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天后,甲十公确定了消息,他的儿子、他的军队、他的梦、他的一切···都化为了灰烬。
“如果真有诸神,如果真有苍天,如果···”朝堂之中,甲十公沉重地问在座文臣,每说一个字他的身心都会抖一下,他面容是憔悴也是坚决,是哀伤更是愤怒,是迷茫还是恐惧“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天雷必将击打青川每一块土地,暴雪必将冻死青川每一个庄稼,甜渔河必将充满剧毒和瘟疫”他几尽崩溃地站了起来,颓废地一边用颤抖的音说一边向殿外走去“青川之地的每一个人都会生满脓疮、遍地的秃鹫也一定···一定会雕琢他们腐烂的皮肉~他们死后也不配在冥界,而会随着他们的罪恶一起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在场的所有文臣都僵住不动,就连互相言语也没有。
甲十公终于走到了大殿外面,红色的地毯一路顺着阶梯铺到外面,老国君张开双手朝天呐喊“苍天!若你真有眼,怎可把地狱搬到人间!若你真为慈悲,怎可任由妖孽和狂徒苟活作乱于这世间!”
这个大火的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向整个周天传播,很多诸侯国都深表歉意发来慰问并对封国进行高度谴责(虽然这谴责只是在对甲十公说),但唯有一个诸侯国表示要将与甲国联姻,把女儿嫁给接下来的继位人武梗,那就是距离甲国还算遥远的江国,江国使节表示深痛悼念武霍之死,江湍公愿意将初长成的小女儿骨曼音嫁给武梗,根据使节描述,骨曼音虚岁十三,但至于长什么样使节也没见过,此事甲十公认为机会绝佳,便连忙与儿子武梗商量,不料武梗是个牛脾气,即便大哥武霍被封国人活活烧死他也咬死了要夏轲淼。
“连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肯定是个怕见人的丑货,我只要青川美人夏轲淼。”这是武梗的原话。
无奈之下甲十公只得暂留江国使节住下,在跟儿子软磨硬泡不得后,老国君只得做出一个无奈之举,他提笔写信给双中城,大意为‘甲国知道了自己此举进攻实属错误,因此愿意和封国重新交好,武梗与夏轲淼联姻之事还妄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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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后面抱住了他,搂得很紧很紧。
“轲淼···”
“嘘~”夏轲淼脸贴着他的背,乌黑亮丽的秀发发出阵阵幽香,那声音就像刚睡醒的小兔“不要说话。”
良久良久,阳光骑士这才转过身去,夏轲淼眼带笑意嘴角却是下扬,大大的眼角有着很自然的红色,郭仁轻轻抬手,手心缓慢地贴在了她柔软的侧脸,夏轲淼温柔地看着他“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这个时刻,但你每次一开口说话来,我就醒了。”
郭仁会心一笑,弯下腰向之前一样搂住夏轲淼把她抱起,大小姐两手搭在他的双肩,阳光骑士凑近她的甜甜的香唇“那就永远不要醒来”。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现在她确信无疑了,夏轲淼笑着咬着郭哥哥的唇,他们玩起了相互顶鼻子的游戏,那健硕温暖的臂膀,那有力的力量···在亲吻完后,夏轲淼两腮酒红,祈求且期待的问“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对吗~”
谁忍心告诉她‘不对?’
郭仁没有回答。
然而正在两人相互沉醉于彼此之时,门外侍卫突然穿来了委屈难堪的叫声“大人,小姐有令,任何人不得——”
那是熟悉的声音“我让你让开。”,夏轲淼茫然地看去门的方向,她连忙从郭仁身上下来。侍卫又道“大人,请您稍等一下,我这就去请示——”
啪一声,那侍卫肯定被猛地揍了下,随即传来的还有盔甲掉在地上的声音,当夏轲淼和郭仁准备跑过去开门时,‘砰——’一声让两人都抖了下的巨响爆出,木门被直接踢开,夏伯中直接冲向郭仁,并毫无预料地猛地拔刀不由分说就向郭仁砍去,第一刀被郭仁躲开,夏轲淼吓得缩在一旁大叫。
“离我——妹妹——远点!”世子大吼,又一刀过去,郭仁没穿盔甲衣服被划到,浅浅的血痕随即露出,看到爱人受伤夏轲淼控制不住地吼道“你在干什么!哥!停手!”
郭仁躲来躲去,世子步步紧逼,那是要杀他,在把一个陶罐扔过去被夏伯中一刀劈碎后,郭仁一把也拔出跟他盔甲放在一起的佩刀,阳光骑士抿紧嘴刀指向世子,做出防备姿态,夏伯中啐了口痰,郭仁随着他的步伐而做出调动。
“怎么,狗皮骑士?盔甲都脱了?你想操谁呢?”夏伯中嘟哝着骂了些话,又挥舞起刀劈过去,‘铛铛铛’刀口在相撞,‘刺啦刺啦刺啦~’刀口相互拉出极为刺耳和难听的声音。
“懦弱,苟且——毁了这个国家。”世子又一刀被挡住,换了个姿态旋背转身横砍,很遗憾,还是落空“老人和女人把控着这个国家的命运!”郭仁始终不敢主动进攻,夏伯中又一刀上提“以至于现在脆弱地连一头畜生都对付不了!”终于终于,这一刀划伤了郭仁的下巴,一道鲜血从竖在了郭仁唇下。
“不要!住手!”夏轲淼撕心裂肺地尖叫,夏伯中猛一踢腿把郭仁连刀带人踢到在地,木柜被阳光骑士撞翻,大世子又一个转身跳跃,直刺郭仁的心脏,如若不是郭仁一个转身躲开,那他的生命刚才就结束了,大世子的刀口深深地插在了木柜之中,他用力拔着,即便此刻机会绝佳,郭仁也不敢对夏伯中进行攻击。
但夏轲淼不同,大小姐脸色通红,她咬紧牙冠捧着窗台上的大花瓶就往大哥头上砸,啪——一声,泥土、陶片碎了一地,在那个瞬间那株淡紫红色的落叶兰甚至还带着土插在夏伯中的脑袋上。
夏伯中头戴铁盔楞了下,僵硬了五息,这五息内夏轲淼大口喘着粗气,面露惊愕地缓缓后退,郭仁捏了捏拳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但五息以后,二人都明白了大世子根本就没有晕,他愣住只是因为不相信妹妹竟然敢这么对他。
在起身的瞬间,在夏轲淼还没开口之前,一记重重的巴掌直接甩在了大小姐的脸上,把她打倒在地,郭仁控制不住地冲过去结果脸上挨了夏伯中一记重拳、并在还未反应过来夏伯中就抓住他的喉咙,那臂力可真大,但凭一手将其举起按在墙上。
倒在地上的瞬间夏轲淼头撞在地面脑内满是回音,接着鲜血涓涓流出鼻孔,侧脸的剧痛辣如之前燃烧的虎头关火焰,她努力想要立刻站起来,但身体不答应,迷迷糊糊中,她看到郭仁正在被大哥按在墙上挣扎···
【不要~为什么···】
【明明一切不是他的错···】
【大哥,求求你了,放过他,放下他···】
【你不可以···】
【我错了,是我的错···】
她有好多好多话要说,但在那短暂无比的瞬间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夏伯中瞪着郭仁,咬牙“我会让那只骚狐狸知道,她永远也不会得逞,她永远也得不到这一切,任何毁灭封国的人都得死,这个国家在妥协中已经太长时间了,跪久了,就不知道怎么站了。”郭仁面部发紫,挣扎幅度正在逐渐变小“统一青川的不会是顺,不会是甲,而是封,复仇的烈焰必将燃烧···”
一个声滔天的怒斥从后方猛地传来“逆子!快给我住手!”
夏伯中侧目看向封成侯用的劲更大了,顿时四个铁卫冲了过去将郭仁救下,即便如此躺在地上的郭仁还是猛地咳嗽了几下久久快喘不过气来,四个铁卫虽然身体魁梧但仍然是跟夏伯中纠缠了好一会儿,打碎了六个瓶子才将其扣住,他被压到了父亲面前,封成侯以失望之目对儿子的愤怒“你需要冷静一下。”老国君淡淡开口。
世子大吼“需要冷静的人他妈的是你!休想跟妖狐达成协议!休想!”
一记耳光打在了夏伯中的脸上,这一击令他冷静,夏严深呼吸一下,无奈而悲伤地轻声道“我们没有选择,事已至此,一切都没了,其实我们早该知道,在洛国被毁灭的那一刻,封国也迎来了末日···”
夏伯中冷静地看着他,良久,他平静轻声开口“不是封国的末日,是你的末日,父亲,你真的太懦弱了,换句话来说就是,你根本不配做国君,妥协换来的和平不是真正的和平,软弱是没有好下场的。”
夏严背过身子“把他压到地牢里先关起来,夏伯中需要好好冷静一下。”
铁卫低头“是!”
在被押走之前,夏伯中眼露恳求,说道“永远不要妥协,否则你会后悔的,一定会后悔的···”
在被铁卫压到走廊最后要拐弯彻底见不到父亲时,夏伯中直接吼了最后一句话“那他妈的是个妖狐啊!是个妖!”
结束后,封成侯走到郭仁那边,把他扶起来,夏轲淼擦干了血,头发凌乱地走到父亲身边,她的眼眶打着泪“爹~”
老国君强做微笑,一手抚摸她的头发,语重心长话满沙哑“以后,我就不是一国之君了,我好好做你的父亲,怎么样?”
郭仁愧疚地低着头,夏轲淼哽咽几番后擦着泪,接着一下抱住了夏严,头埋在黑红华服内,老国君拍了拍女儿的后脑勺,耐心地问道“干什么呐,哭什么哭啊~一家人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郭仁实在想不到该说什么,最后他慢吞吞问道“陛下,您~真的~同意了~那个···洛~洛孤的要求?”
这几十天下来,封成侯一下子老了十岁,白发和皱纹都多了很多很多,他快速眨巴几下眼看着窗外的天空“哎呀呀,我每晚都在想啊,如果是历代先君的话会怎么做这个事情呢?轲淼去世的爷爷封林侯会怎么做这个决定呢?······但后来呀,我明白了。”封成侯温柔地抚摸着夏轲淼的脑袋,低头看着女儿“一直以来,都是封国人在帮国君,打仗也好建设也好,一直如此,但如果~洛孤的确是对的呢?或许···是时候让国君帮一把他们的子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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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记忆深处最原始,最恐怖的部分撞击了,一切都是灰白的。
【他们掌握炽热的魔法~他们高高在上。】
一切焦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洛孤走在尚有余温的黑色大地上,龟裂的树木边缘发着仍旧发着屡屡白烟——这是火完全灭掉的第三天。
人兽的尸体被糊在地上,不说脸了,就连轮廓和性别都无法分辨,唯有变形的兵器盔甲让人能看清,一眼望去,看不到头的峡谷内一切都灰飞烟灭,虎头关除城墙外,厚木城门、营房都变为了灰烬,令她印象最深的是虎头关牢房里,那应该是关押俘虏的地方吧,僵硬通黑的尸体做出渴望逃出的手势,伸出牢笼的手似扔在祈求着解脱,但只要轻轻碰一下,那手就会剥落碎裂,随风消散。
在火灾后的丛林中走来走去,突然间,洛孤听到了一种欢声笑语,在护卫的陪伴下她带着疑惑和害怕寻去,几个黑不溜秋背着箩筐的小孩一下愣住,他们手中是棍叉脚下是糊烂的尸体,似乎正在做什么事,小孩看她和这些士兵后吓得连忙就跑,在洛孤的命令下铁卫抓住了一个。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洛孤关心地疑问,小孩儿看着她的耳朵和扭动的大尾巴,吓得浑身哆嗦,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顺国护卫喝到“问你话呢?哑巴啊?”
这一下彻底吓傻孩子了,他闭上眼蜷缩起来瑟瑟发抖“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求求你不要杀我。”
洛孤怪责地瞪了下那护卫,蹲下来抚摸了下那小孩的额头,她眉宇舒展耐心问道“你们在玩什么游戏呀?可不可以告诉我呀?”
小孩虽然稍有稳定下来但还是支支吾吾不说话,洛孤摸摸衣服这才想起来没带糖,便问护卫要来四个铜贝币塞到他手里,洛孤笑得皱起鼻子“如果不想告诉姐姐也没有关系,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哟,拿这个钱去买点吃的吧。”
小孩接过钱,看着洛孤犹豫了会儿,道“是虎哥的主意,他说这峡谷里头烧死了有一百人呢,定然有好多宝藏,所以过来看看。”哦~看来孩子们认为最大的数字就是一百。
“那你找到宝藏了吗?”
小孩摇摇头,沮丧道“有个戈头被虎哥抢走了···”
洛孤看了看这小孩,站了起来让一个士兵把戈头取下来,顺先王亲自将起送给了这个小孩,小孩受宠若惊难以置信地瞪着那戈“这个送给你,不过很锋利哦,一定要小心。”
看着那孩子蹦蹦跳跳地拿着戈头跑开,洛孤深深地叹了口气,短暂地露出微笑,不过很快,残酷冰冷的现实就将她拉回了现实,看着满目疮痍的周遭一切,她垂头丧气地摇了摇头,不过抹了把脸后又振作起来,转为了镇定和坚决,她心道【这是你自己的决定,你个死狐狸你得自己面对,自己做出这伤天害理的事自己还哀悼?还是别这么恶心吧。】
一个士兵突然问道“王上,我们已经走了半天了,还要继续吗?”
“当然,你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话音刚落,哒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洛孤看去,一个骑着杂色马的传令兵火急火燎地冲了过来“陛下!陛下!”他昂着头大声叫道,到了顺先王面前他一个健步下马,面露欣喜行礼“报陛下,封成侯、封成侯同意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了一息
“封国愿意投降交城,我们——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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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小姐,您跟他什么时候举办婚礼呀?”侍女小萍一边给夏轲淼盘发一边小而甜地问道,夏轲淼透过铜镜看了眼她。
“那得看他喽”大小姐淡笑着说。
“也对,这事情本来就是男的主动。”小萍点点头,夏轲淼黑长直发在她的巧手下正在一点点变成美丽的艺术“今晚那个顺先王真的会来参加晚宴吗?”
说到这儿,夏轲淼深沉起来,小萍敏锐地察觉到大小姐不安的变化,充溢悔意“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就是因为那个顺先王,国君都下台了】小萍心中想道,直怪自己笨。
“她会来的。”夏轲淼肯定地对镜子里的小萍说“她跟普通人很不一样,虽然父亲不会同意下人一起共享今晚的盛宴,但我可以跟御膳房那边说下,你端菜过去,也能看到顺先王洛孤长什么样子。”
小萍受宠若惊“真的吗?那谢谢您了。”
“你跟我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你当姐妹了,要不是父亲最近受到的打击太多,我肯定说服他让你坐在我旁边。”想到这儿,夏轲淼暗下眸子“夏昆哥哥死了,他其实挺好的,我时而想起小时候他捉萤火虫给我玩,不过后来爹爹就不让他老找我了,说风气不好,男孩子就应该跟男孩子一起···”
“不过城里有的名门挺讨厌夏昆哥的,比如那次围横君的薄夫人明显在那么多人面前刁难他。”
夏轲淼低声提醒“别说了,人都已经去世了。”
“也是~”
“大哥被关在牢里,二哥去世,封国又没了,父亲受到的打击实在是太大。”
“你觉得夏伯中怎么样?”小萍突然问道。
“不管怎么样,他是我哥,也是一个男人——”夏轲淼想起她嫂子孟雅-夏伯中的妻子,洛正侯孟风的表姐“不过他很多时候的确是个混蛋,我觉得他不是个合格的父亲和丈夫”夏伯中打女人可早有先例,洛封之战前夕夏伯中常常拿老婆撒气,好像揍孟雅的话能疼到洛正侯似的,而他的大女儿夏笛和小儿子夏立仁甚至从未得到过父爱,不过回忆起来夏轲淼也不难理解,夏伯中爱的人根本不是孟雅,他们的婚姻完完全全是被父亲操控着-一个不是因爱而生的婚姻何以让其充满爱呢?夏轲淼苦涩地砸吧了下嘴,有些同情大哥。
“那国君会让他今晚参加宴会吗?”小萍问道。
“不会”夏轲淼脱口而出“除非我爹他疯了,大哥非常反对和洛孤和解,如果他在场的话肯定会当面要杀了洛孤,他会毁了一切,反正他已经在牢里带了那么多天了,就再多待几天好了。”【那天他就差点把郭仁杀了】夏轲淼没有说出这个事情——她不想让小萍知道“还有,以后不用称呼我爹为国君了,今晚宴会以后,我们只是普通贵族,叫他大人就行,我们的国君变成了她,那个顺先王。”
“哦~”
场面一度陷入沉默,在头发盘好小萍去拿衣服时,夏轲淼开启话题“关于那场火灾,你怎么看?”
衣服拿过来,小萍给主人换上“有人说是顺国人放的火,不过现在出现了另一种说法,并且相信的人更多。”
“什么说法?”
“大小姐,我才疏学浅,您知道殊途走廊是在哪里吗?”
夏轲淼眼睛上看,仔细想了想道“在西边,嗯···书上说要先走过一片沙漠才能到那里,青川之地外的西边,很远很远。”
“哦~好多人说是熔火君主放的火,因为它苏醒了,说它在殊途走廊尽头的永恒王座上。”
夏轲淼皱起眉头“那是乱七八糟的异域邪教,不用相信。”
“可的确,那峡谷跟千古岭一样古老,一直没有出现过那么大的火灾,即使是人为放火也不可能那样吧,要烧早烧起来了,可为何只有这次呢?如若不是神灵的意思的话那又会是什么呢?”
夏轲淼哑口无言
小萍道“这些我不懂哦,既然大小姐认为那个什么熔火君主是假的,那么您怎么觉得呢?”
“我~”夏轲淼被问到了“我不太清楚,可能~或许是~意外~也有可能是~甲国人搞砸了~?或者是洛孤的主意?”【可都没有确凿的证据】
衣服穿好了,夏轲淼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今天是很重要的宴会,还有胭脂、口红、眼影没有弄,火灾问题一下又被抛到了脑后,在一切都弄完后,太阳也已快下山,阳光骑士摇身一变成了少爷,他衣着得体式服,洗净的面容麦黄清秀,发型再一打理着实是散发着帅气,不过严格来讲,这样貌想要配得上夏轲淼还是有点难度的。
“我尊贵的夏家大小姐。”和之前一样,他行了深深一礼“是否愿意跟我一起赴宴?”,夏轲淼走向他,理所当然道“不愿意啊,你想得美。”
在郭仁惊鄂一笑时,夏轲淼已经走到了房间外、他的身后“算啦,这次本小姐就大发慈悲勉强答应吧,来来来,跟着我,别走丢喽。”
他对屋内的小萍耸了耸肩,惹地侍女捂嘴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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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我也能有这么大的家庭,家人,那该多好~】虽然坐在最尊贵的位子上,但却相当孤独【或许这就是我就洛孤的原因吧,久成文啊久成文,你给我的这个名字还真是一种~诅咒】洛孤心想着,悲凉地微微一笑。
双中城国君大殿中,洛孤坐在君主大殿上俯瞰着眼下一切,看来不管什么地方,国君殿的设计都差不太多,一定位于一个较高的平台上,由汉白玉构成的阶梯直达,这么想来君主可算是真累呐,从宫外走到位子上要走好多阶梯。
邀请的封国夏氏所有人都陆续到场,夏严这次衣着成了贵族蓝色华服,头无冠冕,他第一个向顺先王行礼,这历史性的一幕被所有在场的封国人都牢记在心。
“顺先王陛下,希望您可以继续给原封国人民带来幸福,将青川之地建设地更加繁华美好。”
“平身。”洛孤微笑“青川之和平你功不可没,历史必将永记你的功劳,众所周知,双中城中很多人因你而能存活,免遭灾难。”
此话一出封成侯不知该说什么,‘如果不是你非要赶尽杀绝的话?’-不不不,肯定不是这话,在犹豫几下后昔日国君只想快速结束这几句羞辱的对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祝您身体安康。”洛孤微笑回应。
接下来还有到场的还有夏严女儿夏轲淼、阳光骑士郭仁,夏伯中妻子孟雅,夏严孙女夏笛、孙子夏立仁,夏严小弟夏无宣、其妻左宁然,夏无宣之子夏拓,夏拓之妻斐葵,其中夏拓两个月还在吃奶的女儿也到场,洛孤特意问了下这孩子的名字,夏拓表示乳名‘浓香’,斐葵则笑着表示要不顺先王陛下赐个名?洛孤笑了笑没有回答。
还有一个大家快淡忘的人,夏严叔叔夏本云,这是一个九十七岁老残疾,牙齿掉光满头白发,双脚极不灵活被两个义子掺着进来,此人一出众人一阵唏嘘,都惊讶于夏本云老爷子竟然还活着,很多人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好多年了,更多人、比如夏轲淼都茫然于这老头是谁。
当年那事件只有极为少数的老一辈人才有印象,夏本云和夏严父亲——也就是那个封林侯夏森本来是很好的兄弟,按理说夏本云年长,应该是夏本云继位于国君冠冕,结果在加冕仪式的前一晚夏森请兄弟本云喝酒并将其灌醉(也有人说是下药)后派人活活打断了夏本云的腿(野史说还故意弄坏了他的睾丸,导致其断子绝孙),事后夏森却说是夏本云自己醉后嚷着要一统天下然后从国君大殿上摔下来摔残的,因此原本的君主之位只能给夏森,事过这么多年,就连夏森之子封成侯都这么老了、封林侯夏森都死了几十年了,他却仍然活着,那究竟是何等的毅力、怎样的心思支撑着他呢?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老头子夏本云本来不在夏严的邀请范围之内,不过其两个义子却执意要出息这次宴会,虽然夏本云不能说话整个人几乎瘫痪口水污秽物直留需要义子不断擦拭,但眼神仍然透露着很多信息,他一进大殿眼就怒目直盯夏严,即使被牵到国君面前也一直如此而不看顺先王一眼。
“父亲,这就是顺先王。”义子在他耳边低语。
另一个义子在他另一个耳边也说“是顺先王陛下”
洛孤观察了他几息,不由得皱起眉宇,抬手云“不必了,老人家行礼太不合适,坐下吧。”
二义子低头答谢“谢陛下”
夏严本想说此人不该过来,但顺先王既然都已经开口了那便只好作罢,直至夏本云回到自己位上后老人仍皱眉怒目地死死盯着夏严。
洛孤没有家人,唯一的竹乐现在也不在这里而正在参与顺新城的修建规划,此时此刻陪伴她的只有邹云和御林铁卫们,顺国的军队已经完全占领双中城,守恒宫中的一切护卫也都是顺国士兵,所有封国军队在几天内陆续宣布解散、缴械、或继续服役于顺,或放归回家。
随后还有封国文臣士大夫也过来,不过顺国原本跟洛孤一起来的文臣此刻却被遣返回了千下城和顺新城。
宴会开始了,洛孤举起了第一个杯青酒宣布开始,并作为代表一饮而尽头,其它所有人也都一齐举杯,高呼顺先王万岁。
部分文臣趁机表示愿意继续在顺先王手下做官,为其追随,洛孤微笑点头,并又敬了他们一杯,接下来陆续给每个人上了香果烤牛肉,撒了花椒和酱汁的猪肋骨,塞满甜野果的泥巴烤山鸡,还有牛肚汤,以及青川之地之特色——辣油煮什锦串,内包含鸭舌、脆骨、肉丸、莲藕、百叶、排骨等等,还有用驴肉和兔肉做的大肉包子,这次菜非常多且丰盛,以至于还有十一道菜未上时洛孤就已经饱了。
双中城乐师用古筝弹奏名曲《葬花词》,婀娜多姿的十三位美女伴随着美妙的音乐在朝堂之中跳舞,有趣的是这个舞曲大多国君喜欢是因为美女们常有勾引男人的眼神和扭动的腰肢卖弄身躯动作,洛孤理所当然地丝毫没有波动。
在所有菜都上完后,还有舞蹈《仙颂》、《郎何在》、《牧海》和琵琶单曲《九生梦》、《在水一方》竹曲《枭雄》、《今》、《剑》、《刀之难》,最后一个侏儒艺人还现场表演了另洛孤印象深刻的魔术,他明明把那颗红丸子一口吞了下去,却又在吉安的耳朵后面拿了出来,惹地众人大笑,他自己钻进了一个木盒之中让助手锁起来,木盒抖动几下,再打开时里面却是一只猴子,洛孤正惊讶时侏儒又从柱子后面跳了出来,妙地连顺先王都忍不住鼓掌。
接下来那猴子又表演了耍杂技和猜颜色游戏,难道这猴子有透视不成?不管参加表演的左宁然、夏拓、上士张里德怎么调动黑帘下不同色球的位置那猴子总能依次把红黄蓝三色球拿出来。
最后侏儒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亲自邀请顺先王下台参加表演,问猴子数字问题,洛孤正笑得开心便同意了。
“大人,尽管问它任何十以内的数学问题,大宝都能如实回答。”侏儒拍了拍胸口,抖了抖那鼻下八字胡,自信道。
“二加二等于多少?”洛孤期待地问道
“陛下,这对于它来说太简单了,大宝,告诉王上。”,猴子想都没想直接伸出四个手指。
“五加三?”
猴子挠了挠头,伸出八根手指。
“六加四?”
十个手指都伸了出来。
“它可真聪明。”洛孤惊叹,能与她产生共鸣的动物中没有猴子,竟然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这是必须的,如果不是看我太过于帅气而跟着我的话,大宝肯定是一个猴王。”侏儒滑稽地说,引得众人一阵欢笑。
“好吧——六加九等于多少?”洛孤突然问道,‘大宝’被这问题一下愣住,抓耳挠腮,最后着急了,原地跳来跳去,侏儒舔了舔唇,眨巴着眼“大人,您这···”
猴子灵机一动,一脚独立抬起十五根爪子看向洛孤,顿时间雷鸣般的掌声轰动,洛孤佩服地点了下头,返回了国君之位上。
“你做的很好,赏——!”她大袖一挥,一袋钱币沉甸甸地砸在了侏儒脚下“给你家大宝买点好吃的,别忘了告诉它是我请的客”。
“遵命陛下”侏儒捡起钱袋“我一定会让大宝明白今天是何等何等的荣幸。”
在侏儒退下后,节目也已经结束了,左宁然和夏无宣从夏拓那边接过孙女,夏轲淼酒过几杯后直接靠在郭仁肩上,夏严则在问上卿吉安双中城里的一些事。
不过洛孤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她咀嚼着牛排,以酒冲下,今天她喝了好多酒,两腮绯红“继续。”王上宣布。
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众臣僵硬,一时没反应后,洛孤茫然看去,夏拓提醒“王上,已经很晚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酒喝多了】夏严心想着,道“顺先王,身体要紧,明天还可再继续。”
这话一出洛孤明白了,她看了看朝中的所有人,砸吧砸吧嘴“哦~原来结束啦···”她两眼微红,挠了挠头发,看着带血的牛排,轻声道“那就开始吧。”
正在大家不明白时,‘咚——’一声,国君大殿的门被关起来了,整齐有力的钢铁步伐从后宫鱼贯而进,无数的护卫持着大戈走了进来,一直在低调喝酒的邹云站起来一脚踢开自己桌子拔出腰间佩刀,扭了扭脖子,发出骨头响的声音。
场面瞬间陷入了混乱——只对于封国人而言。
“你~你这是干什么?”夏严瞪大眼睛直指洛孤,郭仁抱紧夏轲淼角落退,上卿吉安立马叫起来“顺先王?何意?有什么误会说说嘛~?”
洛孤晃了下头,垂帘珠串哗啦啦地响,她握杯又给封成侯敬了杯酒,嘴带浅浅笑意“抱歉了”她说“如果真有冥界的话,你们在那边会懂得,现在嘛~就不解释了。”
挨了第一刀就是方才问洛孤能否继续在她手下为官的文臣
鲜血的杀戮此起彼伏,惨叫和哀嚎如煮熟的水一样沸腾,而她却在那边极为淡定地吃着带血的牛排,一口一口地小小咀嚼。
郭仁抱着夏轲淼替她挡了数十刀后终于倒下,而在父亲临死吐血的目光中,鼎鼎有名的封国大小姐夏轲淼也被一刀割开了喉咙,在惊鄂麻木和流血中倒了下去。
夏拓和斐葵祈求放过他们的孩子,看着两个月嗷嗷叫的婴儿,邹云也犹豫了,他跑去请示洛孤,洛孤招了招,亲自接过孩子,血泊中夏拓和斐葵期待地跪在洛孤面前,顺先王短暂思考后同意了。
“我会替你们抚养她的。”【她太小了,她什么都不懂】看着孩子,顺先王耳朵塌下,悲伤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在感激和愤怒混合的情绪中,夏拓和斐葵也被铁卫以戈琢头致死。
被杀时所有人都发出惊恐和绝望的模样,但只有夏本云那个老头看到这个场景露出了从没露出的微笑,直至死亡···
整个守恒宫中,那一晚所有封国人都被杀了个遍, 即使是仆人和侍女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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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十公的回信来了。
【封国人蓄意破坏青川之地与贵国友谊已遭到惩罚,尤其其放火烧山更是人神共愤,造成了不可计量的灾难,是顺国与甲国共同的悲哀,为秉持正义匡扶和平,顺国随即替甲国讨伐双中城,在人民的怒火面前封国自愿投降,而其大儿子夏伯中却死性不改,其因忍受不了封国投降而被其父软禁,最后竟然怒火中烧失去理智,对封国‘投降派’进行大屠杀,其中很遗憾地竟然也包括了他的父亲···,为避免更多的伤亡,顺国一方只能对夏伯中和其余党进行清剿。尊贵的甲十公,青川之地此刻已经统一,顺先王继位,本国就和平发展共创富裕的原则,渴求一切有利于顺国、互利互赢的外交,顺国使节不出多日也将会出川前往圣都请求天子公爵爵位,到时还妄目睹深知青川之地事实发生情况、智慧聪明的甲十公陛下协助于顺国在天子面前进行合理的作证,万分感谢。至于夏轲淼小姐,还请很遗憾地告诉您儿子,我们发现她时,她已经被夏伯中的手下给无情杀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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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之中,夏伯中气地浑身发着抖听洛孤念完了给甲十公的信。
大世子双手用力捏握着栏杆,瞪目咬牙“你,有种就把牢打开。”
一声低吼,那头剑齿虎走到了她的身边,洛孤抚摸虎头,黑暗让她双眸发出粉色的光芒“好啊,我现在就把地牢打开,橘子它说,它喜欢你。”说着,顺先王淡定地走过去解开地牢的锁,健硕的剑齿虎扭着身子不急不慢进去,它舔了舔嘴残忍无情地盯着手无寸铁的夏伯中,人类最原始的恐惧充满了大世子的心,如果有马有枪,他或许勇气极高,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
“人们需要的不是真相。”她微微昂头,尖尖的虎牙发出难以察觉锋利闪光“需要的一个能给他们带来和平的故事。”【火不是我放的】她在内心坚决地呐喊【是封国人做了这一切,是封国人做了这丑恶的事情,不是我,天下~至少这点~必须要明白···】
随着一声咆哮,那惨叫填满了整个地牢···
夜是墨,将水色的天空越染——越浓——。
(狐人本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