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得一声闷响,东海大侠赵七命的拳头打到了张九年的胸口,还是同一个位置,不过力道却是刚才的两倍。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抵挡地住赵七命结结实实的一拳。因为世上根本没有几个人的功力比赵七命还好,况且就是比赵七命功力强一些的人,也绝不可能抵挡得住他结结实实的一拳的,尤其是胸口处。你的内功再高,也绝不可能让胸口聚的力比拳头上聚的力多。
赵七命打出去这一拳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对方就要死了。他与无数人打斗过,大多数人都死在了他的拳下或者掌下,只要这么一拳或者一掌打在对方身上,是没有人活的了的,并且都还不是墨迹了很长时间了才死,一拳下去,数不到五,那人就会死的。
而赵七命这一拳打到张九年胸口上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不一样了,因此以前的一拳打出,往往伴随着骨头碎裂的声音自己拳头打进肉里的柔软,可是现在他的拳头居然被弹开了,就好像打在了一块铺着皮革的石头上,并且内力好像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甚至反弹之力把自己的手骨还震得有一点儿疼。
赵七命的双手像是枯柴一样,当然是那种又短又粗的枯柴。升满了茧子和纵横交错的黑色皱纹。他的手已经二十多年没有感觉到疼痛了,就算个别人拳对拳对了一下,在他就要落败的时候也只感觉到有一股力,可是绝对没有这种疼痛的。他的脸色变了。
而张九年还坐在凳子上,一动未动,跟刚才一模一样。他没有发出一点点丝毫的吭声,只是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即就恢复了原样。他的手依旧在捏着酒杯,脸色也正常。
可是其他的人却觉得不正常了。南宫行的脸色变了,何四郎长大了嘴巴,全百岁见多识广,可是这时候也怔在那里,一动不动。尤其是那个任天穷。刚才张九年接赵七命第一掌的时候,他只是微微抬起眼皮看了一下,就又接着喝酒了,可是这时候他却把酒杯放在嘴边,不动了。瞬间,好像时间停止了一样。
可是张九年真的一点儿没事儿吗?他自己都不相信。他感受到赵七命这一拳的拳风时,已经知道了事情不妙,可是他的一股真气依然在那里顶着,一动未动。那一拳刚打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要往后面几丈外的墙上摔过去了,可是当他的真气开始反弹的时候他就让下盘也用力,随即就坐定在那里了。然后他发现两股气流的对攻太过强烈了,他自己简直就要忍不住炸裂开来,可是很庆幸很庆幸,他自己的真气更加强一些,他的身体没有炸裂,可是却依然疼的厉害。那时候赵七命的这一拳已经弹开了。
他终于受住了这一拳。可是接着他的胸口就开始心血倒腾了,他觉得里面好像要燃烧了一样,他那时候简直没有一点儿力气了,想要栽倒在地上。随即觉得有一股血从胸口喷了出来。这真的是一股血而不是一股气,那一口血从他胸口喷出,穿过咽喉,到了他的嘴里。同时还伴着一股气,真的要撑开他的牙关,喷将出来。可是他还是忍住了。他尝到了那口血咸咸的腥腥的味道。
可是在这时候怎么可以把这一口血吐出来呢?如果他吐出来,那么这一拳就是白挨了。可能周围的那几个人还会这么愣着,但是当他们清醒过来的时候,赵七命的另外一拳就会过来了,自己能挡得住或者躲过去吗?南宫行怎么还会可能让他收手呢?
张九年把这口血咽了下去,血很粘稠,有很多都把喉咙里沾了一层,不是很舒服。可是他还是咽下去了,在这一瞬间,他想到了墨乔,想到以后会不会有一天自己可以告诉她曾经喝了一口自己的血,真是挺难喝的。
周围的几个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可是那赵七命还是站在那里不动,他手在微微颤抖,然后那个全百岁轻轻拉了他一下,他就坐到了凳子上。张九年缓过来这口气之后,就慢慢地,看上去简单至极地到了一杯酒,然后抿着嘴喝了下去。
酒是汾酒,不太烈,流在喉咙里把刚才的血迹冲了冲,停舒服的,可是却跟平时的喝酒可要难受一百倍,不过比刚才舒服了一点儿罢了。
南宫行一直在注意张九年的模样,好像是在他意料之中一样,张九年的脸色一直没有变化。直到他又喝了一杯酒,才略变化了些,只不过是便红润了罢了。
那赵七命坐下来之后就在嘟囔了,道:“不可能,不可能。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扛得了我的这一拳的。绝对没有,绝对没有……”南宫行笑道:“张公子果真名不虚传,厉害厉害。”这时候赵七命大叫了起来,道:“不可能的,他胸口垫的一定有东西,一定有。”听到这个,周围人微觉诧异,这也不是没可能的,因此拳头是赵七命打的,自然能感觉的到,而且能够挨了赵七命结结实实一拳却面色不变的人真是不敢相信。
张九年微微一笑,伸手解开了胸口的扣子,他只穿了两层衣服,解开一看,只见他胸口处只是有一个浅红色的拳头痕迹,而周围的皮肉微微有一点儿发青黑色。这确实没有垫什么东西。而且他们都看到了张九年的肋骨下面的皮肤还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刀疤,那刀疤看上去很深,一定也不短,可是只露出了一点儿。
南宫行曾经告诉过他们这是墨乔在他身上捅的刀,可是那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儿,大约只有十天。周围人一看,果真是如此,因此觉得这个小子真的更加了不得了。
张九年笑道:“怎么?有垫东西吗?”他刚说出这句话也把自己吓了一跳,因为他说的“怎么”两个字声音很小,像是中气不足的样子。其实就是这样的,世上没有人挨了赵七命的这么一拳也可以让内力不受一点儿伤损。可是他听到那两个字之后就用大了些气力,声音如常一样。
可是紧紧就是那两个字,周围的几个人都听出来了张九年现在的状态,他果真不是金刚不坏之躯,原来也用了十分的内力去抵抗,因此这才有些中气不足。可是就算如此,那几个人也没有一点儿小看他,因为他们自己挨了这一拳已经重伤倒地了吧。
这时候这几个人没有一点儿声音发出,南宫行虽然震惊,可是也觉得不妥了,他笑道:“张公子,墨乔到底去哪里了你还没告诉我。”张九年调整了一口气息,道:“ 我们昨天才成婚,一晚过后,她身子略有不适,自然是在家里歇息啊。怎么还能出来和人打架?”这句话说的真是如此真实,让人看不出一点儿的说谎痕迹,南宫行虽然不愿意,可是也有一点儿相信了。因为那天墨乔也口口声声说了他们要成亲的。更让南宫行觉得刺耳的就是“一晚过后,她身子有些不适”几个字,好像一根根银针刺在他的耳朵里。
张九年又想起了墨乔,他多希望现在墨乔没有一点儿犹豫,骑着马就快跑啊。也不知她现在找没找东西吃。这时候只要在不说话的时候张九年就在尽力调理气息,因为他知道今天就算他们让走,自己也绝对不可能走出去的,不和他们五个拼个死活是绝不可能出去的。他已经把紫蚕秘籍之中最重要的一段话,讲述体内真气流窜变幻的奥秘理解清楚了,因此内功修习的进展是奇快无比的,现在能恢复一分内力就恢复一分内力,最好能耗半个时辰,恐怕伤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可是这时候,忽听到那边一个幽幽地声音传来,是任天穷的声音,说道:“张公子肚子饿了吧,为何不夹些菜来吃?”这一句话可把张九年震惊了。 他现在正在调理内伤,因为刚才赵七命的一拳着实厉害,若是不能把刚才真气受得损伤补上,一会儿和他们打斗哪里有胜算?这时候若是吃东西可是绝对不可能的,刚才还可以喝一杯酒冲冲嗓子里的血迹,就是吃些东西也是不妨,可这时候是绝对不能再喝酒或者吃东西了,不然食物入肚,阻碍了真气上行,反而会受极重的内伤的。
而且不说吃东西了,就是要说话也得先把真气暂时闭合再说。这任天穷和自己说话是必须得接的,张九年只好把中上二焦封住,笑道:“这位仁兄说笑了。我张九年就是再不要面子,也不会吃人家的残羹剩饭吧。你可曾见我碰过筷子?”这是确实的,张九年来这里这么久只喝了三四杯酒,没有碰一下筷子。这时候南宫行开口了,说道:“既然张公子这样说,那来人,快些把这桌子菜给撤下去,重上一桌新的来。”
这时候那全百岁也意识过来了,张九年这小子刚才受得内伤一定重的很,这么久都没怎么说话,是在暗中疗伤无疑,如此一来就算他功力了得,可是也未必会真正怕他。既然如此,可不能让她轻松地去运功疗伤,可是要说现在上去和他打架,也不知这里谁有这个本事。于是全百岁指着面前盘中的一盘苏式糕点忙叫道:“不用了不用了,这里的这盘糕儿没一人动过,来来来,张公子挨了这么两拳肚子里确实饿了吧,吃一块儿。”说着就把那糕点夹了一块放到张九年面前的小盘子里。张九年冷笑一声,道:“我五年多没吃过甜的东西了。全大爷的面子虽大,可是我也不能冒着口中喉中肚中甜腻恶心去吃这块甜食啊。”说着连手都没动一下。
总之现在张九年是绝计不会碰一点儿东西的,因为他的真气现在还停滞在中焦,若是有异物下肚,一定会冲散真气的。这时候那何四郎也意识到了张九年的状况,他对旁边的一个丫鬟道:“我看这盘油浸皮蛋葱白不错,这个做着也快,快去快去,尽快调一盘上来。”那丫鬟急忙出去了。何四郎对张九年笑道:“张公子,现在已经过了正午了,再不吃些东西可不是养生之道啊,那一盘葱白皮蛋马上就来,不要着急。”张九年不去瞧他一眼,他已经把刚才暂时阻滞在中焦的一股真气冲将上去,这时候真气已经到达头面部了,正是头上微微发热,舒服受用之际,张九年哪里会为了这个而去和他说话呢?
那何四郎见张九年不理他,也没觉十分尴尬,知道他现在正在运功疗内伤,或许正在胸口的紧要位置,笑道:“张公子现在身上不好受吧,南宫公子,这里可有善于捶背按摩的丫鬟?让她去给张公子按摩推拿吧。南宫行还没有说话,张九年就大声道:“好,快些来人给我捶捶背,按按摩。”
这句话一出,可是让周围人大吃一惊。因为旁人都知道他是在运功疗伤,修复刚才吃了一掌之后内力受的伤损,而若要修复内力的损伤,一定是把真气聚集在气海之中,再缓缓流转到受伤部位,这时候一般都不能收到任何打扰,也不能说话的。可是张九年却说话无异常,这也可能是他真气控制地好,他们几个人也都能达到这个境地,可是现在若是有人碰到自己身上,那可就十分不妙了,虽然不至于受内伤,可是内力运行不畅,也是十分难受的。何四郎说出这话本来就是为了这个,谁知道张九年竟然朗声说了这句话,他们几个人可都摸不清头脑了。
原来张九年的疗伤和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因为他是让三股真气分别在任脉,督脉,带脉运行的,运行越顺畅,流经胸口伤处的真气就越多,就越容易疗伤。而他的气海之中却没有储存多少真气,因此所有人前来推拿虽然没什么好处,可是对身上的影响确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他们几个人的真气运行和张九年修习的紫蚕派独门内功是有不同的,张九年真气的运行速度要比寻常人快的多,因此才可以用来疗伤,并且速度快的很。
这时候又一个丫鬟已经过来给张九年揉肩了,张九年并没有什么异常,而且显出一副舒服受用的样子。那几个人看着都吃惊不已,心想他不过是把气海之中的真气排干净了而已,现在他只不过疗伤了这么一小会儿,能起到什么作用?他内伤犹在,既然如此,虽然他功力强劲,可是谁又怕了他?
可是话虽然这样说,周围的几个人谁也不敢再先上去和张九年动手。张九年知道这里的后厨上菜速度是很快的,于是就趁着这短暂的时刻,加快血脉运行,真气流转,去尽力修复刚才胸口所受的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