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梦中听到田见闲就在敲门:“世子,你起床了么?咱们该去觐见阳国公了!”
陈策胡思乱想了一宿,邻近天亮好不容易睡踏实,可现在就要去觐见吗?噙着眼泪好不容易起来,对门外喊:“我起来了,你先去等我,我这就来。”
等洗漱完毕,终于来到前厅,陈国派来的礼官跟此次出使的领军将军陆兆明都已在等候,田见闲作为世子供奉也会一块觐见,其他人倒是没必要去,大家都穿的华丽体面,不想失了陈国的威仪。
一行人在丞相司徒舟的带领下坐车来到阳国王宫,传事的内监也早已等候在宫门,刚要进入的时候从后面又来了一辆马车,车身华丽异常,绸缎装裱,就连拉车的马都比着一般的马匹俊朗,宫门守卫看到这辆马车全都退让行礼,后面还跟着一些骑兵跟随,每个人都鲜衣亮甲,威风凛凛,这些车么直接超过了陈策他们的车驾,先一步进入了宫门,迅速的消失在了宫道上。
陈策在车中听到车马声就十分奇怪,掀起帘子看了看,等对方已经远去,陈策问司徒舟:“丞相大人,不知道这车里坐得是哪位大人?”
觉察出陈策口中的不满,司徒舟连忙解释:“奥,这位就是咱们阳国世子殿下啦,呵呵,可能殿下不知道咱们这是陈国贵使的车,所以才..才....还请世子不要怪罪,我们家殿下一向如此啊!咱们也快进去吧!”
陈策跟田见闲面面相觑,早就听说阳国世子乐凌云骄奢异常,仅仅一辆马车就如此华贵,看来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啊!
进入宫门,等到了紫阳殿,陈策刚一下车,旁边正好就停着乐凌云那辆华丽的马车,陈策仔细看了一眼,马车旁边依然留着那些骑兵,总共有十六骑,每个人都是身子直立的安坐马上,那些马也都好像非常懂事一样,阵型丝毫不乱,陈策心底暗暗佩服,这些骑兵一定是经历长时间的马上训练,才会有这么好的驭马本领。
“陈国世子觐见~”门口的内监扯着嗓子喊。
阳国的文武百官早已在大殿里等候,陈策进门就看到了正坐在大殿上的阳国公乐裕景,明明只有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显得苍老异常,竟似有六七十岁的样子,陈策带领一行人上前行了礼,一旁的陈国礼官开始拿出一张礼牒念起来,这都是陈国给乐舒雅的聘礼,陈国公非常大方,金珠、银锭、丝绸玉器、古董华服、藏书医典应有尽有,等到礼牒念完,已经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礼官念完又同陈国公的手柬一并呈给阳国公。
阳国公看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息着说道:“额,多谢陈国公,世子远来,本公...身体..不好,失礼...之处,请多..包涵,既然世子...咳咳咳~”不知道是不是乍一说话太多,阳国公竟然已经咳的说不出话,只好示意旁边的人拿药。
早有一个端着药炉的内监上前倒药,瓶瓶罐罐的折腾完,陈国公喝了药,这才稍微好点,可是他好像不想再继续说话,只好手指了一下座位边站着的乐凌云代他念早已写在手卷上的东西。
乐凌云打开手卷,朗声念道:“舒雅乃是本公之掌珠,陈国世子更是地位尊崇,此次能结两国之好,实在是阳国之荣光,两国百姓之福,本公已着人观天象、测吉日,望世子早日与舒雅大婚。”念毕,不忘征询一下陈策,“世子以为如何?”
陈策刚想开口,一同礼官却已经抢先开口,此次作为陈国礼官一块出使的是陈国的大祭酒,平常赶不上什么重大的场合,没有机会露脸,这次总算逮着个机会发挥,絮絮叨叨的从阳国、陈国两国史出同源,都是宗族之后,一直说到上应天命,下合社稷,最后还给推荐了几个良辰吉日,表达了一下陈国也对于世子跟公主结成两国之好的期盼和祝福,终于到了说完的时候,似乎阳国公都快睡着了,突然听到安静了,这才恍然,却只是说:“好,好!晚上让云儿替本公招待世子,本公身体不适,请多包涵。”
乐凌云上前拘礼,口中回道:“是,父王!”
说罢乐裕景就在旁边一堆人的簇拥下离去,殿上的文武大臣也都纷纷过来向陈策拘礼祝贺,陈策也都一一回礼,这天弯腰的次数倒是比在陈国一年还多。
最后乐凌云才走过来,他身材有些矮小,看上去还有点发福,走起路来好像还稍微有点跛脚,走到近前对陈策说:“世子,下午稍晚时候本侯来东山别院接你,我先去准备晚宴,世子也早些回去休息吧。”说罢然后又拘了一礼,这才离去。
乐凌云因为年纪比较大了,所以曾被刑皇册封了一个信阳侯,人前人后的喜欢用这个身份自称,所以他刚才自称本侯倒也是没错,但是他暗暗用侯爵身份压陈策一下,只是让陈策觉得好笑。
没等陈策说点客气话,乐凌云就已经大摇大摆的离去,陈策只好匆匆回了一礼。
想来真是奇怪,这乐凌云跟乐凌风还真不像是亲兄弟,一个那么客套,去打猎还特意绕路去看他,不知道的人就会觉得乐凌风平易近人;另一个如此冷淡,连半句客套话也没有,还表现得如此高傲,实在是不讨喜,但是好像他俩都挺着急的,做起事来都是急匆匆的,也不知道急的什么。
傍晚的时候,果然如乐凌云说得那样,他乘着那辆华贵的马车来接陈策,陈策也有幸坐进了这么华贵的马车,那马车相较一般马车要大上一倍,有八匹健马拉车,跟着马车的依旧是上午在宫门口看到的十六骑,陈策走进马车的时候,似乎感到有人在盯着他看,他回头望去,正有一个面色冷峻的骑兵看着他,目光深邃,不知何意,陈策被他盯的自己反倒先妥协,目光一转,似乎每个骑兵都这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陈策疑惑不解,但是还是上了车,车里的内饰同样十分奢华,车壁跟车顶都用丝绸覆盖,车底也是丝绒织就的毯子,就这样被随意的踩在脚下,踩上去十分的柔软舒适,两边还有小书架,满满的全是各种书,乐凌云正捧着一卷阅读,看到陈策来了连忙起身相迎。
“陈策,咱们私下里就直呼其名吧?”乐凌云突兀的一句问话倒是让陈策吃惊不小,只以为这个乐凌云不是真人,莫非又是天玦的刺客?
疑惑归疑惑,但陈策只好说:“额?奥,行,好”。
“那好,我问你,你是真心娶我妹妹的么?”此话一问,陈策登时愣住。
他没想到乐凌云会有这么一问,陈策内心也不觉思忖起来,要说陈策真心要娶乐舒雅么?这还真是难说,明明从见面到定下婚约都是充满了一种政治交易的意思,而且还那么突然,按照自己的性子来讲,这种女人应该不是自己理想中的那种卿卿佳人,但是这一路走来,路上跟乐舒雅闲谈,也觉得非常快乐,此时的陈策也有些迷茫。
乐凌云见陈策久久不回应,以为是他不想娶乐舒雅,于是怒道:“就算你不是真心的娶她,我也希望你能善待她,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无能啊!”说罢,长叹一声。
陈策没想到乐凌云对乐舒雅倒是比较关心,可是平常却从不像是会关心别人的主,看到陈策似乎在打量着自己,乐凌云忽然笑了:“陈策,你觉得我跟我弟弟谁更有资格继承阳国公的爵位?”
这个乐凌云简直太直白了,直白的让陈策没法掩饰什么,但是却没法张口说什么?
乐凌云摇了摇头,说道:“都以为我只是一个贪图享乐的绣花枕头,哼~”这一声似是在连陈策一块嘲讽。
正说着,忽然听到有人在外面喊话:“你们瞎了眼么?这是侯爷的车,里面是陈国的世子,你们是什么人,敢在这里拦路?”有埋伏?陈策心中一惊,赶紧掀起帘子的一角查看外面的情况。
正有三个人拦在路上,前面还有一堆乱石,挡住了去路,拦路的三人分别拿着不同的武器,右边一个矮胖的拿着一对狼牙锤,左边一个高瘦的擎弓搭箭,中间一个竟然是一个蒙面的女子,手执两把精钢刀,似乎在用刀去修理自己的手指甲。
听到护卫的问话,这女子竟然抬头望了一眼马车,然后慢悠悠的说道:“哼哼,不巧啊?我们没瞎眼,我们拦的就是你们侯爷的车,我们也知道里面有陈国世子,我们是什么人不重要,不过我们的确敢在这里拦路。”
“嗷~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护卫有些恼怒,领头的一个挥手让人往上冲,十六个骑兵护卫本来分前后护卫,此时都已成雁行阵分开马车两侧。两边各有两骑冲出,借着短小的距离加速,挥舞着长枪上前。
右边拿着狼牙锤的矮胖男人一个灵巧的滚地,扫断马腿,马失前蹄的同时两名护卫摔落马下,矮胖男人早已冲上来,一锤一个,两名护卫顿时毙命。而左边的两骑刚刚冲出擎弓搭箭的高瘦男人连续开弓,两名护卫应声坠地,两匹马也受惊逃掉,转眼间四名护卫就已丧命。
领头的护卫直接看呆了,之后慌乱的让人掉转车马,准备后撤,可是还没等车马掉转,后面已经跟着上来了两个人,一个带着帽子的斜抱着一把剑,另外一个则大喇喇的扛着一杆长枪,正堵在了回车的路口。
五个人就整个的困住了马车,此时马车已经从东山下来了,正路过一片桉树林,桉树的叶子大而密,现在又已是晚上,所以桉树林里格外昏暗,这群人倒是选了个不错的地方埋伏。
坐在车里的陈策跟乐凌云也已经看清了外面的局势,对方仅仅五个人就把十几个人护卫的马车给困住,还顺手杀了四个护卫,仿佛吃饭喝水般自然,丝毫都不顾忌这是在阳国的都城樊城。
乐凌云在马车里对陈策说:“世子,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这些人应该都是我弟弟派来的,他们不会伤害你的。”说罢就独自走出马车去了。
陈策正想挽留他,可是忽然想起了田见闲的警告,就没有拦他,况且他也已经出去了。
乐凌云走下马车,居然就这样冲着几名刺客鞠了一躬,然后说:“几位辛苦了,不知你们雇主让你们来是传话呢?还是.......?”
话音未落,一枚羽箭已经插在了乐凌云的胸前,他已经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所有的侍卫都呆住了。只见那个蒙面的女子走上前来,似乎在补充完整乐凌云的话,说:“是来杀你的!”
直到这时候,那些骑兵护卫这才似醒悟过来一样,又想抢上,可是其他的几个人也早已经杀了上来,那个蒙面的女子双刀舞起来影绰缭乱,每一刀都只切在对方的要害部位,有的被割掉了耳朵,有的被切断了手指,还有的大半个鼻子被齐齐的削掉。
用剑的则使一手大劈大斩的剑法。似乎手中的是把重刀,用长枪的的则不断的刺,每一出刺,都会有人倒下,没过一会儿,剩下的十二个人也都被砍翻在地。
那个蒙面的女子胡乱的擦了擦刀上的血迹,然后回到马车前,似笑非笑的问道:“陈国的贵客,为何不敢下车啊?”其他四个同伙也是一阵讥笑。
可是马车里却没有什么回应,蒙面女子赶紧上前掀起帘子,马车里早已经空空如也。
几个人都是一诧,竟然让人从眼皮子低下跑了?那个用狼牙锤的不信似的又上车查看一下,如同泄愤一般,使两把大锤乒乒乓乓的把车里的东西一通乱砸,最后出来对几个人说:“跑了!”
那个蒙面女子一跺脚:“他跑不远的,分头追!”然后五个人分别向不同的方向去追。
等到几个人都走远了,马车下面才爬出陈策的身影,原来他趁乱战无人注意他的时候钻进车底,勉力扒住车辕,幸亏光线昏暗,躲在车下没有被发现,见敌人都走了,这才出来。
阳国世子已经死了,他现在得赶紧赶回东山别院,解开马车上一匹没被砍伤的马屁,翻身上马,刚骑出没多远,一声尖啸传来,陈策跟随田见闲练弦月箭法业有初成,耳力也能辨识声音方向,听到尖啸传来,知道定是那个用弓箭的刺客正在后面,他顾不得别的连忙侧身躲开。
羽箭擦着陈策的身子飞过,惊险到不行。
后面也已经有马蹄声追上,陈策没把握再躲过下一箭,只好加快催马。
好在离着东山别院倒不很远,没过多久就已经到了别院门前,看到门口的侍卫,陈策大喊:“有刺客!有刺客!”
门口侍卫一听连忙也跟着大喊,有刺客,看到有人接应,后面的几个刺客这才停止了追击,调转马头就要撤走,陈策回头看了一眼,刚松口气,转身要加快赶回去的时候,顿觉一下如重锤般的重击落在背后!
然后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失去意识前只听到最后有个声音喊道:“世子醒醒!世子醒醒!”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到陈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田见闲给陈策讲了他受伤坠马的经过,原来当时陈策看到对方已经调转马头离去,紧绷的心弦也顿觉轻松,没想到对方那个射手竟然转身突施冷箭,因为距离太近,陈策已经来不及反应,强弓重箭,要是陈策没有金蚕丝甲护体的话,恐怕当真就一命呜呼了,即使这样,陈策还是被他的重箭击落坠马,想想真是惊险,如果对方射的是自己的脑袋,恐怕这会儿,田见闲他们就该给自己准备后事了。
然后陈策又询问乐凌云的事怎么样了,田见闲这才悄声对陈策说,当陈策被刺的消息被下面人上报之后,阳国公马上知道陈策跟乐凌云遇刺的事,然后询问了当时戍守东山别院门口的侍卫,传令封锁樊城的城门,连夜发了缉拿令,要抓捕这些刺客,东山别院也加派了守卫,但是乐凌云被刺的事却被刻意的隐瞒了,而且阳国公还特意叮嘱了田见闲等人,不要透露陈策跟乐凌云遇刺的事!
“秘不发丧?”陈策有点疑惑,“难道是怕引起百姓恐慌!”
“恐怕没那么简单,现在阳国公在城内增派了至少五千人不断巡视,每个城门也加派了人手,要说怕引起恐慌,那现在看到这情景的百姓应该早就恐慌的不行了,可能还有别的深意,也说不定。”田见闲摇头否定了陈策的话,但是他自己也有点奇怪。
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田见闲对陈策说:“这几日倒是乐凌风常常派人过来探视陈策,乐凌风自己倒没怎么来,来人说,最近外面不安稳,阳国公正让他在内苑居住。”
陈策皱了皱眉:“这算是为了保护他禁足还是...”
田见闲摇了摇头:“这很难说,但是乐凌云一死,乐凌风的确是阳国世子的不二之选。”
“老师觉得他有嫌疑?”
田见闲说:“倒也不是,按说乐凌云死了,乐凌风当然是得利最大的那个,但是他为什么又要杀你呢?现在阳国正要借助咱们陈国的助力,这么贸然的就多树一个敌人,不像是乐凌风的见识。我觉得倒好像有人故意杀你们,拆散陈、阳两国结盟,然后嫁祸乐凌风一样。”
陈策忽然又想起乐凌云之前对陈策说得那番话,他也觉得应该是乐凌风派来的人,但是他以为只是传消息,根本没料到对方直接会杀了自己,那么这样想来,的确不像是乐凌风所为。
“阳国公还有别的儿子么?”陈策忽然脱口而出!
田见闲怔了一怔,然后说:“的确是还有一个最小的儿子叫乐凌霜,只是他才只有十岁而已啊!”
“乐氏旁系的子侄呢?”陈策又追问道。
略一沉吟,田见闲忽然开口:“阳国公倒是有个在阳国甚至九国年轻一辈里都十分优秀的侄子,名叫乐长风。”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