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仪顿了步子,对于这个前一刻还要杀了自己的皇帝着实没好感,不过想想甄风,便也走了过去,一走进,便见老皇帝希翼的望着她。
甄仪哼了声,就是不动步,似是知她来了,甄风竟然醒了过来,瞧见甄仪毫发无损,这才微微舒了心。
“你快过来看看风儿的情况,”老皇帝命令道。
还不待甄仪有所反应,甄风便慢慢开口了,“不,不让,她看。”
“风儿,”皇帝皱眉。
甄仪无谓的站着,淡淡看着,甄风道,“我,是,是死是活都不关你的事。”此话已然说的重了,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四皇子的大胆。
更让人诧异的是老皇帝竟不盛怒,反而哄着四皇子似得,“风儿勿闹,快让她看看。”
“我,我没闹,她死,我死,她活,我活。”甄风这话说的磕磕巴巴,却极为坚定,便是甄仪,也复杂的望向了她。
老皇帝眯着眼眸,似在思考,甄风却又吐出一口血,他急了,才朝甄仪道,“朕不杀你,快救风儿。”
甄仪信然一笑,道,“救也行,放了甄商。”
老皇帝不悦,“你敢跟朕谈条件?”
甄仪无所谓,“那就一起死好了,黄泉之下,也好沾亲带故的一起上路。”
“好,朕答应你,”皇帝咬着牙,不再看甄仪。
甄仪走到甄风身边,淡淡道,“都出去。”
老皇帝自然知道这时候必须得顺着甄仪,便恨恨的遣退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也出去了,守在偏殿。
甄仪垂眸看着甄风,甄风的脸色惨白,看起来的确很是严重的样子。不过,离病危还是远了,她淡淡道,“别装了。”
甄风却毫无所觉,似是没听见的模样,甄仪见此,凝眉,手搭上他的脉搏,然后脸色凝重起来。她望了他紧闭着眼的脸,心里有些复杂,甄风这是自己吃错了药,那么是故意的?还是?呵,若不是故意的,怎么会那么巧合?巧合到一分不差的救了她。
甄仪拿出一粒丹药,喂进他的口中,然后按了他身上的几个穴道,静静站在一旁。
不一会儿,甄风才又转醒,刚刚他竟又昏迷了。近在眼前的甄仪,甄风微微转脸,不想让她看见他如此虚弱的样子。甄仪微微勾了嘴角,有些嘲弄,道,“敢弄伤自己,就不敢面对我了?”
甄风抿着唇,不语,甄仪缓和了语气,问道,“皇帝要赐死我和甄商,定然会对你封锁这个消息,是谁来找你,出的这招?”虽然是烂招,但不可否认,管用极了。
他顿了顿,才慢慢的道出一个名字,“晏连浦。”他抬头去看她反应,看见她唇边似乎是勾了一抹浅浅的笑意,没有讽刺或嘲弄,而是真正的愉悦。甄风不知为何,心里有点疼,又有点释然,原来她是真心喜欢晏连浦的。
能来找甄风的,甄仪猜的出来,只有那个男人,他不会坐视不管,甄仪心里暖暖的。她对甄风道,“你胡乱吃药,五脏内腑根本承受不住药的毒性,是药三分毒,你可知晓?”
甄风苦笑的点点头,他虽然不懂医,可是吃了这么多年药,他也知道药都有毒性,可是不这么做,又怎么能瞒得过那些太医?甄仪瞧着他这副神情,心下便有数了,心里也有些感动和愧疚,至少甄风是因为她才这样子的。
“你放心吧,我会医好你的,虽然可能不能如常人那样练功习武,不过健健康康的还是可以的。”或许曾近她没这份治好他的心思,但现在,她想,就当是还恩吧,她不喜欢欠人情。
甄风是诧异的,他不曾想到甄仪会开口说出这样的话,有别往日冷情,不过她说的话让他有了些希翼,他也真的可以无忧的站起来?不用担心下一刻就晕倒了吗?
怎么说呢,机缘巧合吧,甄仪想起她还留着一只雪虫,就是那次去雪山寻雪果之后,留下的雪虫。雪虫离开了雪山自然是不能再存活,但它留下了最珍贵的雪虫的那颗小内胆。雪虫属寒性,加上配药,虽不能根治甄风,但不会让他再如现在一本脆弱了。
甄仪走出去后,随即便走过来几个公公,论德急忙进了殿内,看主子的情况。甄仪淡淡看着面前的人,他们道,“甄小姐,陛下有请。”
从罪犯这么快就变成甄小姐了?呵,甄仪心里有些讽刺,面上却不漏分毫,抬脚跟着他们走去。
偏殿,皇帝正按耐着心神坐着,桌边放着杯热气氤氲的香茶,见甄仪来了,他板了脸色。
甄仪也懒得请安,站在那儿,清雅冷傲,毫不畏惧的对视着老皇帝的目光。
半响,老皇帝端了茶杯,抿了一口,眼角瞥着她,道,“风儿的病情如何?”
甄仪想了想,只言两个字,“有救。”
老皇帝先是放下心,然后便是怒气,啪的一声把茶杯放下,顿时茶水溢了出来一些,他口气冷厉,“别以为朕放了你,你就可以如此无礼。”
无礼?“呵,对于一个前一刻还要斩了民女的人,虽然您贵为皇帝,但民女亦也不会感激于您。”她顿了顿,接着道,“士可杀不可辱,民女虽无什么大志,但也不愿委曲求全,陛下若在威胁甄仪,那么甄仪便自我了结得了。”
他眯了眯眼睛,怒气更盛,“朕威胁你?是你威胁朕吧?”
甄仪淡淡一笑,不否认,她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人,再说了,现在她已经逮住了皇帝的软肋,自然再不会顾及什么。让她吃了这么些日子的牢狱之苦,总该回他一点礼吧。
他哼了一声,压下怒火,道,“你打算怎么医治风儿?”
“民女一年前有幸从雪山寻了一只雪虫,那雪虫给四皇子入药是再好不过。虽不敢说让四皇子健步如飞,但活蹦乱跳是没问题了,再加以宫中良药辅助,想必四皇子可以多活个几十年。”她的话极淡,却惊了老皇帝。雪山?身为北渊国的皇帝怎会不知那个神秘而又危险的地带?只不过没想到的是眼前这女子竟然去过雪山,而且安全无忧的出来,还寻到了传说中的雪虫。当然,最让他讶异的是,太医说甄风最多活不过几年了,而这女子却能保证风儿活几十年,那么即使他把皇位交给风儿,也没问题了?
“你的话,凭什么让朕确信?”
“那陛下想怎样?”她伸出双手环着肩。
老皇帝沉吟了一下,“那就立下生死状吧。”
甄仪冷笑,若不是现在她还受制于北渊皇,她早甩手走人了。不过,立下生死状也无妨,这些虚言,也就能敷衍敷衍北渊皇这种固执又多疑的人。“好,我立。”
片刻后,甄仪见皇帝命太监收好了生死状,她道,“我要去见甄商。”
老皇帝点点头,让人领着甄仪去了,然后他的神色复杂,心里想道,这一出计划也算是成功了。逼着甄仪主动与他谈条件救风儿,他从一开始就看出甄仪这女子不羁的性子,威胁软的硬的都没用,除非下个套让她自愿的钻进去。而且,还意外收获了一条心怀不轨的大鱼,瑜妃是嫉妒前皇后的,又怎会前来替甄家人说情,无非受了什么人的指令。这不,查下去就查到了二皇子北幽,哼,敢在他面前耍弄心眼,就必须有准备承受他的惩罚。
甄仪随着公公天牢,小公公拿出令牌对侍卫道,“公公我是奉陛下之命,带甄小姐前来释放甄商的。”
守卫认真打量了令牌,这才领旨开了天牢,甄仪走进去,牢里的气味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不一会儿,走到甄商牢前,甄商披头散发的,很是落魄。
甄仪走过去的时候,甄商便睁开眼睛了,他一言不发的望着甄仪,甄仪哼笑了一下,道,“走吧。”
甄商站起身,询问道,“风儿如何了?”
甄仪嗤笑,“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这是干净衣物和银两,随便你去哪,就是不要再来这北渊国了。”
甄商接过包袱,看着甄仪,无言。甄仪走了两步,停下,没转身,道,“甄风无事,还有你,暂时不要回甄家。”甄仪也是有些微担心老皇帝反悔,毕竟他根本不是一个重承诺的人。
甄商看着甄仪清瘦的背影,心里竟有些感动,甄仪心里终究还是不如她表面上的绝情。既然她说了甄风无事,那么便是可信的。
“随本公公走吧,”小太监看着甄商道。
甄商点点头,换下衣物,望了一眼天牢,离开了。
知道甄仪无忧,东祁和南云潇便放下心了。北渊皇帝对外说,两人并不是甄家人,所以无罪释放,但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皇帝开的恩。
西祉太子见没有热闹瞧了,便告别了北渊皇帝,回了西昇国,不过那些带来的礼他没有带走,全当人情送给北渊国了,此举甚是大方。
甄仪被北渊皇安排在甄风的偏殿里住着,为的就是方便医治甄风,甄仪没什么意见,悠然住下,她叫论德出宫给晏连浦所在的客栈去送了书信。可论德回来后说,客栈掌柜说晏连浦那一行人于晌午退房了。
甄仪有些诧异,可眼下自己却是出不了宫,吴鹰也在晏连浦身边,还有徐默,应当不会出什么问题。那么,便等她出宫再去找吧。
于是,甄仪专心钻进太医院,极其大方的拿着宫里的药试药,毁了无数,看得太医院的太医心疼不已。甄仪才不管那套,心里多少有些出气的意味。
终于在七天之后,研制出一瓶药丸,她拿去给了论德,吩咐他让甄风一天一颗,直至吃完。然后开了药方,甄风的身子在甄仪的调理下,果然日渐好转,太医院的人也由不屑变得敬佩。
老皇帝见甄风气色不错,心里才算是放下了心,然后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朝中,剔除了不少站在二皇子那边的大臣。在后宫,也明显冷落了瑜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