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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那些年那些事4

2017-12-20发布 5050字

一道受伤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已经走远了的曹冉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来了,看着申音的时候,眼里有了瞬间冒出来的红丝。

朝阳之下,身体挺拔而修长的男生愣怔着站在校园里,因为申音问他,你喜欢了我,是因为什么?

“没有理由,见到你就觉得开心,我……以为叶琰走了,我会有机会,不过看样子,你已经找到了金主?”带着侮辱性的语言在男生的唇片里吐出来,几乎是不假思索的。。

申音不恼,也不喜。

有些人,少了缘分,可以做朋友,有些人,只适合做陌路。

所谓陌路,还有一种解释,也就是空气。

曹冉发誓,自己的那句“金主”,绝对不是针对申音说的,他是看着段紫渊冷贵不凡的气质,生出了自卑心理,才会方寸大乱,以至于说了不顾后果的话。

只是,话已经说出,再收回来,无论是说的人,还是听的人,心态也回不到之前那样了。

他不想在申音的脑海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哪怕只是做一个陌路,也比染脚的淤泥要强。

不过很快,曹冉便发现自己想多了,因为申音冷淡如风的表情,成功地告诉他,他的小心愿并不用多么殷切的祈祷就已经梦想成真。

她并不在意。

呵呵。

曹冉没有一句解释,这次转身,他很落魄。

突然又觉得,淤泥强过不存在的感觉,被忽视似乎更加不是他愿意的……

“为什么不解释?”曹冉走了,段紫渊问。

“不在意的人,怎么误会又有什么关系?”

“女孩子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太特立独行了,不好!”段紫渊又说。

“人都有缺点!”

“……也是!”心里却想着,某人未必把特立独行当缺点了。

段紫渊心里却想着,如果她有一点点暗恼,是不是表示对自己是有一点在乎的?

申音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他有好感的迹象,这点,让段紫渊有些挫败感。

看着段紫渊的背影,申音用了几秒钟的时间,之后,平静地回了宿舍,进门,在麦溪顶着一头蓬乱的爆炸头,怒发冲冠地瞪着她时,把手中的早餐塞到了瞬间灭了火的麦溪怀里:“回去继续睡吧!”

走到房间门前,开门的时候,呆愣几秒钟,因为早餐引诱迅速清醒的麦溪,忽然从身后抱着申音,亲昵的贴着她的背,感动道:“申音,我爱你。”

拜麦溪所赐,有关于申音和麦溪是同性恋的传闻一大早就传遍了宿舍楼。旁人激动万分,唯独当事人气定神闲。

“我们是同性恋又怎么的了,女人跟女人在一起做ai才更有激情……”

麦溪的人之初论,最终消失在申音突然砸过来的抱枕里。

段紫渊约申音一次吃饭,申音欣然邀约。

到了的时候,却发现段紫渊身边还有李斐、乔尔斯、和梅。

幸好麦溪也非跟着要来,否则她一个人……也忒尴尬了。

除了段紫渊、麦溪和申音本人之外,另外三人的目光不时地在申音身上暧昧游走。

如此出类拔萃,如此孤傲疏离,无疑让很多女人喜欢他的同时,却只能驻足远观,只因他的冷淡足以冰冻这世上一切情爱。

而此刻,却发生了让另外四人如看恐怖片一样的场景:

一直默默倾听他们说话的段紫渊,在见到新端上来的热菜时,已经抬手把菜夹到了申音面前的小碟子里。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神态如常,自然无比,明明是第一次,他却做得像是已经很熟练了。

麦溪看出了门道,再看梅的神情,竟都是一样的,有些认命,有些无奈。

说实话,麦溪倒不是很难过,她对段紫渊的喜欢,只是这种喜欢跟她以前喜欢美丽的人,美丽的事其实都是一样的道理。人都会自然追求美好的事物,劣根性作祟罢了。

其实从一开始,麦溪就知道,人和人之间,讲究一个缘分,虽然她家事显赫,不过在段紫渊的身份背景下,她家里就显得单薄了。

小女孩都会有做梦的年纪,虽说她平时说话feng月无边,但至少明白了什么叫缘,妙不可言。

按理说,她这样热情似火的辣妹子性格应该很适合段紫渊才对,毕竟冷热相抵,彼此弥补更有助于关系的良性发展,但段紫渊和申音……段紫渊冷淡,跟很多人都保持距离,是个太过清醒的人;而申音呢?申音是个冷静过度的人,她目标明确,性子谁看上去都显温淡,其实对不熟的人冷漠如霜。

这两个人在一起,无疑是冰块对雪霜,想要拥有交集也不是不可能,可难免碰撞,难免破碎……

但是,他们坐在一起的时候,又会让人感觉画面很美,很和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仿佛把他们融为了一体,哪怕他们几乎从未交谈过。

申音说她和段紫渊关系浅淡,但坐在这里的所有人却不这么认为。

“美丽的申音小姐,果汁?”李斐冷魅入骨的声音,柔和得仿如注入空气的麻药,剂量不大,有种脱离了人体免疫力的怪邪。

申音正准备伸手接果汁的时候,段紫渊却及时拦截,把果汁杯放在桌上:“凉。”

抬手示意侍者送来一杯热牛奶,无声地放在她面前。

如果下巴可以再灵活一点,乔尔斯下巴一定跌到了桌子上。

没有人起哄段紫渊和申音,他们就算不了解申音,也了解段紫渊的为人,这个男人可以远观,但永远别试图剖析他。并不见得他就会当场翻脸,他甚至没有翻脸的历史记录,但他怒极时的目光足以让很多成年人在他面前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敢迎视,总会觉得 ,那冷戾目光的背后藏着两把尖刀,随时在谁背后温柔地来个亲密接触。

这顿饭一直吃到了晚上八点多,申音唯一完成的,就是段紫渊递上的那杯牛奶,至于菜,其实吃的很少。

揉了揉额头,因为晚餐终于临近结束的时候,她听到乔尔斯提议一起去听音乐会。

麦溪很兴奋,她平时就很喜欢热闹,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跟乔尔斯一群人打得火热。

盛情难却,于是吃完饭,去听音乐会,如此折腾到深夜十一点半,这群人的兴致依然热情高涨。

基于以后两天是双休日的原因,所以他们又提议去酒吧坐坐。

就在几人起哄的时候,申音耳边响起段紫渊的声音:“我们不去。”

申音的心弦被某人的一句简单托词无声拨动了,侧眸望过去,他眸光柔和,清俊的轮廓变得温暖明透。

那声“我们”,怎不让申音百感交集?有人抓着她的手臂,是梅。

“申音,我们一起去吧!”沉默几秒,她看着麦溪他们笑了笑:“你们去吧!”

梅意识到了什么,眸光微微闪烁,笑着问段紫渊:“你呢?”

“我和申音有事情。”果真是段紫渊的做派,说话毫无避忌。

申音看着一双双暧昧的小眼神直往她和段紫渊身上戳,申音直接选择无视……

自己有能力随时去掉的烦恼,从不在她的注意力范围。

夜晚的风已经开始有了凉意,申音升起车窗,将自己窝在副驾驶座里。

段紫渊开车的时候,接了好几个电话,看样子,他挺忙的。

听着他磁性的声音,申音竟有些昏昏欲睡。

“别睡着了。”结束通话的段紫渊,看到她闭合的双眸,握住了她的手。

她这才睁开眼睛,大概头脑还不甚清楚,要不然不会说:“累死了。”

夹杂着小女孩的埋怨和自叹,倒像是跟父兄撒娇时的语态。

段紫渊眸光里有了笑意,不期然想起了那个女孩,在校庆上看到的那个人。

和申音长得一模一样,可她比申音更有撒娇的天份和施展空间,所以这样的话语在紫渊家可以时常听到,但申音说出口却是极为难得的。不同于对小美的漠视和无奈,听到申音的话,仿佛有水草缠绕在他心头,一绕再绕,然后一点点的勒紧,心里竟有了丝丝缕缕的痛。

他知道他对这个孩子的感情是不同的,那是什么?其实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小美一直认为他不懂爱,他只是伪装和欺骗自己不懂爱而已。

逃避忽视心头涌起的悸动,只因为所谓情爱,一直是他认为的穿肠毒。

他给自己的心挂上了一把锁,随时抗拒别人,试图保护自己的大锁,然后他在门里面像个困兽一样仓惶游走……

他的眼睛里竟浮起了一抹惘然,松开她的手,也关上了那扇门,那只适才还有勇气包裹她的手掌,此刻已经安分守己地放在方向盘上。

这时他已经把车开到了车库里,漆黑的眸温和的看着她,过了片刻,轻轻溢出一声叹息,说了一句别人听不懂的话语来:“在我面前吃饭可以不用伪装。”

申音听懂了,不但听懂了,她在最初的震动之后,眼眶中瞬间有雾气弥漫开来……她很少吃菜,满满一桌子菜,丰盛而美味,哪怕那些菜是她爱吃的,她也决不贪吃。

每道菜只下第一筷,然后就会含蓄的放下筷子,不管有没有吃饱。

从小养成的习惯,除非是和家人在一起,否则她便没办法敞开自己的胃。

并非觉得不够卫生,只感觉和不熟的人在一起吃同个盘子里的菜是件违和的事情。

她以为在外面没人知道的…紫渊…这个男人给了她喜悲,因为他,她开始做起了青春期女生爱做的粉红色的梦,偶尔看到背影像他的人,她会奢盼那个人就是他,甚至有追上前去的冲动。

喧嚣人群里,他回首看她,那张在他梦境里,反复出现太多次的面孔,一直是他心头不敢触摸的伤。

如今,男人眉目冷峻,静静地看着她,说出她一直试图隐瞒的秘密时,她的眼睛莫名潮湿了。

段紫渊从未见过她流泪,这个女孩把自己包裹在坚硬的盔甲里,不让任何人窥见她的心事,所以那些泪被她收集在了心湖里,用高高的堤坝储存着……

这一刹那,他忽然害怕看到她的泪,她如果哭了,他又该怎么安慰她呢?

他已经分不清楚,这个拥抱想要抚平的究竟是他的无望,还是她的无措?他想抱着她,就这么放纵一次,用他所剩不多的热情试图温暖她。

哪怕她推开他,他也不放手。

而他,真的伸手了。

申音并没有像段紫渊预想的推开他,任其搂抱着,头轻轻靠在他宽阔的胸口,强有力的心跳里面似乎写着一些她看不到的心事。

申音收起强烈漫卷于心的悸动,近似苦笑着说道:“我知道这个习惯不好,会让周围的人不舒服,但小时候便养成的习惯,很难改……”

父母生了她,养大了她,影响了她,却没办法把她骨子里所有的一切都窥探到。

她和父母有隔阂,这种感觉并不经常出现,也没有影响她和申泽荣、闫真的感情,只是偶尔会在心里想想,但……即使是偶尔,也让她感觉自己做得太不够,只是,她强迫不了自己。

试过了,结果反而更糟,因为在饭局中,她会一个人去洗手间不下二十次,吐!

她喜欢吃西餐,不只是喜欢西餐的口味,而是因为,西餐给人的距离感,从身体的,从心理的,那种感觉,让她很舒服。

“没有人是完美的。”柔柔的声音,却充满了纵容。

段紫渊是拉瑞恩带大的,无意之中,他发现,拉瑞恩除了在蒋家,遥远的中国,竟然有一个她的孩子。

或者是出于好奇,或者是出于养育之恩,他知道,拉瑞恩不方便去中国,于是,他去了,之后,才有了他们在学校的初见。

他和她都是天生的演戏高手,把真实的自己埋藏在灵魂最深处,希冀用周身余热温暖别人,而伤痛却留给自己独自舔舐。

那样的泪,在段紫渊眼中可能是自责,但申音知道那是一种不安和融入灵魂的心疼。

她从未见过这么狼狈的段紫渊。半跪在地上给他换鞋的时候,她的眼睛一花再花,耳边响起他无奈的叹息声,他只是重复着让她别哭。

他被精神枷锁囚困在自己无形的监牢里,像个绝望的野兽悲鸣呜咽,等来的却是无尽的殴打。

时光倒流十八……

那个只有七岁的孩子被尼龙绳捆绑着手脚,蜷缩在脏污的地面上,他的倔强和沉默,迎来的是一次次的反复鞭打……那一日,他躺在地上,看着小窗里透射进来的阳光,觉得很温暖,眼睛里竟没有一滴眼泪。

他是一个很少哭的人,因为歌连城的良好家教,小小的他早已懂得面临险境时,谁都不能击垮他,唯一能击垮他意志的那个人只有他自己。

窗外连续下了两日大雨,两日好比两年。

他的泪似乎都被上天流尽了。

见到阳光的那一刻,他极力往前爬去,怎么都好,他不该在阴暗里发霉,那一地黏腻的鲜血仿佛能够将他的灵魂溺毙其中。

当薄薄的光线照在他眼睛上的时候,他不知道那一刻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是否清晰明透,他只知道眼眶开始有了久违的潮润……有人打开了门,他露出了轻蔑的微笑。

是的,轻蔑。

他是段紫渊,是歌连城的儿子,因为身世不明,他天生带着一副敏感和过度自卫的性格,也懂得什么叫明哲保身,但是,小小年纪的他,也懂得,什么叫做底线,他是个有原则的少年,也许,只是个孩子,但是不管遭遇任何人,任何事,谁都不能毁了他……

歌连城原本有两个孩子,被商垚和陆湛抢走一个,之后她只能认命地带着自己其中一个孩子,含辛茹苦地照顾。

直到她遇到段紫渊的时候,她感觉,自己那个曾经在肚子呆过三个月的孩子回来了。

段紫渊便是这么被她捡回来的。

他全身是血,染在皓白的皮肤上,年轻的歌连城,抱起身上的衣服被撕成碎布的段紫渊,回到了自己家里。

从此,她有两个孩子。

她问段紫渊叫什么名字,段紫渊摇头,眼里一片迷茫,空旷得让人揪心。

后来,她为他起名,因为商紫墨的名字里有个紫字,所以,那个孩子里面也有个相同的字。

段紫渊……意味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儿子,而那个孩子如今又回来了,他们,是心意相通的。

回到瑞士家里的卧室内,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俊雅男人,不知梦到了什么,面容痛苦的扭曲在一起,那是深入骨髓的愤怒。

有人在叫他:“紫渊……”声音不太好听,有些聒噪。

愤怒抬手,狠狠地朝声音来源处抽去,伴随一道惊呼声,段紫渊竟是手背一痛,倒抽一口冷气,因为刺痛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

因为空间隔断,他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立身何处。

叫他名字的人是拉瑞恩,而他手背之所以会痛,是因为他正在输液,随着他睡梦中的手势,针头直接脱离手背,于是手背处尽是黏腻而看着刺眼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