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沙落定,众人透过火把的光亮看到一把锋利的横刀已经深深地陷到了王彪的身体里,在仔细看张义潮,只见张义潮的脸色青一片白一片,额头上的汗水也如同黄豆一般沁了出来。良久之后,卫队长李明晋这才走到张义潮的近前,低声说道,
“节帅,王彪已经死了!”
听了这话,张义潮这才回过神来,猛地收起手中的横刀,长长的嘘出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呼!”
与此同时,一声轰隆的巨响,王彪的尸体沉沉的倒在了沙地上,双眼圆睁,显然是死不瞑目!
张义潮吩咐众人将王彪的尸体简单的收拾一下之后便离开了这里,继续向西北方向而去。
是日上午,归义军在黑马城一带与沙陀主力部队遭遇,双方激战过后,沙陀部队退守至黑马城准备暂时缓一口气。此时的沙陀首领终于领略了张义潮所率领的归义军的真正实力,随即准备以黑马城为据点,躲过归义军的猛烈攻势。殊不知,沙陀人的这一举动为归义军歼灭其部做好了铺垫。
如今的归义军拥有了世界上最先进的火药武器,在攻打城池的时候,简直是如虎添翼。大中五年秋,在经过十余天的接连攻打之后,黑马城再次被归义军攻破,沙陀首领带领仅剩的残部一千余人向北仓皇逃窜。为了进一步瓦解河西北境的隐患势力,张义潮派出鄯州刺史国柱引兵一万继续深入北境斩杀沙陀叛军,而自己则亲自率领归义军主力部队继续西进。
大中五年冬,归义军及凤翔军在沙州西部汇合,两军共计五万余人。大军逼近西州的消息很快就穿到了西州回鹘汗国新任可汗尤库勒哪里,西州回鹘震惊。其实,整个西州回鹘的大部分势力集中在陇右道三州,而原来的高昌回鹘境内则北黠戛斯暴军给掠夺一空,大部分的财富不是被西州回鹘占据,就是被黠戛斯暴军运回到黠戛斯境内。
是年冬天,陇右道大地被大雪覆盖了一尺多厚,归义军被阻挡在了陇右道以东无法动弹。为了以最短的时间巩固后方,张义潮则重新任命了一些官职,其中最主要的官职是河西道行军副总管,而兼任这一职务的是归义军一路军镇守使尉迟孝。实际上,河西道行军副总管包括了原甘南道、河西道的大部分区域,而掌管的兵力也超过了归义军总兵力的三分之一,其中足以看出张义潮的决心。
大中六年春,当大地开始解冻的时候,归义军及凤翔军的锋芒继续向西逼近。两路大军在距离西州城只有十余里的地方停了下来。临时行辕之内,张义潮端坐在帅案之后,双目炯炯有神,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众人之后,张义潮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联络使杨轻侯身上,沉声说道,
“西州回鹘辖三州之地,以数万兵力据归义军于西州城外。如今朝廷人仁德,不想陇右道血流成河,随决定诏安西州回鹘,你以联络使得名义传达朝廷的诏安意思!”
“下官遵令!”
话音刚落,只见张准深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叔父大人,据密报,如今黠戛斯两万兵力已经接近西州西北,原西州将军加多让残部也在尤库勒的威逼利诱之下准备随时支援西州,不仅如此,我们的老对手尚恐热也一路跟随而来,现在已经于加多让的部队汇合!”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良久之后,韩家玉站了出来,朗声说道,
“节帅刚才所言虽然有理,可是未必能够奏效,想那尤库勒狼子野心,将莫顿贺、句录莫贺父子二人逼死,这才坐上了回鹘可汗的位置,岂能因为一封简单的招安信而屈服。再说了,如今的西州回鹘在军事上拥有了众多的外援,我军恐怕只有诉诸武力这一条途径了!”
“是啊,节帅,现在我们所有的对手都集中在了陇右道,只要我们全力出击,才能收拾这帮侵犯之敌!”
“...”
就这样,行辕内议论纷纷,大部分人都以为张义潮诏安之策无法奏效,可是谁都不知道张义潮真正的顾忌。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只听得帐外一声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鄯州刺史国柱大踏步走了进来,不仅如此,国柱欣喜的脸色似乎带来了佳音,
“报告节帅,北境沙陀势力已经瓦解,我归义军一部占领了沙陀人的政治中心蒙托城,沙陀残部继续向漠北逃窜,下官安排一支三千余人的队伍镇守在蒙托城,其余部队已经跟随下官来到西州,听候节帅调遣!”
“哈哈哈,国柱大人带来的真是好消息啊,请坐!”
“谢大人!”
国柱坐定之后,张义潮将目光落在了国柱身上,沉声问道,
“如今西州回鹘立国数月,本官决定先行一封诏安文书!”
“大人之策甚妙!”
“哦?”
“下官以为,节帅大人已经不是归义军节度使一职那么简单了,如今的归义军节度使可是身兼大唐葱山道、河西道、陇右道、甘南道行军大总管、安西王数职于一身,其中安西王一职更是责任重大,表明了朝廷已经将安定大唐西部的重任交到了节帅你的身上,因此节帅以安西王的身份诏安偏安一隅的西州回鹘归降便合情合理。俗话说,先礼后兵,如果西州回鹘不理会大唐与回鹘世代交好的外交关系,那么大唐有责任和义务出兵清缴,到时候再诉诸于武力便是水到渠成!”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点头称是。这个时候的众人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意见有些不妥。眼看着时机已经成熟,张义潮便将目光再次落到了联络使杨轻侯的身上,
“联络使大人,立即修书一封送往西州城内!”
“是,节帅!”
很快,一兵一骑向西州城快速驰去!
西州城汗庭,可汗尤库勒端坐在虎皮大椅之上,一双怒目死死地盯着手中刚刚传来的诏安条令,念完之后,站在一旁的拔也纳一把接过诏安条令,怒喝道,
“张义潮真是痴人说梦,居然想着以区区数万兵力逼迫我堂堂西州回鹘投降!”
“丞相,朕现在该当如何?”
“陛下不必惊慌,完全没有理会归义军的必要!”
“可是归义军大军压境,容不得朕不担忧啊!”
“哼,臣早已经安排了一切!”
“丞相大人既然有安排,可否说与朕听听!”
“回禀陛下,臣已经派人联络黠戛斯的大军前来助阵,不仅如此,加多让将军以及尚恐热将军也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前来西州。一旦这三路大军聚集在西州城外,就算张义潮有三头六臂,臣也自有御敌自测,请陛下宽心!”
“既然这样,那西州之安危就拜托丞相大人了!”
说这话的时候,身为西州回鹘可汗的尤库勒则完全丧失了自己的威信。其实,尤库勒从最初被立为西州回鹘可汗,就是拔也纳一手操纵,若非尤库勒血统更加的纯正,拔也纳恐怕也不会将这么一个没有的人摆在了回鹘可汗的位置上。
尤库勒起身向汗庭后面去的时候,拔也纳冷冷的望着他的背影。
回到后宫的尤库勒发出一阵长长的叹息声,这个时候,尤库勒的卫队长走了过来,低声问道,
“陛下,发生什么事了?”
“哎,刚才归义军节度使张义潮以安西王的身份向朕发出诏安文书,希望朕能够迷途知返退出西州,可是丞相大人似乎并不愿意!”
“陛下,请恕微臣斗胆,如今您是我回鹘的可汗,军国大事自然由您一并做主,就算丞相大人功劳再大,也不能越殂代疱!”
“所言在理,可是丞相大人一向强势,而且在回鹘国内声望很高,如今更是掌管了最为精良的左卫威大军一万余人,由他来协助朕处理国事,朕很是放心!”
“陛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爱卿有话不妨直言!”
“是,陛下。汉人有句话叫做尾大不掉,丞相大人借助您的声望发展自己的势力早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势必会危及到陛下您的位置,请陛下早做准备,千万不能让奸人有可乘之机!”
此话一出,尤库勒顿时一怔,他明白卫队长口中的奸人是谁,可是又不敢说破。后宫内沉默了一阵之后,只见尤库勒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
“爱卿之言,朕又何尝不知,可是如今大兵压境,朕岂能怀疑丞相。如此举动如同自断右臂,只会令亲者痛仇者快!”
“陛下所言虽然在理,可是并不能养痈遗患,还是要早作决断!”
“依你之言,朕该如何是好?”
“陛下,既然归义军有意与我回鹘结盟,不如趁此结好归义军。里应外合除去拔也纳!”
听了这话,尤库勒慌得站了起来,快速走到卫队长近前,一把捂住卫队长的嘴巴。后宫内气氛倍感压抑,尤库勒的后背也冒出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