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一直在茫茫的草原上走了两天,押解司辰宇他们的军队,只供给他们最少量的食物和水,吃不饱是肯定的,但一时倒也不至于饿死。
除了偶尔军队休息的时候,囚犯的队伍能站着稍停一下之外,这两天里司辰宇就没有真正的休息过。这让他的意识已经完全进入了一种模糊的,几乎将死的状态,只是茫然的随着脚步,被队伍拖着往前走。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那些士兵往后看了一眼,马上连人带马地肃立在道旁。更有一部分士兵冲到了司辰宇他们的队伍边上,用长枪将他们的队伍往另一侧驱赶出去,让出了路中央的大道。
士兵的推搡之下,反倒让司辰宇稍稍清醒了一些,在士兵的呼喝声中,他下意识的转头往马蹄声方向看去,只见并排而来两匹雄骏异常的战马,战马上面载着两个衣着华贵的青年男子。
左侧马上那人,披散着中长发,平眉细眼,眉宇透着一股让人极不舒服的阴狠。右侧马上这人,则是高冠束发,轩眉虎目,颏下长满了浓密短须,颇有些英武之气,只是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丝狠辣。
两匹马刚好冲到司辰宇身边就慢了下来,随着队伍徐徐而行。只听散发那人对束冠这人说道:“少主,属下有些不明白,我们在前方作战,伤亡人数完全可以由我们虚报,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去这些边境的村子里,弄这么多的替死鬼来?”
束冠之人一声冷笑,扬着下巴看着远处说道:“你太小看那个老家伙了,他虽然表面看上去和善敦厚,实际上却是心思极其缜密之人。光用数字是骗不了他的,只有让他派来探查之人,能看见真的死了这么多人,才会让他相信我们的力量的确受到了极大的损耗。”
散发之人看了司辰宇他们这些人一眼,说道:“不过这么多青壮力量,有点可惜了,如果能假以时日来训练一下,未尝也不是一股强大的战力。”
“哼哼”束冠之人冷哼着,也看了囚犯队伍一眼,说道:“蝼蚁能够化作霸者垫脚的泥土,难道还不是他们毕生的荣幸吗!”说罢,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少停,散发之人先收住了笑声,眉头微微一皱说:“少主,请恕属下直言,属下始终觉得这次行动有些冒险,我们这样贸然弄开……”
束冠之人抬手打断了他,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只要老家伙相信了我们无再战之力,他就没有借口再保着自己的亲信部队了。到时候只要他的部队一参战,星暝族那些野人,是不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爹爹再以强大的战力介入其中,一方面可以用对抗星暝族的胜利,收拾天下人心;另一方面,也可以间接宣告老家伙已经老而无能。再者,到时候老家伙因为对抗星暝族的损耗,也无力再对我们有所制衡,煌夏族天下,自然就收到了爹爹手中。哈哈哈哈……”
说罢,两人在马上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再次挥动马鞭,跃马往前冲去。
司辰宇一时也听不明白那两人说的话,再加上极度虚弱,脑子昏昏沉沉的,意识非常混乱,想了一会儿,就继续回到了盲从前行的状态里。
又走了半日,前方渐渐传来兵戈交错,人声鼎沸的震天响声,周围的士兵也变得紧张起来。司辰宇努力地睁开眼睛向前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是一个草丘,声音正是从草丘的那一面传来。
草丘坡顶上堆放着数不清的铠甲兵器,而囚犯队伍前方的人,走上坡顶后都是一愣,一部分人开始大喊着四散逃开,但都被旁边的士兵杀死。另一些人则颤抖地穿上铠甲,拿起兵器,被士兵驱赶着往那一面坡下冲去。
随着脚步的接近,喊杀声更是震耳欲聋。司辰宇艰难地爬上草丘,看见草丘对面景象的那一刻,他双腿瑟瑟发抖地呆在了那里……
尸体……
数不清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座矮小的肉山……
鲜血……
流不尽的鲜血已经把下面这个宽阔的草坝子染成了一片血海……
司辰宇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变成了红色……
炼狱战场!!
那些正在与自己的族人厮杀的,全都是些身形高大的怪物。它们每一个都超过八尺的身高,浑身黝黑,穿着沉重结实的铠甲,额头长着粗壮的双角,眼中透着血红的凶光,嘴里不断发出粗野的嚎叫,手中的巨锤每一次挥动,就有三四个煌夏族人变成碎块飞散到半空中……
这些传说中的星暝野人,现在如同地狱修罗一般,活生生的来到了司辰宇的眼前。
旁边的一个士兵,用长枪枪杆在司辰宇后背上拍了一下,瞪着他,示意他拿起堆在脚边的那些简陋的铠甲和兵器。司辰宇正迟疑间,前面有一个已经拿了兵器的走下去的人,忽然转身大叫着冲了回来,朝其中一个士兵杀了过去,但转瞬间,他就被五六支长枪穿透了身体。
司辰宇这时才明白了一些那两个骑马人说的话,他就是被抓来送死的,无论如何选择,在他面前都只有死亡这条路……
司辰宇完全茫然地,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地从脚边拿起了兵器。前面那个曾经拉过他一把的汉子,突然像是疯了一样,高喊着往坡下冲去,士兵还没来得及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斩断他们之间的绳索,于是司辰宇被那个汉子拖着一起跑入了战场。
然而事实是残酷的,司辰宇这些原本就虚弱的人群,在那些高大星暝族野人面前,即使再怎么拼命,都如同纸糊棉塞的一样。一个黝黑巨大的身影很快冲到了司辰宇和那个汉子身前,还没等司辰宇反应过来,那个汉子就变成了一块人形的肉饼,撞在他的身上,把他一起撞飞了出去。
司辰宇只感觉胸前一闷,一口气息就像是从喉咙里直接冲上了头顶,双眼一翻,昏死在了一片死人堆里。
……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是那片血红色天空。司辰宇昏沉地转动着脑袋,周围还是那些死人。他挣扎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眼睛里看见的每一样事物都拖着长长的幻影,自己的呼吸听起来像风箱里的声音一样沉重。
还没走出两步,司辰宇只觉得自己后颈一紧,整个身子被提了起来,再一转,自己的脸贴到了一张魔鬼一般凶恶的星暝野人脸前。
这个星暝野人“嗤”地一声,对司辰宇喷出一股鼻息,接着挥动手臂,把提在手上的司辰宇扔到一旁的推车上。司辰宇只感觉好像又摔到了一堆死人身上,耳朵里听到一阵木轮碾动地面的声音,便再次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司辰宇才又缓缓地睁开眼,天空变成了深灰色,周围林立着一些粗壮的木桩,好像自己是睡在一辆囚车里。囚车外面,两边都是黑沉沉的高山峭壁,似乎关押自己的这辆囚车,正在颠簸的山道中行进着。
眼前什么东西晃了一下,紧接着司辰宇就感觉一阵柔和的清凉沾上了自己的嘴唇,灌进嘴里,又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清水的滋润,让司辰宇有了一些活过来的感觉,他动了动眼皮,把眼睛又睁大了些。
“醒了醒了!”耳边传来一个人声,司辰宇转头看去,只见一群煌夏族人围到了自己的身边,叽叽喳喳地询问着自己的情况。
“这是哪?”司辰宇嘴里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嘶哑的嗓子让他的声音像锈刀刮着墙面一样难听。
这时,司辰宇的眼前,转出来一张四十多岁男人的脸,颇和蔼地看着他说道:“这里是星暝族的领地,那些星暝族人救了我们。”
“哼,亏你好意思这么说,我们是被俘虏了,还星暝族人救了我们,那些野人会这么好心??”旁边响起的另一个声音说道。
中年男人叹了口气,转过脸去对着那个声音的方向说道:“他们虽然关着我们,但也给了我们足够的食物和水,比起我们自家族人对我们的那些恶行,难道这还不算救我们吗?”
那边的声音又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中年男人又喂了司辰宇几口水,和一点他勉强能够嚼动的食物。吃下这些东西,再睁着眼躺了一会儿,司辰宇总算感觉少少的有了一点力气,他转头向中年男人缓缓地说道:“可以把我扶起来一些吗?”
中年男人点点头,伸手在司辰宇后颈处托了一下,让他坐起了一些身子,那男人又抓过旁边一个好像草垛一样的东西,垫在他的腰后,扶着他靠在了身后的木桩上。
司辰宇这才看清楚,这辆颇为宽大的囚车里,还关着六七个和自己一样的煌夏族人,只是大部分人都低着头不说话,或者就是呆呆地看着囚车外面。
司辰宇也努力地左右转动起脑袋,想要看清楚一些囚车外的景象,刚挪动了一点身子,侧着脸看向自己身后,突然,一头雄狮隔着囚车的木桩猛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