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
沐寅一进来就径自去了内室，看都不看沐昀就自己钻进了被窝里躺着，见沐昀进来了，便自己动了动身子，往里躺了躺。
沐昀一看这架势，就觉得很不对，心底里一股子不详的预感越来越重，她警惕开口:“你要做什么？”
“你看不到？”沐寅理所应当地拍了拍身边的床榻，嘴角上扬道，“过来睡觉。”
沐昀摇了摇头，道:“男女授受不亲。”
沐寅微微笑了笑，阴森的气息铺面而来，沐昀浑身一抖，都觉得/u寅这是在放冷气吓人，或者说她看见这样笑着的沐寅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仿佛下一刻沐寅就要冲上来将她碾死一样。
沐昀站在原地不动，沐寅的耐心明显不是很好，他等了一会儿后，见沐昀还没有什么动静，便一把掀开了被子准备下床来揪她，沐昀一瞧这架势，就觉得不妙，正准备掉头逃跑的时候，便听见了后边一阵抽气声。
沐昀刚想逃走的步子猛的像是灌了铅一般沉重，使她无论如何都抬不起来。
沐昀认命般地回头，想起来哭寅身上的伤，就皱了皱眉。
“你别动了，我来就是！”
沐昀气冲冲地喊道，全然没有注意到沐寅亮着光的眸子里全部都是她的身影。
沐寅捂着自己心口的地方，笑了一声:“你早来不就好了？疼死我了。”
“疼死活该。”
沐昀冷哼一声，但手下的动作却是温柔无比的，她从袖子里掏出来换用的药粉，便小心地将沐寅的外袍扯了下来，旋即将小小的瓷玉瓶子斜斜地往他身上那些快要渗出血来的伤口上倒。
“好了，别动了，睡吧。”
沐昀说着，便抬起手来用了些内力将室内的烛火给熄灭了，小小的房间里瞬间变得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沐昀扯了扯身上的被子，顺带帮旁边的沐寅掖了掖被角。
脸颊旁刹那间仿佛停落了一片羽毛般印上来，沐昀瞪大了眼睛却僵着身子没有动，她想要推开沐寅，却又怕拉扯到他身上的伤口，便又退缩了回去。
沐寅见沐昀没有反抗亦没有挣扎，便下意识就将这样的反应当做了默认和认同，沐寅面上开心起来，薄薄的凉唇也开始在沐昀的脸上移动。
先是眉眼，再是脸颊，再到鼻子，最后停留在沐昀的粉唇上，沐寅伸出手来捧着沐昀的脑袋，他的激烈进攻带着些急切的意味，令沐昀的呼吸声都有些急促起来。
沐昀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免心慌起来，见沐寅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还有更加重动作的趋向，便再也忍不住伸出手去推搡沐寅。
“住手……”
沐昀的手刚一碰上沐寅的肩膀，沐寅便错愕了一瞬，他自然察觉得到沐昀的拒绝之意，可他只要一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放在心上这么多年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的面前，且还与他睡在同一张榻上，他又……如何能忍得住？
沐寅心中犹豫了几番，终是不忍伤了沐昀，且他向来都尊重沐昀的意见，自然也不可能会在这当口上做出令沐昀生厌的事情。
沐寅闷哼了一声，他也只能靠自己身上的伤口裂开而掩饰方才的方寸大乱了。
果然，沐寅一出声，沐昀便停止了继续推拒的动作，也生怕自己用大了力道便令沐寅的伤势加重。
沐寅望着身下的人停下来的动作，心中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心中密密麻麻地仿佛被针扎一般。
“怎么了？扯到伤口了是不是？”
沐昀见沐寅停下了动作，便猜着沐寅大抵是自己牵动了伤口，所以没有继续下去了。
可也只有沐寅自己知道，他哪里是自己牵动了伤口，他这是根本就没有牵动过。
沐寅苦笑了一声，淡然地“嗯”了一声后，便从沐昀的身上翻了过去，躺在了沐昀的旁边，用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望着她。
她究竟是懂还是不懂呢？或者她原本就懂，可偏生地就要装作不懂罢了。
沐寅叹息一声:“睡吧。”
沐昀心下慌乱不已，她又如何不明白方才沐寅的意思，只是现在的局势特殊，且她心头又烦躁不安，哪里能再认真考虑他与她之间的关系。
她和沐寅之间，总是这样暧昧不清。
沐昀大概也是意识到了这样的暧昧很不好，便低声开口:“沐寅，你……”
“怎么了？”
沐寅低头看了一眼沐昀，神色间俱是疲倦，他伸出手来揉了揉眉心，才听见沐昀的回答声。
“沐寅，”沐昀的声线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忐忑和小心，她也不想就这样给沐寅一个虚妄的期望，然后叫他心生期待后再苦苦等待，这种事她又怎么好说。
“我在。”
沐寅低声应道。
沐昀闭上了眼睛，才开口道:“我想你知道了，我并没有任何要欺瞒你的心思，所以才会如此敞开心扉告诉你实情，然而事实的确就是这样，我沐昀，早已经不是清白的姑娘了。”
沐寅自然知晓沐昀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起来沐昀会在顾昭身下绽放的模样，他的心就如被人狠狠抓了一把似的疼:“你……”
沐昀笑了笑:“也没什么，当时大概只是觉得稀奇吧，我活了十八年了，作为一个男子，从来都没有碰过女人，这一点已经足够令外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我了。”
“可我作为一个女子，今生更别谈什么嫁人生子，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遥远很遥远的梦，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如果今日父亲还没有松口说沐家可以反的话，我想，我这一辈子就是这么过了。”
“所以当时顾昭提出了那样的要求，我明明可以反抗拒绝，可我却没有这样做，我接受了。我接受了他对我做的事，男女欢爱，不就是这样子的吗？”
“你看，沐寅，我以为自己这辈子都无法体验到作为一个女子的快乐了，是顾昭推了我一把，在我进退两难的时候，推了我一把。”
“我也不过就是一个凡人罢了，”沐昀说到最后，竟是痴痴地笑了起来，“我能怎么办呢？我也只想要一时的欢愉，那便够了。”
沐寅睁着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沐昀，沐昀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就没有睁开过眼睛，所以也根本就不知道沐寅一直盯着自己看。
“那我呢？”
沐寅开口时仿佛已经斟酌了许久，可话一出口才发现这声线带着令人察觉不出的暗哑。
“那我呢？既然你可以接受顾昭，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我对你的喜欢岂是他顾昭可以比的？我对你的爱意你难道就察觉不到吗？顾昭也不过就是对你三言两语诱使了你，你就愿意和他……”
沐寅接下来的话适时地停止，没有继续往下去说，他怕啊，他怕他这些话说出去之后，会伤了沐昀的心，他根本就没有想过，沐昀会是在寂寥人生中感到其中的漫漫孤独和冷清，所以才会与顾昭男女欢爱。
沐昀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子里带了些许笑意:“是啊，顾昭只是对我劝哄了一番，我便愿意和他做爱了，你这么好，我却不愿意，那是因为，你们终究是不同的。”
“我……”
沐寅闻言后张了张嘴，这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根本发不出声音来，心脏仿佛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他心爱之人愿意和他人行云雨之事，却拒绝了他的触碰，然后告诉他，你们是不一样的，原来那人在她的心中竟是有着如此的分量，他竟是连及都及不上的，剜心蚀骨之痛莫过于此。
沐寅还未说话，便察觉到腰间有一双素手绕了过来，将他的腰身轻轻环抱住，方才这悲伤又气结的情绪无处可发，便又徒然增添了些许暧昧旖旎。
“我说的不同，自然不是你理解的不同，”沐昀低声开口，“顾昭于我，大抵是初时的惊艳和后来的温馨足以打动于我，他刚开始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便觉得这人好看得紧，若是他家世清白没有威胁的话，我甚至想要直接将他抢过来放在家里藏着养着。”
“后来知道了他是皇帝的人，我又退却了，你说好笑不好笑，我好不容易有了个这么值得感兴致的人了，可他偏偏就是皇帝的人。”
“当他在意外巧合下知道我是个女子的时候，我第一想法便是要伺机杀了他，以绝后患，如此才能保得我的安全，以及我沐府上下几百口人的安全。”
“可他当时做了什么？他要我去穿女装给他看，我心中惶恐不安，可又欢喜异常，自我三四后便再也未曾触碰过女子的东西了，如今这样大的诱惑摆在我面前，我又怎么能招架得住？”
“或许是那一次，”沐昀歪着头想了想，才认真地开口，“也或许是那日兵变时，他下意识就握紧了我的手，附耳告诉我叫我莫怕的时候，总之我记不清了。”
“我想要的温馨和温暖，从来都不是时时刻刻的，而是像一场春风和着细雨般地及时雨一样的，这样的刹那温暖少之又少，我既然握得住，又怎么舍得放开。”
沐寅听着她的话，眉头却是越皱越深，说实话，他可是一点也不想听沐昀和他说顾昭的事情。
可沐昀这般一说，他又心痛难当，仿佛这些都是沐昀和别人所在一起做过的事情，可却独独没有他的踪迹在她心里停留。
如何不气呢？
沐昀像是能明白沐寅心中在想什么一样，她将头往沐寅的胸前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再睡下，便道:“我所说的你们不一样，可不是他在我心中特殊亦或者是地位更重要一些的意思，而是……”
“他能是我枯燥乏味的人生中的一笔色彩，将我往前行的道路上引了引的趣味物件，能让人提起一时的兴趣来，可你不一样，你在我心中，从来都是哥哥一般的存在。”
“他能可有可无，也能失去之后无碍，可你不一样，你是兄长，自然算得上是我的亲人，既然是亲人，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割舍得下？所以，你们自然是不同的。”
“以前没看清自己心中所想，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觉得自己可笑得紧，还很天真，现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只觉得以往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沐寅惊呆了一般看着怀中的沐昀，只觉得这番话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沐昀所说出来的话，上一次问她的时候，她可还是沉默着没有回答他的话，可至少她也没有反驳，只当她这是默认下后的表现。
如今却又是她自己说出口来，认定自己其实根本就没有爱上过顾昭，要他现在相信她的话吗？他在心底这样询问自己，可他的狂乱不安的心跳声明显已经告诉他，就算这是假的。
就算这是个假的，就算是沐昀只是为了安抚他而故意说出来的措辞，可现在的沐寅，只是觉得欣喜！他的心告诉他，他相信，他宁愿相信现在的沐昀的话！
沐寅动了动唇，即便现在听沐昀说她只是把他当成兄长一般来看待，他都觉得异常欣喜，只因为，她说，她对那个人的看法，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沐寅欣喜过了头，双手都轻微的颤抖起来，他缓缓伸出手来抱紧了怀中的柔软，才道:“你能告诉我这些，我已经很高兴了。”
“沐昀，我会让你改变对我只局限于兄长的感情，我这辈子还很长，可我愿意用所有都来换你一句愿意，即便是老死终身，或者是天荒地老，我都不想提前放弃了。”
沐寅说完这句话后，便下意识地去看怀中人的反应，可惜怀中人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动作，沐寅不安地唤了几声，才发现沐昀已然抓着他的衣摆睡着了。
沐寅轻笑了一声，望着面前沉睡着的睡颜，心头无比的安静，他的眸子缓缓看向窗外，漆黑的夜色与这一室的寂静融为一体，发出了几声静谧到不同寻常的轻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