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天来得晚些,或许韩星会循序渐进地将所有事情慢慢透露给父亲。可惜事与愿违,此时此刻回忆着自己的经历,觉得一点一滴,一丝一毫都不该再对父亲隐瞒。
于是从“白云深处”讲到“百合谷”,从云凤与敖天,讲到冯云碧与梅天傲,无情身世又扯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名字梅天寒,这一切的一切,从韩飞云知道的到他不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
对于上官婉玉来说,冯云碧的映像终于清晰真切,那岂不就是桃园当中韩星舍身相护的云凤。想到云凤手上沾满怡园那些无辜人的鲜血,至今仍恨得牙根直痒,终有一天自己势必要让她有一个交待的。可韩星呢,如若自己真的与他的母亲刀兵相见,便如那日桃园之中一样,叫他情何以堪,何去何从?想到这些,纵使是一项潇洒的上官婉玉,也一时之间心乱如麻。而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那个“可爱”的人。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魔王吗?他真的杀人无数、叱咤江湖吗?可不管怎么看,他都只是一个成熟俊逸得让人窒息的当父亲的人而已……
韩飞云所明了的,也是拼命逃避也逃避不了的是:韩星就是梅天寒的儿子,梅天寒仍然还是梅天寒,冯云碧仍在以她的方式走着她复仇的路。而梅天傲……
提起梅天傲,韩飞云蒙莫的眼神突地一阵凄凉懊恼,像是又触动了心底里的痛处,而提到梅天瑶时,韩飞云整个身体都禁不住颤抖起来。
韩星依稀知道点梅天瑶与韩飞云的故事。他也清楚“望遥居”为谁而守候。当得知韩飞云默默守候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亲姑姑,梅天寒的亲妹妹时。他着实吃了一惊。但他不清楚那次误杀,更不知道,那次误杀才是他们悲剧的根源。才是梅天瑶与韩飞云撕心裂肺的痛楚。而上官婉玉就更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了。二人见此情景,都慌忙地去扶韩飞云。
韩飞云眼含热泪,眼见韩星痛苦不堪,不想再说出自己与梅天瑶的那段悲剧,让他徒增伤感。强制自己镇定了半晌,才凄声道:“没事!”
韩星不知道“梅天傲”三个字无疑是往韩飞云的伤口上再撒盐,不知避讳。而自己,越是见韩飞云表情凄怨,越是能感受到父亲内心的痛楚,于是就越是痛恨自己……当讲完了所有事情之后,头伏在地上,低声啜泣。
韩飞云深深地叹了口气,疑注着韩星,苦涩地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又苦涩一笑,接着道:“我还得感激你,若不是你,二十年前我已死了不是吗?”
韩星头贴着地面,因为哽咽,整个身体都在抽动。
真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死了,免得让韩飞云承受梅天寒这样的“愚弄”。
世间恐怕也只有梅天寒这样一个魔王才能想到这样一个没有人性的“游戏”,拿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戏弄自己的敌人吧,越是这样想,便越是痛恨梅天寒。
上官婉玉站起身形,伸手去扶韩星,温声道了一句:“起来吧。”
事实上上官婉玉除了知道了冯云碧是谁,知道了韩星是梅天寒的儿子之外,对于梅天寒及他当年的种种还没有形成完整的印象。甚至于她觉得自己打心里就排斥梅天寒是一个魔王这件事情。所以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韩星与韩飞云。不过她的一声“起来吧”却让韩星心中一暧。
韩星缓缓地抬起头来,疑望着韩飞云,韩飞云也低声道了一句:“起来吧,星儿。”声音是那样的无力。
韩星挪膝近前,伸出手来想拉过韩飞云的手,他觉得至少这样父子二人可以互相安慰支撑……
可他的手还没有伸过去,韩飞云便更是无力地道:“爹累了,想休息一会,你先出去吧。”
韩星的手再一次停在了半空,心头竟是一阵莫名的酸楚。难道这便是隔阂吗?从此父子真的不可能像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了吗?这样身世的自己一定让父亲心生厌恶吧?是啊,自己现在都讨厌自己,又何况别人。不!不!就算全天下所有的人都对孩儿嗤之以鼻,您也不能嫌弃孩儿啊!不能!不能!韩星心头不停地呐喊着甚至乞求着。眼中又泛起了晶莹的泪光。
韩飞云看着韩星的眼晴,似乎竟识到自己的话伤了韩星的心。至少让韩星错觉到了冷莫和距离,并且自惭形秽了。
若是在以前,他早已怕感地拉过韩星的手来,小心翼翼地解释安慰他。爹没有嫌弃你,更不会因为你的身世而疏远你,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是相依为命的父子,无论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这份亲情是永远也不会被割舍的……可是此时此刻他真的没有力气了,他早已身心俱疲,连口都懒得张了。或者,他也隐隐发觉自己不愿面对韩星,至少,此时此刻,希望韩星离开自己的视线,让自己静一静。于是千言万语只化作淡淡的一句:“爹真的累了。”
韩星尽管心头酸楚哀怨,但心想自己身为人子,该站在父亲的角度替他着想,父亲身心俱疲,的确要好好休息一下。忙点了点头,站起身形道:“您好好休息,孩儿出去了。”又对上官婉玉道:“婉玉姐,麻烦你好好照顾爹。”
上官婉玉点了点头。
韩星看了一眼韩飞云,缓缓转身走向门口。突又转过头,道:“府中危险,孩儿可以去稳住……他,爹与婉玉姐可以想办法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
韩飞云摇了摇头,叹道:“我若逃了,他会迁怒于整个韩府上下……”
韩星忙道:“有……有我在。”说这话时他感觉自己很没有底气。不知道是因为真的打心眼里畏惧梅天寒,还是自己已颓萎得一蹶不振。
韩飞云摇了摇头,又皱了皱眉头,向韩星摆了摆手。看那样子,纵使梅天寒现在进来拿剑刺向他的咽喉,他都懒得提起半点精神。
韩星心头又是一酸,强忍着泪,走了出去。
韩飞云望着韩星消失的身影,长长地凄叹了一声,道:“梅天寒啊梅天寒,你这是在捉弄我,还是在捉弄你自己的儿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