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客居京城,子冯心中十分的惆怅。郑国与宋国现在是敌对双方,子冯作为宋国的公子,在京城居住总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虽然姬寐生严令各个官员们对他一定要好生招待,但他总感觉与京都中人有一种隔阂。
马上就是新年了。子冯现在居住的地方早已经不是驿站,而是一处十分排场的府邸。府邸三进三出,在京城之中也算得上是大户,堪比祭足子封等郑国上大夫的府邸。
以往过年的时候在宋国商丘,自己总是面临门庭若市的招待场面,许多时候他还会心生感慨,觉得客人太多招待不过来。但这才一眨眼的功夫,自己的府宅面前便门可罗雀了。
看着屋檐上还不曾消尽的雪花,感受着这一刻的孤寂,对空屋而饮酒,看偶尔的流风卷起屋檐上的雪花,子冯有些醉了。
正在他意兴阑珊的时候,突然门外来了一个客人。看到这人子冯眼睛一亮,这大过年的,竟然有人记得我吗?
他慌忙坐了起来,走出大殿迎接这位客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子封提着礼盒来了。原来是自己的老乡啊。他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异国同乡的相逢在这一刻使得他心中满是感动,这一份感动此时似乎是他人生最美好的际遇。
“老大人,您怎么来了!家里没有客人吗?”子冯很有礼貌地问道。
“见过公子。”子封笑着把礼盒交给了下人,然后笑着道:“家里的客人自然有晚辈接待,不碍事。我这次是王上亲自吩咐前来看望您的。这几天王上有些忙,等着过了初三,王上便会来亲自看望公子。”
听到这话子冯心中的感动愈甚,忍不住竟然想要流泪。他难以置信地问道:“王上竟然还能记得我?”
“公子说的这是哪里话,这才过了不到两个月,王上自然是一直挂念着你的。只是王上一直在筹划着明年再次进攻宋国为公子夺回王位的事情,所以一直没有来看您。等着一切都安排好之后,王上便会来的。”子封解释说道。
子冯皱了皱眉头,问道:“什么?郑伯他还打算进攻宋国?”
子封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公子专程来到郑国,便是对郑国的信任。王上自然不愿意辜负您的信任,您放心把,宋国的君位迟早有一天是你的。”
听到这话子冯心中高兴不起来。,两个月前初雪的时候,宋国和虢国大败宋国,齐国也趁机攫取了宋国六座城池,这使得子冯心中不是滋味儿。听到郑国打算再次进攻宋国,他忍不住又为宋国担心起来。但他又知道郑伯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他,故而他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子封也没有多留,说完这些话之后便道:“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派人通知我家王上,若是不好意思,通知我也是可以的。我们郑国一定不会让公子受苦的。”
子冯连连道谢。
最后子封又说道:“今晚王宫之中有晚宴。王上已经安排了人来接您,若是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如跟我们一起去王宫之中高兴一会儿。”
闻言子冯赶忙推辞说道:“这恐怕不好吧,这是你们郑国的新春国宴,我一个外人怎么好参加呢?”
“不碍事的,王上都已经特地请您了,我们又何尝把您当作过外人呢?”
听子封说的诚恳,子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年纪大了,公子估计也不愿意跟老朽多谈。过些天我让后辈们过来拜访,到时候公子可千万别闭门谢客啊!”
子冯赶忙摇头说道:“老大人言重了,怎么会呢!”
“那我就先走了。”
“老大人慢走。”
等着目送子封离开之后,子冯长长出了一口气。子与夷既然要杀自己,自己何必又为他多想什么呢?宋国吃了败仗,恐怕他也不好受吧。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他也无法主导局势了。既然如此,那便听天由命吧。
晚些时候的王宫之中,姬寐生准备了丰盛的晚宴来招待郑国的诸位大臣。
黑漆茶几之上放着各式各样的食物:直径一尺的青铜小鼎蹲在火盆之上,里面盛放的是祭祀之后留下来的羊肉。沸腾的水不断的冒泡,已经煮烂的羊肉散发出浓郁的肉香,让人食欲大开。而火甗(yan,三声)之上正冒着白色的蒸汽,因为没有掀开盖子的缘故,众人也不知道里面蒸煮的是什么食物。簠簋(fu 三声,gui三声)之中则盛放着苹果,看那苹果鲜红娇艳的模样,仿佛是刚刚从树上摘下来。绘制着云纹的陶敦里则盛放着煮熟的小米,虽然盖着敦盖,也能闻到里面诱人的米香,想来这肯定是今年的新米。
子封、祭足、高渠弥、张春、公子吕、公子异、公子突、公子忽等人都已经跪坐在了案几之后。大殿之中青铜油灯构成的灯树一排排亮着,把王宫之中照耀得仿佛白昼。光黄的大理石砖面上照耀着屋子里的灯光,看上去一片金碧辉煌。
子冯来到大点之后,着实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素来以武力称雄的郑国既然如此富足,国宴竟然如此奢侈。
子冯一到来,各位大臣们纷纷起身欢迎。正客套着的时候,殿外突然传来仕臣的一声大喝:“王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