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炸弹”下肚之后,武臣男觉得意识渐渐有点模糊,对着桌上的菜也提不起胃口,只觉得再扔进任何东西,就是“点燃炸弹”,此刻,能让“炸弹”平静的,只能继续“添水”。
坐在武臣男身边的路不平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大声的问:“小武,没事吧?”
武臣男知道自己今晚横竖是得睡马桶了,心里的坦然,反倒振奋起两分精神:“有啥事?人生就是小酒桌,醉生梦死就是喝!来,路科长,咱俩一起敬大家一个!”
路不平就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想着借着今晚开车的名义能躲过一劫,没想到遇到武臣男这样一个楞货!而且他已经把气氛带动起来了,自己不喝反倒是在领导面前丢人,何况今晚要谈的事,对自己有好处。心想大不了一会儿不回了!拿起酒杯,和武臣男一起,又敬了黄经理一杯。
黄经理其实酒量并不好,再加上这些年一直在南方生活,喝茶多过喝酒,即使偶尔喝,多数也是红酒、黄酒之类,对白酒,尤其是这山西的老白汾,心中充满了恐惧。他虽然不认识武臣男,但是看这不要命的架势,已经吓住了几分。端起酒杯,喝完之后,赶紧向安总求救:“安总,我最近还吃着中药调理身子,不能再喝了,您多见谅。对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咱一边说一边吃吧。”
安总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王总使了个眼色,王总在身后说道:“黄经理,不瞒您说,我知道你们薪火能源近期要大量采购一批能源煤,而且对煤质的要求非常高。其实我们矿的煤质就符合贵公司的要求,这点上,您大可放心,随时欢迎您来参观检查。所以希望贵公司今后能把我们矿,列入常规采购合作企业之一。”
武臣男注意到,黄经理的眼睛没有闪烁,似乎再说一件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你们的煤硫、磷含量是多少,灰分多少?”
王总略一停顿,路不平紧跟着接上了话,就像训练过的话剧节目:“硫分对于1%,磷分低于0.5%,灰分低于15%。”
黄经理微微摇头,“还是有点高啊!”然后看着安总与王总,“价格呢,一顿煤多少钱?”
武臣男却看不到,不是因为他喝的头晕了,而是王总和黄经理在桌子下用手指在比划,除了安总,没有第四个人能看到。
眼看黄经理还在犹豫,安总插话:“这样吧,我做主,每吨煤再便宜十块,但是这个量,黄经理得给我们个保证,起码得签一百万吨!”
武臣男心里一阵惊呼,天啊,一句话,就给人家省了一千万!这要是放到矿上,够多少工人的工资啊?
黄经理喝了一口茶水,低头笑而不语。不一会儿,轻轻点点头,就算是默认了这桩买卖。
安总这时又说:“小武,还有没有节目了?”
武臣男知道今晚其他人都是看客,但是在一群看客之中,如何成就自己的价值,就看自己能拼到什么程度了。于是双手扶着桌子,尽量不让人看出他有些哆嗦的双腿。“安总,我会的也不多,还有一个过五关斩六将!”
安总和黄经理的眼睛都放出了光芒,“怎么个意思,你给说说!”
武臣男对着旗袍模特说道:“再去拿五个口杯,六个酒盅,外加三瓶啤酒。”武臣男之所以不拿白酒,是因为他看到了路不平的脚下,还放着几瓶老白汾未拆封。
待旗袍模特准备妥当之后,武臣男把自己面前的餐具都让旗袍模特收走了,把口杯和酒盅交错摆起。先摆一个口杯,后面放一个酒盅,接着又放一个口杯,后面摆了两个酒盅,再往后就是一样一个交替开来。依典故,关老爷在第二关洛阳,斩杀了韩福、孟坦二将,故而此处是两个酒盅。然后旗袍模特帮着武臣男一起,酒盅里添满了老白汾,口杯里倒满了啤酒。因这口杯略小,倒了五杯还剩下一瓶半,武臣男砸到了路不平跟前,“路科长,给助助兴吧?”
路不平早就看出来了,武臣男是豁出去讨好领导来了。但是自己此刻再怎么表现也已经落了下风,所以也不会计较什么,就由着武臣男。“行你说咋样就咋样!”路不平心里也清楚,武臣男现在还是个“代理”,也不敢对自己太放肆。
武臣男却没有看路不平,而是看着安总:“安总,您给带个头,打个节奏,拍手就行。路科长对瓶吹,我依次过关喝,掌声不停,我俩不停。原则上,在大家的热烈鼓掌中,路科长吹了这一瓶半,我完成关老爷的壮举。谁先完成的话,领导您看着随便奖励个啥吧。行不行?”
路不平心里一惊,自己吹一瓶半虽然有点呛,但是武臣男面前是大大小小十一杯酒,怎么也是自己划算,这岂不是故意卖自己个人情?
安总:“好!我说了算,不论输赢,这个月,你两双倍工资以示奖励。赢家,这个月,带薪多给五天假期,全国随便玩,矿上报销路费!”
这下路不平的心里更乐开了花,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好事!今晚虽然已经说好了是由他个人买单,但是转手一下,安总又是给奖金又是报销路费,早就回本了,按理说还赚了。“谢谢安总,那咱们开始吧?”
武臣男呵呵一笑:“路科长,您可别让我啊!我还没去过北京了!”
安总看一眼黄经理,都把手里的一切放下,一桌六个人,都腾出双手,只听安总一句“开始”,雷鸣般的掌声,响彻整间屋子。如果这家的隔音做的不好,相信楼下整个院子都会有回音飘荡。
路科长一抬手、一仰脖,酒瓶就像是插进了喉咙,之见瓶子里的啤酒像烧开了一样翻滚着泡沫。路科长只觉得有人拿着电吹风对着喉咙里打气。
而武臣男,却像是一头失去了理智的野兽,酒盅里的白酒似乎成了药丸,口杯里的啤酒反倒成了温水,就像送药一样,两口下去,两杯子就空的只剩下底子。接着,路不平还来不及反应,武臣男又是两杯白酒,一口杯啤酒下了肚。这样疯狂的喝法就像毒品一样疯狂了在场所有人的神经,掌声变得更激烈了,头顶的水晶灯,似乎也共鸣起来!
路不平本来还不欲与武臣男斗个高低,因为在他看来这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但是看到武臣男的疯狂,突然觉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好像今晚的准备都是在给他做陪衬当背景,不由得闭上眼猛吸两口,半瓶啤酒转眼成空。往桌上轻轻一砸,拿起那个整瓶,又是一仰脖子,接着吹!
武臣男也看到了路不平的进度,今晚反正是豁出去了,反正要死,死的好看点、难看点已经没有区别了。憋着一口气,咣!咣!又是连下两城!武臣男突然觉得,胃里似乎恢复了平静,就好象达到了以毒攻毒的效果,脑子也清醒了。静静的看着路不平,颇有点嘲笑的意味。仔细看,自己只剩下最后“一座城池”,而路不平的嘴角已经有泡沫不断渗出,看他那狼狈的样子,武臣男得意的拿起了最后两个杯子。
路不平眼看自己胜利无望,突然觉得自己何必争这一时长短,岂不是自降身份?突然把酒瓶放下,任由那半瓶酒在瓶中晃荡。自己腾出手也加入了给武臣男鼓掌的行列,但他自己,心中全是轻视与嘲笑。
武臣男把最后两个杯子倒空的时候,就像运动员站在最高领奖台一样,把双臂高举空中,两个酒杯就好象自己的奖牌与花束,不由得在最后最激烈的掌声中,大喊一句:“爽!”
安总不由得佩服的说:“小武真是个人才啊!在祥云这么多年没有发掘出来,可惜了!”
路不平也说:“就是,别看小武挺瘦,怪能喝!”
武臣男沾沾自喜,却不知自己的嘴都笑歪了:“俗话说,瘦归瘦,精骨肉,脱衣上床是禽兽!”
安总和黄经理不由得又大笑起来。
武臣男突然觉得一阵紧张,“安总,我去下卫生间,喝多了,放放水。”
安总看着身后的旗袍模特:“小姐,麻烦你照顾他一下。”
武臣男也咧着大嘴笑着说:“就是,美女,辛苦一下哈。”活像一个混混在路上捡到了金元宝。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坚持不了多久了。
旗袍美女把武臣男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时,武臣男还不忘回头所有宾客吐了一下舌头,让大家看到了他的顽皮。
但是武臣男自己,已经连把手向下伸出一寸去触摸一下旗袍模特的高峰的能力都没有了。他最后的视野里,是自己进入到卫生间,反锁了门,刚跪在马桶前,一股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像是打开了禁锢的枷锁,自己“哇”的一声就吐了起来。这一晚,武臣男一口菜都没有吃,一点肉都没有沾。他模糊的看到,他吐出的秽物中,似乎还粘着血丝,便昏过去了。
(灰分是有害物质。动力煤中灰分增加,发热量降低、排渣量增加,煤容易结渣;一般灰分每增加2%,发热量降低100kca1/kg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