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武臣男还能找到之前送胶轮车配件的那个人的电话，从会议室跑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和他取得了联系：“喂您好，请问是秦老板吗？”

秦老板：“您好，我是，您哪位？”

武臣男把正要出口的字吸回嘴里，咬碎了吞进肚子里，“我是祥云煤矿的小武，之前咱们见过，还有印象吗？”

秦老板：“啊，知道，武工有什么事？”

武臣男：“那个，我们单位现在有一批紧急计划，您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先赶紧发货，三天之内能不能到？”

秦老板：“武工啊，现在市场不景气，生意不好做啊，所有的配件都得从厂里面拿，厂里面不见全款不发货，就这么个情况，您理解一下，好吧？只要您能把款给我们打过来，保证三天内到货。”

武臣男：“可是之前我们柴科长和李科长在的时候，不也是能先到货，大家都合作这么多年了，应该是互相都信得过了，是吧？秦老板能不能给通融通融？”

秦老板：“武工，不是不给帮忙，现在的市场确实不好做啊。我们又不是只做你们一家，我们大大小小和几十个矿都有合同。可是现在，别说现金了，承兑都拿不上。现在我们的工作就是追帐，每天就是靠追帐活了，能要点钱就能发点工资，我们可不比你们啊。也希望你多理解。”

武臣男觉得这样说下去说到天亮也没什么进展，决定亮出自己的底牌：“秦老板，是这么个情况，我们单位出了个小事情，现在我是供应科的科长。”出口又觉得不妥，赶紧纠正“代理科长，我这刚上任就遇到这么个紧急状况，也是谈的第一笔业务，希望秦老板能给通融通融，以后咱们合作的时间还长。”

秦老板：“噢？恭喜恭喜啊，武科长！但是咱还是说这个事啊，我们也希望和祥云矿保持合作，毕竟前几年一直都合作的挺好。我不妨跟您实说啊，就你们上一任，于科长，简直没法合作。好几次把我们叫过去了，说是着急要一批货呢，我们也是觉得都合作这么多年了，尽量通融吧，结果去了找不见人。所以有时候责任也不全在我们。”

秦老板说的情况武臣男太清楚了，但这会也不是落井下石的时候，“这个，确实是我们不对。”

秦老板：“而且，现在国内的山寨厂家太多，那东西根本用不住，但是价格太低，压得我们就没法干！要是按照那个价格，给我们连成本都不够。之前你们于科长也是刚上任让帮帮忙，我们就说吃一次亏无所谓，就给送了一批。结果人家还占住理了，觉得我们这个价格也能送。还说是什么市场化的要求，你去市场打听打听，我们原厂的货，我要是报价高了，我白送你！”

武臣男越听越心虚：“那个，秦总，您看啊，现在这个情况呢，确实紧急，董事长亲自下的命令，要求三天之内必须到货。既然董事长亲自承诺了，肯定不管是市场化这块，还是财务那块，都能给您亮个绿灯，所以，您在给通融一下，试试，好不好？”

秦老板：“这样吧，武科长，我给厂里打个电话，问问我们领导的意思，我也就是个打工的，说了不算。万一您到时候给我们结不了款，兄弟我还得自己贴钱，我是真贴不起啊！”

武臣男又何尝能贴得起？“那行，您赶紧给问问，我等您电话。”

秦老板：“好的，您等我。”

秦老板挂断电话后，武臣男思绪万千。连自己此刻究竟是应该去科办公室，还是会库房办公室，都举棋不定。在建设楼外面来回走了两圈，正好看到周雄出来，散会了？上去赶紧拉住周雄就问：“周科长，什么情况？”

周雄的心情能好到哪去：“哟，武科长，恭喜啊！”

武臣男却一点“喜”的心情都没有：“周科长，咱说正经的，董事长后来还说啥了没有？”

周雄：“你想听啥？扣我三个月工资？我赶紧要饭去啊，失陪！”周雄怒气冲冲甩开武臣男的手，急于去查看现有的胶轮车运行情况。因为他知道，目前还有两辆车刹车失灵，千万不敢再出岔子了。

武臣男在人群中又看到了马文涛，赶紧上去：“文涛，让我看看你的会议记录。”

马文涛是真心祝贺武臣男，毕竟都是一起喝了多少年酒的人：“武科长，不要这么猴急吧？没事，你走了以后，董事长没有再说供应科的事。”

不过武臣男翻开马文涛的笔记本很快就又合上了，实在看不懂本上写的是什么。“还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事没有？”

马文涛：“没有！把几个科长挨个儿捶了一通，尤其是王小明，真痛快！什么狗屁市场化，早就该停了！”

武臣男觉得捕捉到了一个对他有利的信号：“市场化不搞了？那咋呀？还按以前的样子走？”

马文涛：“不知道，反正董事长说了那么一句，具体怎么做，我也不知道。咱矿这事，啥也说不清楚。”

武臣男本来还想再问点事，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秦老板，觉得暂时还是避着人说话方便，匆匆告别了马文涛，“喂，秦总，怎么样？”

秦老板：“武科长，我是真的尽力了，我们厂里面不行啊，财务现在卡的特别紧，本来我们销售经理都说可以通融了，但是又让财务经理卡住了。人家也说了，起码先打个订金，不然不能发货，也就是货款的一半，您看能行不？”

武臣男心里一紧，以往的货，随随便便一次都是三五十万，一半，怎么也得二十万上下，自己上哪给他汇？“秦老板，您帮帮忙，给咱再想想办法。”

秦老板：“没事啊武科长，其实这个东西吧，您先垫上也好，我们能给你开收据，也不用担心我们赖帐。您守着矿呢，又不担心它飞了，而且你们自己人办事，熟门熟路。等最后结账的时候，要是结的早，我还能跟厂里给您要点‘跑腿费’，这样不就一举两得了？您看呢，我偷偷告诉您啊，以前你们李科长在的时候，经常自己垫钱。那才是办大事的人，相当有魄力！”

李善意的魄力倒不用这些送货的来说，就武臣男知道的，李善意在矿上的时候，打牌多大的场子也敢上，吃饭从来不让别人出钱。只不过现在，又多了一项。“我哪能跟人家李科长比，秦总，麻烦您，无论如何，再给想想办法。”

秦老板：“要不这的，武科长，您要是不愿意自己垫钱，您就找那皮包公司，大把的人有钱没地方使呢，那些人托得起也耗得起，只要能挣钱，他们不在乎，好吧，我能想到的，也就这么多了。”

这些方法不用他说武臣男也知道，可是这两年市场不景气之后，很多这样的公司都撤了，像杨光，那不是柴科长出事之后第一个跑的。但是，翻那些老黄历还有什么用，重要的是，得把当下给顾住。“秦老板，您看啊，那个配件的清单，我随后给您用手机发过去，您先给我备着，东西肯定要用，我尽快给您把钱的事，落实了。”

秦老板：“好的好的，武科长，我这就给您准备去。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武臣男即使有，也不是你姓秦的可以帮忙的。武臣男很快想到了另一个人，立刻拨打了电话：“喂，志远，我老武，问你个事儿吧？”

何志远：“什么事？你说。”

武臣男：“是这么个情况，我们科长，被我们董事长给撤了，现在我负责要货。”

何志远：“好啊，恭喜啊！什么时候来市里，请武科长吃个饭。”

武臣男：“那都不着急，现在有这么个要紧事。矿上现在急需一批车的配件，但是厂家呢，必须先收到订金才给发货，领导那边，催的又特别急，你看你家能不能给‘救救火’，然后相当于中间商，把这块给咱揽下来。”

何志远：“呀！这个事，不好办啊！”

武臣男：“你家那么大个公司，这几十万的生意还算个事儿？”

何志远：“我老实跟你说吧，我们家现在和矿上的合同到期以后，就不做了。现在煤矿这块的市场太不稳定，光拖款就能把人拖死。我爸的意思是，把剩下的合同履行完就不做了。现在我们家在市里圈了一片地，起了几栋楼，他妈的把钱都搭进去了，要是没这档子事，借你一笔钱都不事儿。”

武臣男根本不关心他们家把钱用在哪里，但是肯定的是，不会用到自己这里了。“那行，谢谢了兄弟，随后咱们再联系。”

何志远：“没事，啥会儿来市里，提前打个电话啊！对了，武总，我们还有几个月尾款没结，您方便的时候，给问问啊。有事随时说。”

武臣男客气了两句便挂了电话，不知道怎么度过今天，难不成当一个任期三天的科长？

同样不好过的还有王小明，刚进蒋爱国的办公室就被骂了出来：“瞧你那点出息！快半年了，市场化屁也没搞成，我还得跟上你受牵连，还在这儿干嘛，回去写检查吧！以后你少给我大包大揽，记住没有？”

王小明出了蒋爱国的办公室又去郑总的办公室，这次倒是没有挨骂，郑总只温和的说：“王科长咋有时间来我这了？我这庙小，留不住你，你快去蒋爱国那汇报工作吧，不送了。”

王小明还想再说什么，换来的就只有一个字：滚！

（第六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