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
暮云非原本与季泷分开之后,就一路轻功走去了皇陵,皇陵外头的侍卫都被人打晕了过去,一看这架势,暮云非便知道沐天海是在这里面了。
不免摇着头叹息上进去寻人,果然在了最里头到江素的陵墓的时候,在里头见着了缩在角落里狂饮的沐天海。
“你倒是潇洒得好,在自己大喜的日子里跑到这里来自己喝着酒,把宾客和新娘子丢下自己跑出来很好玩?还是……”
暮云非上前走了几步,便拾起了沐天海脚边摆放着的酒坛子,掂了掂后便揭开了酒盖喝了一口。
“嗯,是好酒。”
暮云非自顾自说着,就顺着沐天海的地方在一旁坐了下来,沐天海笑着看了他一眼,道:“大哥……我已经很久不这么喊你了……”
“是啊,”暮云非笑了笑,“自从素素走后,你们都变得不一样了,连兄弟都不顾了。”
沐天海闻言情绪登时变得激动起来,他蹭地一声正准备站起身来,被暮云非一把按了下去:“行行行,我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你来这里做什么?还挑今天这样重大的日子来,难不成你还要在素素面前故意向她炫耀自己娶了妻了吗?”
沐天海拎着酒坛子喝了口,道:“苏茜她很好,和阿素……是不一样的。”
虽然他已经极力在苏茜和江素身上寻找相同点,可是找了这么久,依然毫无所获,别说像了,就连性子都是天差地别的。
除了那张格外相似的脸之外,沐天海根本就找不到一丝一毫相像的地方。
暮云非闻言还有些错愕,他还以为沐天海是因为苏茜长着一张酷似江素的容颜,所以才得了沐天海格外的青睐。
但是瞧着沐天海这回答,又将自己的猜测推翻了。
“既然心中有苏茜了,那还为何不能放下素素?你这样,对苏茜很不公平。”
暮云非低声说道,酒坛子也被他放在了一边:“你若是真的存了要对苏茜一生的念头,那也该待她好才是,别……别等失去了你才知道珍惜。”
沐天海笑着,也不多什么,只是喝酒喝着喝着便自己捂着眼睛哽咽起来:“可阿素又有什么错?她又有什么错!若不是慕容崇!若不是他!他!”
沐天海大吼出声,神情激动仿佛被人踩了尾巴的丧门之犬,他继续道:“若不是他横刀夺爱,若不是他仗着自己的权势和皇帝的身份!早在十几年前的今天,是我和阿素的大喜之日!”
“天海,你醉了……”
暮云非望着面前的人,瞬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沐天海依旧朝着面前的陵墓大吼着,声音嘶哑难过:“兄弟妻不可欺!他都可以枉顾兄弟情不顾!我为何还要将他当成兄弟!”
“是!他是四弟啊!是我们的四弟啊!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我等幼时尚可与他平起平坐,他不计较,那是因为他尚没有能力去够上那个位置!现在他靠着他所谓的我们这些兄弟登上皇位,便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他拿我们当什么?!拿我当什么!”
沐天海大概是喝了酒,以往这些话他就算是死也不会向外人吐露,如今见着了暮云非,根本就没有多想什么,然后就直接吼了出来。
“他当年以帝位压我,以弟挟兄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我呢?!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吗?!我为他出生入死,边疆战场之上,为他抛热血献头颅,他呢?!他是这么对我的!若不是当年我以己之力在朝堂迅速蔓延起来的势力,你以为我现在还能安然在这里吗?!我早就已经随着二哥五弟去往边疆驻守了!”
“凭什么!凭什么!我沐天海我沐府上下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慕容氏,我为什么要如此对他掏心掏肺!不要和我说那一套君臣的说辞,我一个字都他妈的不信!”
沐天海说的急了,酒水伴随着他的动作而呛入了口鼻,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暮云非见他神情激动难以控制,顿时也叹了口气。
当年的事情他虽有耳闻,可是却没有参与过,是以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他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已经与季泷去往云山了。
暮云非垂下眸子,虽说听说了些这些事情,但也知道沐天海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他们几个都格外对慕容崇照顾一些,不只是因着慕容崇皇子的身份,那时候的慕容崇根本就没有继位的可能,也的确是他们几个兄弟将他一步步往那个位置上推上去的。
这样的兄弟情已经胜似亲兄弟。
沐天海大概也从未怀疑过这样的兄弟情义,只是在这些兄弟情义遇上江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沐天海心中轰然坍塌。
在沐天海认为,对不起他的人是慕容崇,强抢他妻子的人也是慕容崇,而恰好,慕容崇却是他从小护到大的义弟!
“这样的弟弟,我要他干嘛?!都说养虎为患,我虽未曾养他,可他救他数次性命!他作为义弟,难道只顾着一味地只知道伸出双手来从我手里讨要吗?!讨要不到的东西,他就用我曾经给他的权力来抢!”
沐天海说着说着,一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他伸出五指去捂住,再放下来的时候就已经全然不见丝毫泪痕的痕迹。
暮云非正想开口劝说几句,沐天海便已经紧握成拳一拳砸在了石壁上,因为用了些力道,加上还掺杂了一些内力,石壁上就被沐天海砸出来了一个坑。
暮云非望着沐天海手上的鲜血,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若你这般执着,又何必当初要放手?现在缅怀过去,也于事无补了,还是看着眼前人吧。”
这眼前人自然指的就是苏茜了,可沐天海全然没有听进去暮云非后面的话,只听到了那句“当初何必要放手”,沐天海紧握的拳头蓄势待发,仿佛下一刻他就要忍不住砸在暮云非的脸上了。
过了半晌后,沐天海动了动唇:“是啊,我当初为什么要放手呢?我知道阿素被慕容崇那个畜生逼迫着做了那种事,早知道后来她会这么死去,我为什么要放手呢?!”
暮云非正捞着酒坛子的动作一顿,他皱着眉,一味地沉浸在沐天海那句“被迫做了那种事”上。
那种事?
除了床笫之事外,他想不出来还有什么事可以被沐天海这般含沙射影且屈辱地说出来。
这倒是暮云非完全没有想过的,他想着那张异常干净纯真的脸在他眼前晃过去,暮云非皱着的眉头愈加紧了起来。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暮云非不确定地开口,沐天海闻言不知为什么忽然又自己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着一面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地上砸:“你看吧!你果然不相信我的话!你果然还是宁愿更相信慕容崇一些!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你们怎么都觉得他是一个干净纯粹的人了呢?一个人从默默无闻的落魄皇子,一朝就成为了一国之君,你怎么不去想想这其中的曲折呢?难不成你还真天真的以为是单纯地靠着我们的手段吗?!他慕容崇若是没有一些极端的法子保住性命,你觉得他一个不受皇帝喜爱,皇后打压,众皇子欺压的对象,会安然活到和我们拜把子吗?!”
这些话真是句句都点到了要点上,只是暮云非自然明白这些的,慕容崇自然会有自己的那套法子在宫中谋生,也定然会有旁人不及的智慧来保全自己。
可……沐天海所说之事,与他所认知的慕容崇大相径庭,就算沐天海说这些事是慕容崇做的,暮云非都觉得这些太过于耸人听闻。
沐天海瞧着暮云非的脸色,自然也知道暮云非并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只能笑着继续拾起一坛酒来狂饮着。
“罢了罢了,你不信我,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总之你们都偏爱他一些,你们都更相信他一些!”
暮云非还想说话,恰在此时,便有一道黑影闯入,暮云非登时自袖中飞出一把银刀,怒喝出声:“什么人?!”
阿言闪开身子避过那把利刃,随后上前几步垂首道:“暮公子,老家主。”
“家主命我前来告知,府上出事了,望二位立即回府。”
暮云非登时站起身来,沐府能出什么事,且这事还是沐昀不能管且还管不了的,除了慕容崇之外,便没有谁了。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一急,他可是要阿泷前去照看着慕容崇的,若此刻沐昀喊人来给他传话要他回府,那岂不是代表着阿泷他……
“季泷呢?”
暮云非迅速问道,阿言摇了摇头,道:“不知。”
暮云非心中顿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来得太厉害,他大步走过去就将沐天海拖起来往外边走。
“你府上出事了,我估摸着我的人也有点事了。”
不然沐昀不会叫人来唤他。
一提到府中出事了,沐天海的记忆就停留在十几年前的那天,也是这样的日子,有下人急忙跑过来告诉他府里出事了,然后等他回府之后,就听闻了慕容崇强迫了阿素。
沐天海眸子猩红着,一把便将拖着自己的暮云非给甩开,暮云非乍一下被人甩开了手,心中正气愤着,沐天海便已然开口道:“我自己走。”
暮云非怔了一下,旋即便收回了手,跟着沐天海一起往沐府的方向前去。
沐昀正想从树上下去适当地帮忙的时候,后方便有一道白色身影如闪电一般在她面前掠了出去。
沐昀一看这身影,便知道暮云非回来了,于是继续坐在树上,换了个姿势,继续看着那间房里的情景。
此时此刻,季泷将将把一把粉末撒了出去,慕容崇正准备往季泷身上踹过去的动作就停了停,暮云非闪进房间里的时候,便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
季泷倒在地上,手指一点点继续往上攀着香炉的炉脚,额角带着血迹顺着他的眉眼正滑了下来,季泷整个身子都微微蜷缩起来,面色比他之前离去的时候更加惨白了许多倍,仔细看去便能发现季泷整个人都在颤抖着。
季泷刚把那粉末撒出去,扭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暮云非,心下一惊,正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便见着暮云非阴鸷的眸子狠狠瞪着这边。
暮云非迅速上前弯腰抱起倒在地上的季泷,季泷身子一轻,看着这个模样的暮云非,想着他今日这种可怕的神情已经在他面前露出了两次了,两次都是因为慕容崇呢。
季泷苦笑了一声,身子轻微的颤抖了起来,他抓着暮云非的衣角,轻声试图解释:“我没有乱撒粉,那是可以令人清醒脑子的药粉,你都说了他是弟弟,我自然不会对他用毒的。”
季泷生怕他误会自己对慕容崇撒的那些粉了,暮云非闻言显然面色更加沉重了起来,他听着季泷的话,自然也明白了季泷现在在想什么。
暮云非什么都没有说,直接上前便打了慕容崇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在这大殿里传来,自慕容崇登上帝位后,确实在也没有人可以对他动手了。
如今脸上的疼痛,再加上刚才季泷的提神药粉,慕容崇早就已经清醒得七七八八了,季泷也被暮云非的动作惊住了。
“云非……你……”
季泷伸出手来赶紧抓着暮云非的手,生怕他再做出什么令人莫测的举动来,暮云非被季泷一抓,稍微清醒了些,谁知道他刚才一看见季泷倒在地上面上都是血的模样,他有多焦急,可他还看见慕容崇正抬起脚想要往季泷身上踹的时候,这种怒气便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你的手……”
暮云非反握住季泷的手,看着这上面的一条刀痕,又看见了地上那把匕首,眼底里闪现一道寒光,暮云非已经理所当然地觉得是慕容崇拔刀伤了季泷。
“不碍事的。”季泷将自己的手缩回去,面色苍白显然并不想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