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为民懒得搭理老鸨子，不耐烦的说道：“他欠下的风流债，你找他要去，到我这儿闹成何体统？”

“不是，康大人，那小子跑了！”

“他能往哪儿跑？是不是你们逼得太急，他躲起来了？”康为民反问道，“你放出风去，就说债不要了，你看他回不回来！走走走，我可没空掺和你们的闲事儿。”

老鸨子一看警察所不管，顿时撒起泼来，坐在地上是又哭又闹，嚷着“我可没法活了……我可没法活了……”

康为民不由得心中冒火，怒道：“胡三儿，把她给我轰出去！”

胡三儿一咧嘴，老鸨子待他可不错，他怎么好意思动手，硬着头皮对康为民道：“大人，张麻子真丢了，好几天了，连个人影也没有，你看咱们是不是去找找？”

“找个屁？”康为民骂道，“腿长在他身上，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关咱们什么事儿？谁说了他就一定得呆在吏城县？”

唐小七在一旁拉了一下康为民，低声道：“这事儿有点儿不对劲吧，咱们刚把矛头对准了张麻子，他就失踪了，要不要找找？”

康为民没说话，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张麻子不知道去哪儿鬼混了，怎么找？他要是想跑，肯定不会躲在吏城，没准都跑到济南府了，难不成我还得派人去济南府找他？”

唐小七一听，康为民的话有点儿不对劲啊，他怎么不着急了呢，这可不是康为民的脾气啊。

“怎么回事儿？”

不知什么时候，张成天站在了人群中，老鸨子眼尖，立刻哭嚎着爬了过去，絮絮叨叨的把事儿说了一遍，末了，还补了一句，“康大人不管，张县长您可不能不管，否则李家老爷得打死我！”

怡红院的老板是李重阳，平时多是李德海在看管，李德海一个男的，很多事不方便，所以就全部撒手交给了老鸨子，他直管收钱，张麻子欠了一屁股债跑了，老鸨子自忖担不下这个责任，所以才来找警察所。

张成天想了一会儿，对康为民道：“康大人，我看你还是派人去找找，好歹张麻子也是吏城县的百姓，要是跑了，去了其他地方还好说，就怕出点儿什么事儿，万一喝酒喝醉了，倒在哪儿冻死了，岂不是可怜？”

康为民一听，这话还在理，于是道：“张大人，你这话我就明白了，我这就派人去找，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敢保证能找到！”

“尽力吧，我觉得他不会走远，兴许躲在那个寡妇床上下不来了呢？”张成天道。

康为民莞尔一笑，立刻吩咐胡三儿带人去找。

唐小七拉着康为民回到屋里，皱着眉头道：“康大人，你今天有点儿不对劲吧，张麻子可是玲花案和下毒案的重要嫌疑人，你怎么看起来一点儿也不着急？”

康为民笑了笑，道：“着急有什么用，我猜呀，张麻子是凶多吉少，咱们可能找不到他了！”

“为什么？”

“这还用说么，每次我刨出点儿线索来，不都是被人给截断了么？秦二婶、赵德发还有林子祥，那一个不是？所以呀，这回我感觉，张麻子肯定也出事儿了！”康为民忧伤的说道，“吏城的水很深呀！”

唐小七沉默了，康为民的话不是没有道理，“那我说抓他的时候，你还磨磨蹭蹭的，早抓了，不就没这事儿了？”唐小七抱怨道。

康为民惭愧的笑了笑，事已至此，再争下去毫无意义。

一连过了两天，依然没有张麻子的影子，康为民也有点儿坐不住了，带人先去了张麻子的住处。

张麻子住在城南的一个不起眼的小院里，四间房，两铺炕，家里除了一床破被子和一些简单的家具，再什么也没有。康为民里里外外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栾磕巴把能翻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张麻子既没有钱也没有粮，他平日里很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面鬼混。

康为民正要走的时候，忽然在院子的水井旁发现了一张草纸，他捡起来看了看，眼前一亮，那纸上面有“于记”的字样，凑到鼻子上闻了闻，有草药的味道，一准是于记药材铺的。

康为民如获至宝，这就更加做实了张麻子带着砒霜参加寿宴的事儿。

另外，还有一个有趣的地方是，张麻子家里挂着一副山水画，正是玲花的《巫霜梦影》图，康为民看着有点儿奇怪，一个老光棍，闲着没事挂什么山水画呢？

等他回到警察所的时候，傻眼了，门外站着十几人，为首的正是怡红院的老鸨子。胖千秋满头大汗，急匆匆的跑到康为民跟前，低声道：“张麻子跑了，这些都是等着找他讨债的，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大能耐，欠下这么多钱。你看，醉仙楼的、于记药材铺的、兴隆赌场的、怡红院的都来了！”

康为民一看，这是都听说张麻子失踪的信儿来警察所告状的，看样子不找到张麻子，事情还难办了。

一群人将康为民围在当中，叽叽喳喳的各自说着自己的账，有的还拿着张麻子按着手印的欠条，大声喊冤，那架势就像是冲康为民要债一般。

康为民劝说了半个时辰，才把众人打发走，看这个样子，张麻子要不回来，这些人能把账都算到自己的头上，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胡三儿报告说，最后一次有人见到张麻子，是二月十七那天下午，他好像是喝多了，醉醺醺的往家走，很多人都看见了，再之后就没有人见过他。从二月十七开始，赌场妓院和酒楼，哪也没有张麻子的影子，他就像是蒸发了一样。

“是不是躲债去了？”康为民问道。

胡三儿摇了摇头，道：“不像是躲债，因为根本也没人管他要债，他何必躲呢？按理说，只有债主逼急了，才会跑，可是吏城县就没人逼他呀，怡红院的老鸨子是和他要过债，可是也只是嘴上说，偶儿那一次为难他一下，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横着膀子出入怡红院的。”

康为民听得奇怪，怎么可能都不要债呢，胡三儿也觉得挺有意思的，他说很多地方，比如醉仙楼、兴隆赌场、怡红院，都欠了很多钱了，少说也一年了，可是没人着急要，张麻子整天游手好闲的，根本不赚钱，可是大家好像都不担心似的，任凭张麻子出入。

康为民嘱咐胡三儿再去打听打听，张麻子哪来的神通，各处欠债，还该吃吃该喝喝的。

胡三儿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之前都是张福给他算的账，每到年底，张福便会派人把张麻子欠的钱还了，一晃都十几年了，所以没有人介意张麻子欠了多少钱。然而，今年就不一样了，过年的时候，张福没有给张麻子还债，很多人开始向张麻子要钱，他哪儿有钱啊，就一天天的拖着。大伙都认为，张麻子应该是被讨债逼得，躲了起来。

唐小七在一旁听完，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来，暗道：不会是张福杀人灭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