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娘的竟然不愿意给女儿收尸，这让康为民无比震惊，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事儿。

“许妈妈，你当真不收？”康为民不敢相信，再次问道。

“不收，请康大人处置便是！”许氏已经镇定下来，从容答道。

“她可是你亲生骨肉？”

“是！”

“那你......”

“她不守妇道，不听良言，该有此报！从她离开高府之日起，我就已经不是她娘了！”许氏一字一句的说道，听得康为民瞠目结舌。

“那好吧！”康为民无奈道，“不过，我得多说一句，警察所不会厚葬她，只能扔到乱坟岗去喂狼了！”

许氏没说话，她的头低垂着，康为民看得出来，她正在流泪，那份伤心可是瞒不住的。康为民略一思索，心道：许氏定然有难言之隐，她不敢说。

康为民起身和高八斗告辞，出了高府，他独自一人沿街随意走着。高府藏着太多的秘密，他万万没有想到，玲花居然还有生母。

康为民不知不觉走到了怡红院门外，就听里面一阵吵闹，他打眼看去，只见三四个大汉将张麻子围了，老鸨子正翘着脚咒骂着，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张麻子欠了一屁股债，什么时候能还。

张麻子脸皮厚，嘻嘻哈哈的笑着，任凭老鸨子怎么骂也不生气，“妈妈，再缓几天，再缓几天，我一定还，一定还！”

“呸，我听了几百遍了，老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明天天黑之前，要是还不还钱，我就打断你的腿！”老鸨子恶狠狠的说道，然后吩咐人抬起张麻子扔到了门外，正巧落在了康为民的脚前。

几个壮汉还想踢几脚，被康为民拦下了。老鸨子认得康为民，连忙笑盈盈的迎了上来，笑道：“哎呦，康大人来了，里面坐坐？”

康为民摆了摆手，道：“张麻子欠了你多少钱，你要打断他的腿？”

老鸨子愣了一下，然后拉着康为民躲到一处角落，笑道：“我那是吓唬吓唬他，这个混账东西，把我这儿当成他家了，吃喝玩乐一年多了，一块现大洋也没给过，你说我打断他一条腿，过分么？”

“过不过分，我管不着，风流债本来就说不清，我是提醒妈妈一句，别闹出人命就行。”康为民说完，来到张麻子跟前。

张麻子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冲康为民齐牙一笑，“哎呦，康大人，您也来乐呵乐呵？”

康为民抬手给了张麻子一巴掌，道：“少胡说八道，我是路过而已。”

“对对对，路过，路过！”张麻子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张麻子，你这是欠了多少债啊？”

“没多少，过两天就还了！”张麻子道。

“我看你还没吃饭呢吧？”康为民道，“走吧，我管你顿饭！”

张麻子一听高兴的手舞足蹈，他还真没吃饭，本想到怡红院和红杏一起吃，没想到被老鸨子给赶了出来。

康为民在街边寻了一家羊汤老店，两人各要了一碗羊汤，又叫了几个油旋，张麻子顾不得烫，一边吹着，一边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麻子，我问你件事儿！”

张麻子烫的呲牙咧嘴，道：“我就知道没有白吃的饭！”

“少废话，我问你，玲花是你说得媒，说给秦二婶的吧？”康为民问道。

“是啊，可别提了，给秦二婶娶媳妇，能累死个人！”

“你是怎么找到玲花的？”

“这个......”张麻子神秘的一笑，“我可是花了钱，请了前街的算命先生，帮我掐算的！”

“哦？”康为民没想到还有这么回事，来了兴趣道：“算命先生叫你去寻的玲花？”

“哪能呢，那不成神仙了！”张麻子兹兹兹将一碗羊汤喝的干净，擦了擦嘴，欲言又止的样子，康为民心中暗笑，然后招手让小二又给他添了一碗汤，张麻子这才开口道：“秦二婶想媳妇，那是想疯了，可是谁敢给他介绍啊，他一身煞气，别人躲还来不及呢。我张罗了很久，眼瞅着没啥指望了，就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去前街找了孙瞎子，让他给算了一卦。他听了秦二婶的的八字之后，占卜一番，又给了我一个八字，说那是女方的八字，依着八字准能找到！我特别高兴，拿着女方的八字四处打听，可是，你不知道，那八字太怪，问遍了吏城县，也没一个，后来我都托人去济南府打听了呢！”

“什么八字，这么难找？”

“丙申年、丙申月、丙申日......丙申时！”

“啊！”康为民虽不懂算命，也不知生辰八字有何玄妙，可是听着四个丙申，却也吓了他一跳。

“这八字大不吉，说是命犯孤煞，只有这样的女子嫁给秦二婶，才能相配，才能镇住他一身的煞气！”

“后来呢？”

“哎，别提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张麻子叹道，“就在我以为找不到的时候，那天在怡红院听说新来了一位姑娘，我就心痒痒，让老鸨子先给我尝鲜，老鸨子说姑娘暂时不能接客，身上还有伤，等伤好了再安排接客，因为我是常客，她还悄悄的告诉我，这姑娘八字太硬，她不想留！我就问她什么八字，她告诉我四个丙申，我当时高兴坏了，真是天作之合，我去看了那姑娘，就是玲花，模样要说俊俏，谈不上，但是不丑，又年轻，我找人画了像就去给秦二婶看，他一眼就相中了，给了我银子，让我去张罗，正好老鸨子也不打算长留玲花，于是我就给玲花赎身，让她跟了秦二婶！”

康为民一碗汤还没喝完，光听张麻子在哪说了，这简直太神奇了，“你不认识玲花？”

张麻子摇了摇头，“我哪儿认识她呀！要是认识，我不早就介绍给秦二婶了么！”

“你知不知道，她是高府卖到怡红院的？”

“那是后来赎人的时候，我才知道的，听说玲花是高府的丫鬟，和下人通奸被抓住了，所以卖给了怡红院。那有什么关系，秦二婶能娶上媳妇就知足吧，要不是我孝顺，估计他一辈子也娶不上媳妇！”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和高府张管家......”

“别跟我提他！”张麻子的脸立刻沉了下来，“你是想说他是我岳父对吧？”

康为民点了点头，张福的大女儿张风嫁给了张麻子，虽然张风死的早，可是不管怎么说，张麻子也要称张福一声“岳父”。

“那个老东西，我死了也不会忘了他！”张麻子恨恨的说道，“他能把闺女嫁给我，我很感激他，可是，康大人，你知道么，他闺女病在床上，等着钱用的时候，他一个子也不掏，天底下有这么当爹的么？要不是他不给钱，我媳妇也不会死，我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他不会有好报应的！玉霜的事儿，那是死罪，怎么后来就变成了二十板子？太便宜他了，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