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没几天就结束了,那个穆科长被军事法庭的宪兵带走之后齐林他们也就撤走了。临走之前两人又交谈了一次,按照跟穆科长后台那边的协议,这支由知情人组成的队伍要解散,所以齐林征求了宋远桥的意见。最后的决定是除了宋远桥和王仕诚、吴飞三个人以外,其他人都返回原单位接受嘉奖。原本宋远桥是想把胖子和葫芦也一起带走的,但是葫芦一切都听胖子的,胖子则委婉地表示跟着他们还要提防背后来的黑枪,太危险了,不如回原部队安心。葫芦则难得地开了个玩笑说:“道长,你布置的上一个任务可是让我以解放军的身份跟人家小孩当笔友,不回部队我这个任务可就完不成了啊!”
解散之后宋远桥三人受命去哈市修整几天,等待布置任务。按指令在商业局招待所住下来之后,他们第一件事就是给各自家里打电话或是写信报平安。许江玲还在请假期间,学校并没有给她安排办公室,宿舍里也没有电话。不过宋远桥出来的时候违反规定把传呼机留给了她,并且约定了暗号,关照她不带暗号的传呼一律不回。许江玲很快就回了电话,听宋远桥说还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去,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并没有抱怨,宋远桥觉得她大概是习惯了自己这样,想说点道歉的话,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许江玲关照了几句注意天气变化,北方降温快,自己多穿点衣服之类,然后说:“房子上个月就装修好了,赵莉莉帮着找人把家具也都搬了进去。就是味道有点大,我姐说放两盆盆栽吸收一下,再开着窗户散散味才能进去住。前两天我又去看了一回,味道散的差不多了,我准备这几天收拾一下就搬过去,你再打电话可以直接打回家里。”
宋远桥对装修这件事一直没怎么过问,除了安装浴缸的时候扛了点砖头、水泥上楼,别的事全是许江玲在操持。现在既然都弄好了,他就更没有问题要问了,就回了一句:“那就好,你搬过去以后正好能安心看书,你们那个集体宿舍洗衣服、做饭都太不方便了。”
许江玲笑着说:“这么多年一直住集体宿舍也都习惯了,现在自己一个房间比厦门那会和王艳一起住方便多了。远娇给你打电话没找到人,就把电话打到我姐家让我给她回电话,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结婚。我听她那意思也要结婚了,又不好赶在我们前头,就跟她说我们定在春节前,让她明年正月初头选个日子。”
宋远桥说:“行,到时候我们多请几天假,等她喜事办完了再回来。”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宋远桥突然发现自己对于一出任务就不能和许江玲联系这件事的态度变了,原来总觉得对不起人家,现在好像心安理得了。他回头想想自己,原来只是打算努力混一个正式的工作,能够和许江玲一起生活,从齐林找到自己那一刻,这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虽然自己的工作有一定的危险性,但是生活上的一切困难都迎刃而解,宋远桥也知道这些都未必像齐三林说的那样是单位出面解决的,难说背后有没有他和齐林在帮忙。
这一次的事情更表明在外界看来自己就是齐家的人了,而且还是一个突破口,以后同样的事情肯定是避免不了的。想到这里宋远桥决定回去以后要自己建一个安全屋,也不需要屋子,就是找个能方便存放化妆用品、现金和证件的地方。这要是在香港或者美国很好办,弄张假证件,随便找个健身房、俱乐部之类的地方办张卡,那储物柜就够用了,应急的话超市的储物柜都能用。可是上海现在虽说有这样的地方,价格都很不亲民,宋远桥现在的工资未必够办卡的,唯一能用的就是银行保管箱。可是现在普通的银行保管箱太小了,只能够放现金、证件,放不下化妆用品,租大箱子又难免引人注目。想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头绪,王仕诚给家里打完了电话,见他皱着眉头在发呆,就问道:“道长,家里有什么事还是情况不对头?”
宋远桥收回思绪,决定回去上海再说,就笑着打趣王仕诚:“你这个家伙一身功夫,胆子怎么这么小?遇了一次情况现在都成惊弓之鸟了,没事,我想你嫂子呢。”
王仕诚虽然满脑子肌肉,但毕竟在部队这个大熔炉锻炼好几年了,开玩笑一点也不落人后,随口就接到:“嫂子那么水灵,别说你了,我也想啊!”
说完就一个箭步窜出去好几米,确定宋远桥够不着了才停下来。
两人一路开着玩笑回了招待所,吴飞因为家里没有电话就没跟他们一起出来,自己窝在房间里给家里写信。见两人回去了就丢下笔跟宋远桥发牢骚:“道长,你入行比我们早,这么多年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个破工作要来来回回跟家里撒谎,写封信报个平安把脑袋都要想破了,算了,不写了!省得露出什么破绽,再让我爸追到单位了解情况。”
王仕诚说:“你是从小就不省心,从小学开始就天天惹事,撒谎那是家常便饭,哪学期不改成绩单回去骗叔叔阿姨?吴叔叔当然对你不放心,我和道长怎么就就不怕这些?”
吴飞感叹道:“成绩好,不用改成绩单谁去当兵啊?就因为学习不好,还老是惹事,才被送到部队锻炼的嘛。你还不是和我一样,有资格说我吗?就好像你成绩很好,每学期都考前几名似的?”
王仕诚摸着后脑勺说:“可是我从来没改过成绩单,也没朝家里撒过谎。”
“说得好像你有那个脑子似的,别说小时候,就现在你能把谎撒圆了吗?还没见过拿笨当优秀品质的!”吴飞说着说着倒是找到优越感了。
宋远桥见老实的王仕诚被吴飞挤兑得脖子都红了,就打岔道:“算了算了!猴子,咱们怎么说也都是党员、干部了,你那些不光彩的往事组织上不追究就不错了,自己还好意识拿出来显摆?拳头,下次别跟他斗嘴,敢不老实就揍一顿,揍完他就老实了。”
吴飞急道:“道长,你怎么说也算是我们上级,怎么能教唆他殴打战友呢?再说了,咱和拳头是经历过生死的战友,在香港还一块儿蹲过笆篱子,怎么忍心下手打我呢?是不是,拳头?”
王仕诚一边晃着拳头,一边揉着手腕子说:“你都说了,道长是上级,我听上级领导的!呵呵。”
三个人开了一会儿玩笑,见到了吃午饭时间,就到招待所餐厅点了几个菜和散装啤酒,慢慢喝着。三个人都在注意听一起吃饭的人谈话,这里最热门的话题就是边贸,他们很快就注意到一张桌上几个人一直在谈论海参崴,宋远桥就向吴飞递了个眼色。等他们吃完离开,吴飞也装作吃好了的样子,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向后院住宿的地方走去。
宋远桥和王仕诚又等了一会儿才结账离开,到了自己的房间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门外吴飞的脚步声。吴飞进门以后就说:“我刚才跟他们借个火,顺口聊了几句。听说我也是跑边贸的,他们就请我到他们房间里聊了一会儿。他们也就比我晚回来两天时间,海参崴那边一直就那样,经常听说有中国做边贸的被敲诈、被抢,但是没听说有什么大动静,看来齐班长他们应该没事。”
宋远桥“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一直没告诉两人齐林的身份,所以吴飞和王仕诚并不知道他不是担心齐三林的安危。他让吴飞接近那几个人是因为自己觉得下一步多半是要去和齐三林汇合,所以想先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
吴飞见他没说话,就接着说:“那几个人里面里面除了一个是刚来的,另外几个人都是至少跑了一两年的老手了,对海参崴的情况很熟悉。都当过兵,是一个部队的战友,而且里面两个岁数大点的打过越南,复员回去之后又不想种地,就跑来碰碰运气。我说咱们原来走阿穆尔和雅库特,因为不服当地流氓敲诈,得罪了人,想换条路试试。他们倒是挺热心的,带头那个邀请我们等几天和他们一起坐火车去,还说他们很熟悉当地的情况,一起去可以少受不少敲诈。”
宋远桥苦笑道:“这些人谁没被警察、流氓敲诈过,有点兔死狐悲的同情心也是正常的。不过也可能是看我们对那里不熟悉,想拉我们帮他们出贿赂。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还能怎么说?咱们现在也不知道几时走、去哪里,我只好推脱说你是头,正在准备货源。我就是个跑腿混饭吃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
宋远桥点了点头说:“一起走肯定不行,但是先认识一下也不是坏事,说不定以后用得着这些人。他们既然跑了好几年了,对海参崴的地形和当地的人一定了解得比我们多,我也不瞒你们,这一次多半会让我们去那里。猴子,你没事多和他们接触一下,先把交情搞好,说不定就能用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