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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山雨欲来 (六)心疼

2017-12-13发布 3286字

听到“一直病着”四个字,韩星身体一颤,心头一阵痛楚,忙点头称是,退出大厅,沿回廊向后院薛龙儿的闺楼行去。

正值八月天气,后花园里玉树葱茏,百花争艳。薛龙儿的闺楼就掩映在一片花团锦簇之间,显得那样玲珑小巧,静雅别致。

韩星来到楼下,见一个小丫鬟,正蹲在一个火炉旁,用扇子轻轻扇着炉火,炉子上放着正冒着热气的药罐子,空气中除了花香,还弥撒着一股浓浓的药香。

小丫鬟听到脚步声,猛然抬头望见韩星,忍不住一阵惊喜,欢声道:“公子您回来了!”

韩星微微一笑,向她点了点头,目光触及那冒着蒸气的药罐,禁不住又是一阵心痛。加快脚步走上楼梯,恨不得即刻抱住他的龙儿。

闺楼的门瞬间开启,想是里边的丫鬟听到了楼下的脚步声,才迫不及待地来开门,小丫鬟见了韩星也是惊喜满面,但她没有叫出来,而是伸出手指放在嘴边,轻声道:“小姐刚睡下。”

韩星点了点头,走进外厅,入目依旧是他熟悉的摆设,那是女儿家独有的小清新和他所喜爱的古雅。

漫卷珠帘,踏入里间,碧色香炉里青烟袅袅,紫檀木雕花梳妆台旁几株新采的荷花娇艳欲滴。空气中一股如兰如麝的馨香,沁人心脾。

韩星再无暇旁顾,目光径直落在轻纱暧账内那娇小瘦弱的身躯上。轻轻行到床前,挽起纱账,缓缓坐到床边,日思夜想的人儿终于映入眼帘。

只是那曾经花一般娇美的小脸,此刻却显得那样苍白和憔弱,美目紧闭,睫毛越发修长,然而黛眉频蹙,眼睑不时跳动,病中的她睡得很不安稳,叫人好心疼。

轻轻抚着她云一般的秀发,摸着那毫无血色的脸。韩星目光晶莹。伸手握住她纤细又冰冷的手,希望自己的温度,能使她感到舒适安全,从而睡得安稳些。

但薛龙儿的头突然左右晃动,额上香汉涔涔,嘴里胡乱呓语,似乎是什么凶梦,使她害怕了。

韩星忙拿出手帕替她擦汗,然后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半卧着伏在她的身躯上,抱住她,脸贴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心跳,闻着她的气息,也让梦中的她感受着自己的气息。

这感觉让薛龙儿熟悉而舒服,脸上露出一丝恬淡的微笑,似乎那恶梦正隐去,而美梦正轻悄悄地来临。

对于薛龙儿来说最美的幻境莫过于看到她朝思暮想的星哥哥,于是脸上的微笑变得甜蜜,呓语道:“星哥哥,是你吗?是你吗?”

韩星分不清孽龙儿仍在梦中,还是已然转醒,无论怎样他都好心疼,无论怎样他都想就这样抱着她,紧紧地抱着……

薛心龙儿的呼吸渐渐平稳匀畅,韩星这才感觉到她是睡稳了,但他仍那样半卧着抱着她,任凭双臂酸楚也依然保持那样的姿势,生怕身体动一动,薛龙儿又惊梦连连。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龙儿才缓缓地睁开眼睛。

这一觉她睡得好香,梦中她的星哥哥紧紧抱着她,亲着她,她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那思念的人竟真的在自己面前,而且他的脸正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脸,离自己如此之近,近得如梦如幻,连她自己也觉得是那样的不真实。

韩星听到薛龙儿的心跳加快,知道她醒了,轻轻地抬起了头,深情地望着还分清状况的她。温声唤道:“龙儿。”

薛龙儿怔怔地看着她,茫然道:“这是梦吗?”

韩星鼻子一酸,伸手扶起孽龙儿,让她靠着自己的胸膛,听着自己的心跳,道:“星哥哥回来了。”

孽龙儿抬起头看着她熟悉的面孔,泪落如珠。

韩星怜惜地伸出手替她擦拭泪珠,又将她的头深深地埋入自己的怀里。

二人就这样静静的依着,靠着,没有千言万语,却像是将无尽的相思都彼此倾吐过了。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窗棂上最后一抹夕阳悄悄逝去。

两个小丫鬟缓缓地走了进来,一个拿出火捻子点燃了房中各处的烛火,一个手里端着一个托盘。缓缓地走到床边,盘上盛着正冒着热气的燕窝粥。

韩星知道这是薛龙儿的晚膳,忙接过来,用小勺轻轻捣了捣,又吹了吹,然后送到了薛龙儿嘴边。

孽龙儿幸福得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些许粉润。两个小丫鬟则在一旁掩口窃笑。

孽龙儿这些日子病痛缠身,哪里好好的吃过一回饭,今天有韩星亲自喂,竟吃了整整一碗的粥,连两个小丫鬟都喜出望外,道:“公子回来了,小姐的病马上就好了。”

薛龙儿被她们取笑得脸色又红润了些,韩星看在眼里,也喜在心头。

等薛龙儿吃完了粥,一个小丫鬟道:“公子,老爷叫您到前厅用膳。”

韩星这才记起是跟父叔一起上的门,总不能因为与情人温存,而对长辈无礼,忙道:“知道了。”转头望向孽龙儿,道:“爹和师叔都来了。”

薛龙儿会意道:“你去吧。”

韩星站起身形,将孽龙儿放躺在床上,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薛龙儿道:“替我向韩伯伯和周叔叔告罪。请恕龙儿不能相陪。”

韩星道:“他们不会怪你的。”说着帮薛龙儿整了整被角,转身向外,两个小丫鬟却拦住他,笑道:“公子别忙,打了赏,我们姐妹才放您走。”

一句话说得韩星莫明其妙。道:“两位什么意思?”

薛龙儿也糊涂,佯怒道:“两个小蹄子,没来由的要什么赏?”

两个小丫鬟一阵嬉笑,各自一福,齐声道:“恭喜小姐,恭喜公子。”

韩星不明白喜从何来,道是薛龙儿冰雪聪明,见两个小丫鬟眉开眼笑的模样,又想到韩飞云与周天龙齐来薛府,即刻联想到了终身大事,见韩星还丈二金钢摸不着头脑,忙道:“星哥哥,快给几两碎银打发了她们吧!”说着心里说不出的甜蜜,已然羞红了脸。

一个小丫鬟见韩星还云里雾里的,笑道:“老爷与盟主已然商定,就在下月十五为小姐与公子举行大婚呢?怎么,公子竟是如此小气的人吗?明明是来提亲的,却还与我们姐妹装糊涂,这赏若是不给,我们姐妹可不依。”

韩星这才明白韩飞云此来的真正目的是提亲。可怜天下父母心,他不会不理解父亲,也一项知道父亲不是顽固保守的人,若不是了解二人两情相悦,断不会冒然包办。

但此时此刻,自己的身世已然骇人听闻,身为一代魔王的生父梅天寒说不定什么时候重返江湖,还不知道会再度掀起多大的风浪,而正在风口浪尖的他,必定命途多舛,生死难料,哪里还有心思成亲。何况成亲,不会让薛龙儿更幸福,只能给她带来危险和灾祸,他又怎能忍心让她承受这一切。所以这令薛龙儿喜上眉梢的消息,对于韩星来说无疑又是一棒重荷,令他顿时眉头深锁,脸色黯然。

薛龙儿人在病中,本就敏感,一见韩星瞬间变色,顿时泪光盈盈,凄声道:“星哥哥不愿与我成亲?”

韩星这才意识到自己瞬间变色,伤了薛龙儿的心,心乱如麻,正不知道如何解释,薛龙儿已然哀怨道:“你忘不了她,是因为她才不想成亲是吗?”

她!静谧的夜空中那一轮皎洁的月。

韩星曾试着让自己忘记,但越是想忘,却越是忘不了,越是想忘,那端庄美丽的身影越是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是因为太多的内疚,还是因为自己在内心深处原本就那么在意她呢?

她已成了他心底里永不磨灭的痛,每次触及她都会痛得肝肠寸断。

薛龙儿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眼神一直没有离开韩星的脸,就算韩星的表情有一丝一毫的微妙变化也逃不出她的眼睛。

何况韩星已经掩饰不住他的痛楚。心似乎已被撕裂。

于是薛龙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伸手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在被子里低声啜泣。

两个小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顾惊着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哪句话犯了忌讳,惹得二人龃龉,都战战兢兢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韩星看到病中的薛龙儿再一次伤心哭泣,又是心疼,又是内疚,强抑苦楚,又回坐到她床上。

他忘不了独孤月。无论是因为什么?但他没想过因为忘不了独孤月而疏远薛龙儿,更没想过因为独孤月的死而放弃薛龙儿,他知道自己爱薛龙儿,并且始终不渝。他们曾经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逝去的就把她永远放在心头吧,他已然辜负了一个女人,又怎能再去伤另一个女人。

面对掩面低泣的薛龙儿,即不能说心中无月自欺欺人了,也不能将自己的顾虑万千据实相告。犹豫再三才道:“傻龙儿,星哥哥怎么会因为月姐姐而不愿与你成亲,月儿她心地善良,若是在天有灵也会期待我们相依相守。星哥哥只是怕你……怕你有一天会嫌弃我这个心里还藏着别的女人的人。”

薛龙儿揭开被角,泣声道:“有哪一个女人愿意自己心爱的男人心里装着别的女人?可我……可我不会去跟一个死人计较,只要星哥哥……星哥哥心里有我。”

韩星再找不出理由拒绝她,再次伏下身子,将薛龙儿抱住,连声道:“我们成亲,成亲。”

薛龙儿仍唏嘘不止,哽咽着道:“若是心中无我,星哥哥大可不必勉强敷衍。”

韩星的心都快被她揉碎了,也不知道这从实招来是对还是错了,就是一个劲地哄着她,道:“别说气话,星哥哥对龙儿的心天地可鉴,若有半份虚假,叫我天诛地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