧感。听到长官责怪自己,便走到挖工事的地方,用脚跺了跺地面,解释说:“长官,这下面全是大石头,炸药都炸不开,怎么挖?”
这个理由让赵明训愣住了,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下面全是石头?”
和青山听了心里面明白了几分,便俯在赵明训耳边低声道:“长官,他说下面全是石头,下面肯定就是。”
世上居然有这种人,能看透地面下的情况? 赵明训半信半疑,看了看和青山。
火爆脾气的黄修明两步抢上前,拿起一块冻得硬邦邦的泥土,对着大家扬了扬说:“大家看看,全是土,哪来的石头?”
“你懂个球!”六子没好气地说,“别看这个地方表面上全是土,用不了三尺,全是石头!”
“简直是胡说八道!你是神仙,还能看到这地底下的东西?”黄修明一脸的不屑。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和青山刚想上前制止,却被赵明训一把拉住:“别急,今天我要看看这个老六到底有没有那么神。”
“不信是吧?敢不敢跟老子打个赌?”六子较起真来。
“赌就赌!赌啥?”黄修明显然不服气。
“好,痛快!是个爷们!”六子冲着赵明训与和青山喊道:“赵长官,青山兄弟,你们今儿个可得给俺作证!”
赵明训越听觉得越有意思,说道:“行,我给你作证!”
一听长官同意作证,六子顿时底气十足,大声说道:“傻大个你听好了!俺要是输了,俺把这颗脑袋赔给你!”
这玩笑开得大了,兄弟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吭声。看看六子信心十足的样,大家心里都犯起了嘀咕。
六子接着说:“你要是输了,俺也不要你的脑袋,也不要你的钱。你给老子点一个月的烟,咋样?”
“成!赌了!”黄修明爽快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