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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水落石出真相现

2018-01-13发布 7259字

冬月望日。毕安已经回来,凌鹤羽也已大伤初愈。张梦鲤把所有人再次聚在府衙大堂。先是让各方交换汇报了情况,然后又一起探讨下一步行动。

当毕安汇报完毕后,张梦鲤深感意外道:“什么?赵员外的家是胡道林的老宅?真巧了。”

毕安不解,问道:“大人去过他家?”

“嗯,”张梦鲤回道,“上次查案时曾去过。不过跟胡道林没关系。”

众人本以为没有找到可能替胡道林报仇的人,张公会因案件再次陷入僵局而犯愁,但没想到他此时此刻却还有兴致提那些没用的往事,似乎毫不在意的样子。这让其中的吕鹤年尤为不解,于是道:“大人,眼下找不到为胡道林报仇的人,案子可又进了死胡同。下一步怎么走还请大人拿个主意。”

“本官决定来一招引蛇出洞,”张梦鲤嘴角一扬,自信道,“今天我家护院来报,说在房顶又看到一个十分可疑的人。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是在寻找府中的某个人。”

“大人指的可是阿切?”凌鹤羽思维最敏捷,率先问道。

“正是阿切。”张梦鲤确认道。

众人一惊,随后毕安道:“难道又是冷面老鬼?”

“没错,”张梦鲤又点头,“就是冷面老鬼。”

“这可怪了,”常丙琨道,“这舅甥俩到底怎么得罪狱鼎门了,竟连一个九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吕鹤年也如此说道,“若说是和胡道林被冤一案有关,那又会是因为什么呢?”

“大人。”凌鹤羽又道,“卑职有个想法,会不会梁大哥和阿切跟当年纵火的那帮团伙有亲戚关系,所以狱鼎门不愿放过他们。”

毕安驳道:“可现在我们已经找不出愿为胡道林一家报仇的人了,而且还是如此特殊及残忍的方式。”

张梦鲤听了众人的言论,不禁感慨道:“你们还是忽略了某些人的存在啊!”

“大人此话何意?还请明示。”吕鹤年赶紧问道。

“行了,”张梦鲤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开始安排下一步计划道,“从今天起,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就是——等!”

“等?”吕鹤年更加诧异,“大人的意思是他会自投罗网?”

“没错,”张梦鲤道,“这次来没找到阿切我想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大人何以如此肯定?”

张梦鲤笑道:“若是不信那就等着看,本官自有道理。”

当天晚上,张梦鲤遣人去老学究那里把阿切领了回来。然后暗地里多派人手长期潜伏在宅邸各处,只为伺机而动,而潜伏人手中就有武艺高强的毕捕头和凌鹤羽,当然,还有一向颇受信任的常丙琨。另外,为了使冷面老鬼尽早上钩,张公还故意在府中院坝处的晾衣绳上晾了几件阿切的衣物,以为迷惑之用。

然而,一切准备就绪后,起初的几天里却一直没有动静,为此吕鹤年等人又开始质疑起张公的判断。就连张公本人也郁闷不已,几欲改变方案。

直到冬月二十五日,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那天下午,张梦鲤正在府衙处理事务,突闻府上护院来报,说冷面老鬼终于来了,且正与毕捕头等人在府中对峙。张梦鲤大喜,忙带着衙中所有精干捕快火速赶往府邸。

到了府邸,只见毕安、凌鹤羽和府中潜伏的官差正把一个脸戴蛇皮面具的人围在院中。面具人一手拿把大刀指着众官差,另一只手却正掐着不停哭喊救命的阿切的脖子。局势非常紧张,只要对方稍一用力,就会断送阿切的性命。包围的捕快们也都拔刀向着面具人,却不敢向前,生怕激怒了对方。

张梦鲤走上前朝面具人喊道:“投降吧!我知道你就是冷面老鬼。”

这时毕安慢慢从包围圈撤出来,换上另外一名捕快顶上,他向张公禀报道:“大概是申时吧,阿切正在院中独自玩耍。冷面老鬼这回正好又跑来打探情况来了,一开始他也是在房顶悄悄窥探,当看到阿切在府上时。便一跃而下,一把将阿切挟在腋下。正准备从大门强闯出去时我门立马从府中各个角落出来将其包围,他见不好脱身便掐住阿切脖子,想威胁我们让路。于是我们便一边和对方僵持一边派人去通知您了。”

张梦鲤脸色沉重,质问道:“为何不早一步动手?”

“他动作很迅速,”毕安解释道,“他从房顶跃下时正好落在阿切身旁,等我们出来时他已经挟着阿切在往大门处逃跑了。”

张梦鲤又问:“他有跟你们说什么吗?”

“没有,”毕安回道,“一直没开口。”

张梦鲤“嗯”了一声,似乎早有所料,便走到包围圈处,朝面具人喊道:“该结束了,揭开你的面具吧,冷面老鬼——哦不,准确来说应该叫你梁友才对!”

“什么!”张梦鲤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而其中凌鹤羽最为诧异,道,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问道。“大人……您说他是梁大哥?”

张梦鲤直勾勾地看着依旧一声不响的面具人,点头道:“没错,我们一直在找的冷面老鬼正是和我们朝夕相处了半个月之久的梁友。”

此时,阿切听到张公说威胁自己生命的人正是自己的舅舅,顿时声泪俱下道:“舅舅,舅舅,我是阿切啊!阿切不想死,求您放过阿切。”

然而,面具人对阿切的哭诉依然无动于衷。只是挥舞着手中刀想突围逃走。

其时,府中的护院亦在一旁,听了张公所言,其中一名质疑道:“大人,梁大哥不是被冷面老鬼掳走了吗?我和阿贡亲眼所见,怎么又会是他?难不成还能自己把自己掳走不成?”

张梦鲤笑笑,道:“自己当然不可能把自己扛在肩上,但如果当时冷面老鬼扛的不是人呢?”

护院惊道:“大人的意思,这只是梁友的障眼法?”

“正是。”张梦鲤道,然后看向凌鹤羽,“凌护院,你还记得梁友被掳走那晚我们半夜起来找线索时发现脚印的事吗?”

凌鹤羽立马道:“当然记得。围墙后和后门泥地有一模一样的脚印。”

“没错,”张梦鲤朝向众人,也刻意看了眼包围圈中的面具人,“那天我和凌护院先是在冷面老鬼从后门逃走的地方发现一个脚印——当然,准确地说应该叫鞋印——后来,我们又在他翻进府院处的围墙外面也找到几个鞋印,且一模一样。而正是因为这两处的鞋印完全相同,使我起了疑心。因为照常理而言,后门处的脚印应该比围墙外的脚印深一些才对。当然,这并非是因为两处土质的沃瘠度不同,相反,正是因为两处的土质完全一样,本官才有如此一说。”

“我明白了!”此时凌鹤羽猛然大悟,“大人这么说是因为重量不同的关系吧。”

“没错,”张梦鲤点头道,“正是因为重量不同。冷面老鬼从围墙处进来时,其时是一个人,而扛着‘梁友’逃跑时,已然是两个人的重量,所以那时留下的脚印应该比围墙外的要深一些才对。后来为了证实此事,我又和凌护院去了梁友的卧房,发现一个空无一物的柜子竟被上了锁。我在柜子底发现了一些死掉的臭虫和驱虫用的香樟叶,还散落有一些棉絮。很显然,这柜子里曾是装有棉被的。这样一来,梁友的技俩和意图便显而易见了——他先用棉被里的棉絮套在自己另外一套衣裳内做了个假人,藏在厨房里。到了晚上做饭时趁独自一人,便穿上冷面老鬼的装束从后门出去。然后又从围墙外翻进来,并且故意弄出声响,制造出有外人闯进来的假象。最后跑到厨房将假人扛在肩上逃走。因为天色已晚,阿切和护院都看不清楚,只见衣服和梁友平日里穿的衣服一样,就认定是他被冷面老鬼劫持了去。其时早在在外面备有快马,等护院去追时早已逃之夭夭,一场精心策划的障眼法便成功实施了。”

“大人,”此时,一直旁观不语的吕鹤年终于开口道,“下官适才思量已久,之前的推论都合情合理,只有这一处似乎牵强了些。”

张梦鲤道:“吕大人认为哪里牵强,但说无妨。”

“是大人,”吕鹤年遂道,“刚才大人说梁友是从后门跑出再由院墙外翻进。然后大人又根据鞋印的深浅不同判断其扛的是假人。这里似乎有些矛盾,如果说后门那个脚印本来就是梁友平常出入时踩的,而冷面老鬼又正好没有留下脚印,这样岂不是就不存在深浅的问题了?”

“不对,”张梦鲤立马反驳道,“吕大人此言差矣。其一后门处本是有条青石路的,如果是梁友所走,他应该不会放着道路不走偏要去踩旁边种植景观树的泥地。原因只有一个,泥地里的脚印是冷面老鬼在紧张逃跑的过程中不小心踏上的;其二,这双鞋和梁友平时所穿的的鞋底部纹理都不一样,很显然,并非换装前的梁友所致;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在冷面老鬼翻进来的围墙外面找到了相同的鞋印,既然冷面老鬼是从后门逃窜,这说明围墙外泥地里的鞋印先于后门泥地里的鞋印留下,这样一来,后门处的鞋印也绝不可能是梁友之前所留的了。”

“下官佩服,”吕鹤年心悦诚服道,“大人见微知著,细致入微,下官自愧不如啊!”

“哪里,吕大人过奖了。”张梦鲤谦逊道。

“不过大人,”吕鹤年又道,“凡事讲究个证据,查案更是如此,证据动机一样少不了。不知大人可否还有其他证明梁友就是冷面老鬼的证据。”

“当然有,”张梦鲤道,“冯朔渠死后,冯庆泽曾说头一天在街上碰到过霍秋元并代他传话。虽然现在我们都知道其在撒谎,但当时我们是不知道他在说谎的。而在霍秋元的的尸体被找到当天,本官回到府上对梁友说了尸体的事,并说怀疑死者可能就是霍秋元。这时梁友说了一句话,大概意思是说——如果死者就是霍秋元,那么冯庆泽当初说见到过霍秋元的证词就有可能说了谎。起初我一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后来我细想起来,才发觉不对劲。因为当时我只对梁友说在沟渠发现了一具尸体,但并没有说过尸体死了多久。而当我一说怀疑尸体就是霍秋元的时候梁友立马就说冯庆泽的证词撒谎。这说明梁友知道霍秋元死了多久,因此也知道冯庆泽不可能在冯朔渠死的前一天碰到他,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大人心思缜密,下官着实佩服。”吕鹤年又道,“不过恕下官斗胆,大人所说的这些虽然有理,但再缜密也不过是口头上的推论罢了,不知大人有无其他实证可以证明。”

张梦鲤“呵呵”笑了笑,指着面具人道:“他不敢说话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我想不是所有人都能跟钱宁求一样会变换腔调。”

吕鹤年不解:“钱宁求又是谁?”

张梦鲤回道:“之前在谋反案中出现的一个凶手而已。极擅口技,可变换不同人的腔调说话。”

这时,面具人终于没了耐心,他不再掐住阿切脖子,而是一把将他抱在腋下。手里不断挥舞着刀把包围圈慢慢朝大门口挪去。

张梦鲤怕他伤着阿切,便下令道:“众人听令,保护人质要紧,让他走。”

这时包围圈靠大门处撤了两个捕快,露出一个缺口。面具人面朝众人,一边继续挥舞着手中大刀,一边便门外退去。在他腋下的阿切则不住地喊着救命,哭个不停。

当退到大门处,面具人准备撒腿就跑,结果刚一转身,就有人从门外突然给了他一记闷棍,当时他就双腿一软,眼前一黑,瘫倒在地。再看那手持木棍之人,正脸露得意之色走到门前——原来不是别人,正是一直潜伏在此的常丙琨。

当下众人出动,有的忙着把阿切从地上抱起来,有的忙着拿绳子把面具人绑上,还有人上去一把就揭下了那张骇人的蛇皮面具。

当面具揭开后,真人露相——果是那梁友不差。阿切因为受了惊吓,虽看到是自己舅舅,也只是木讷地站在一旁,嘿然无语。

三天后。府衙大牢。一个胡子拉碴、头发散乱的男人蜷缩在牢房一角。

随着狱卒的恭迎声响起,张梦鲤和毕捕头来到男人所在的牢房前停住。

“还好吗梁友?”张梦鲤道,“你放心吧,阿切我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梁友依旧蜷在墙角,一动也不愿动,只是答非所问道:“败在你的手下,也值了。反正该杀的人都杀了。哦,差点忘了,如果这次没被捕明年我还想把钟世诚也干掉。”

“狱鼎门就你自己?”张梦鲤又问。

梁友平淡道:“是的,我就是想让这些昏官和昧着良心作伪证的家伙都去见阎王。”

“本官已经查过了,梁燕秋是你的妹妹,你的妹妹和妹夫就死在胡道林一案中。”

“没错。他们不过是无辜的普通家仆而已,官府却硬把协同主人杀人放火的罪名强加在他们身上。我妹妹妹夫一死,只留下我这个可怜的外甥,那年他才六岁啊。所以我想要为妹妹报仇,因为痛恨官府制造冤假错案,所以我用了与众不同的复仇方式,而且为了安全起见,我分成了几次进行。”

“既然如此,那你被捕当天并不会真的掐死阿切了?”

“当然,我只是想逃脱而已。而且我冒险去你府上就是想带他走而已。其实在那天之前我就已经去过一次,但阿切不在府上。这次阿切在,却不曾想中了你的圈套。”

“好吧,”张梦鲤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用‘狱鼎门’这个名号?”

梁友突然抬起头,看着张公不停地笑,笑罢后又咬牙切齿道:“因为这些人都该下地狱,都该受尽最残忍的鼎镬之刑。所以我要用狱鼎门之名除去这些人世间的败类渣滓。而‘狱鼎门出,天下归公’则是我想还冤死的亲人一个公道的意思”

“还有一件事,姚秉天自杀是你逼的吧?”

“没错,”梁友说到这点似乎很得意,“我看着他死的。我告诉他,如果他不自我了断,那他不仅会死得更惨,而且家人也性命难保。所以他不得不照我说的做。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人被勒死时是种怎样痛苦的表情呢。”说罢又疯了似地笑起来。

张梦鲤并不理会他的疯笑,只管继续问道:“既然姚秉天已经自杀,你为什么还要以厨子的身份潜伏在我的府上?”

梁友止住笑,回道:“因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我还想看看你这个新上任的知府到底是昏官还是清官,如果你也是乱判冤案错案的糊涂官,那么明年钟世诚死后负责接手此案的就是你了。对了,顺便说一句,虽然我有一身不错的功夫,但在我决定为妹妹报仇以前我确实只是一名厨子。”

张梦鲤有些惊诧地“哦”了一声,又问:“你杀人不是只是为了报仇吗?为何连本官也要杀。”

“你是忘了我的规矩了吧,”梁友语气森冷道,“我每次复仇都会先杀一人,然后指定给一个当官的审查,限期一月,如果对方昏庸无能不能破案,那么我再亲手送他上西天。前年的车臣子和赖毓兴、去年的何渊之和况耿、今年的霍秋元和姚秉天。虽然我的仇人中只剩下一个钟世诚该死,但为了保持狱鼎门的规矩,我会再找一个昏官补上去——当然,如今看来已经不可能了……应该说也没必要了,你也算得上是个好官吧。”

“照你这个意思霍秋元是在姚秉天自杀前一个月被你杀害的。”

“没错,”梁友承认道,“我在九月初往府衙送了‘狱鼎门出,天下归公’的纸条,后来九月二十的傍晚时分把他杀死在了‘荒石野’。不过我一直好奇为什么没人报案,后来我再去看时才发现尸体不见了。后来也一直没找到,为了不破坏规矩,我依然遵守规定在霍秋元死后一个月逼死了姚秉天。其实我去你府上潜伏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知道你负责狱鼎门事件的调查,所以我也想知道霍秋元的尸体到底在哪儿。这也是为什么当我得知霍秋元的尸体找到后便设计离开府上的原因。”

“你在八月份曾在香悦楼做过厨子,是为了打听霍秋元的下落准备动手?”

“是的,姓霍的经常逛香悦楼,我只要问问他的老相好,就知道他要去哪儿。他要经过杞县的荒石野就是我从他相好的嘴里探听到的口风。他是公门中人,和普通人不一样,所以我只能通过这样的途经掌握他的情况。”

“你要杀霍秋元是因为他对当年的纵火案知情不报吗?”

“是的,他从那帮强人那里收了贿赂,所以瞒而不报。官府以何渊之和车臣子的伪证作为杀人证据,将胡道林夫妇及我妹妹和妹夫下了死罪。其实我知道,这两个作伪证的也是立功心切的赖毓兴自己找的人,这两人要么是赖花钱请的,要么他们就是朋友关系。但无论如何,他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牲都该死!”说着说着梁友又激动起来。

“行了,我们走吧。”张梦鲤看着梁友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随即和毕安离开大牢。

府衙大堂,张梦鲤端坐公堂上,一干人等于堂下候立。

张梦鲤把在牢里和梁友的对话说与众人听了,然后又扫视了一遍众人,缓缓发声道:“如今狱鼎门一案终于真相大白了。梁友就是冷面老鬼,整个狱鼎门其实就只有他一人而已。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想为在胡道林一案中含冤被斩的妹妹梁燕秋和妹夫苏鸿锦报仇。——关于此案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大人曾说我们忽略了某些人的存在,说的就是当年一齐被连累的两个仆人吧。”凌鹤羽最先开口道。

“没错,”张梦鲤点头道,“当初我们只把注意力放到胡道林夫妇身上,却忽略了两个家仆的存在。他们也是人啊,在梁友心中也是至亲至爱的人啊!”

“大人,”常丙琨又道,“还有一件事没有得到释疑。”

“请讲。”张梦鲤道。

“那把扇子。”常丙琨道,“姚秉天被逼上吊时偷偷留的扇子难道没有任何意义吗?”

“当然有,”张梦鲤从公案上拿起一本书——正是那本他在书房翻阅过的古籍。他翻开其中一页继续道,“这是宋时陶谷所著的《清异录》,其中在‘器具’一节中曾有这么一段话——‘“净君扫浮尘,凉友招清风”。是帚与扇明矣。’这段话的意思说的是:‘净君’乃扫帚的雅称,‘凉友’则是扇子的别名。当本官无意间看到这段话时,赫然明白过来,其实姚秉天临死之前是想用扇子的别名来暗示我们,冷面老鬼就是梁友。因为梁友正好谐音凉友。——诸位,明否?”

其时,堂下一片哗然,尽皆醍醐灌顶之态。正在众人沉浸在拍案叫绝的惊奇中时,门口的衙役送来一封信。说是要张公亲启。

张梦鲤当堂打开,见信是用娟秀的小楷写就。不长,只有一小段文字——

张大人,还记得你曾答应过我的事吗?当一个人被逼无奈杀了很多人,但所杀之人都是罪人,算得上是为民除害时,你会亲自力保免其一死的。希望你不要食言。

张梦鲤看完信,手微微一震,忙问送信衙役道:“送信的人是谁?她走了吗?”

“已经走了,”衙役回道,“是一个年轻女子,骑马来的。一身侠女打扮,戴个斗笠。送完信就走了。”

“是她。”张梦鲤激动道,“是周星芷。”

众人都不解,毕安先问道:“大人说的周星芷是谁?”

张梦鲤看着手上的信道:“本官与她在谋反案中相识,有天在竹林见面时本官曾答应过她,如果日后有人被逼无奈杀了很多人,而且所杀之人都是罪人的话,让我出面力保免其一死。看来梁友正是当初她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那大人是要免梁友一死?”吕鹤年探问道。

张梦鲤想了想,摇头道:“免死恐怕不成。他所杀的人中,其真正该死的罪人也许只有颠倒黑白的赖毓兴和放任冤案发生的姚秉天、况耿三人而已。何渊之和车臣子虽有罪,但因其受赖毓兴所蛊惑指使,所以罪不至死。另外,霍秋元收受贿赂知情不报虽有罪,但至多不过削职为民,发配边疆充军而已,亦不至于死。且梁友报仇心切,手段残忍,钟世诚本是照章办事,他亦有杀其泄恨之心,可见其借其仇恨嗜杀成瘾。所以本官只能表示惋惜,但不会免其死罪,而且这也不是张某人能作得了主的。”

次月。狱鼎门一案被报上了朝廷。隆庆帝看了案卷后龙颜大怒,下旨要将梁友凌迟处死。张梦鲤思量片刻后挺身而出,冒死替梁友求情。虽然不是求免其一死。但最后死刑由凌迟改为赐毒自尽,留了梁友一具全尸,也算是尽了最大努力去兑现当初对周星芷的承诺。

狱鼎门一案到此就结束了。后人有诗记云:

冤冤相报未了时,只因当年恨太痴。

若是青天长永在,何须饮鸩又一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