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鱼随着老人一路行走，老人行走之时拖着空荡荡地裤管，显得很是狼狈和可怜，但是江中鱼一行人没有一个人帮忙，这代表了一种尊重，不帮忙是因为他们在心底里把老人当成正常人看待。
沿途经过各个街巷，众人议论纷纷，当青花或者江愁看向他们时却又一个个逃得无影无踪。
安静的小镇里面，处处透露着诡异的色彩。
经过一条繁华街道时，一个个身子曼妙却空洞无神的女子招手道“大爷，来啊”“小娘子，可是要住店吗？”或者干脆“长夜漫漫......”
江中鱼小声调侃道：“作为青楼女子，有些......”
江中鱼声音很低，就算青花也只听出来了一个大概的意思，但是老人却突然停止打断道：“你看不起他们？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愿意如此做，但是如果不做这样的事情，轻则无衣食可用，重则以外力变成没有思考的奴隶畜生，世间没有人会为了富贵生活而进入青楼。”
江中鱼没想到这老人会听见自己的自言自语并且打断了他的话语，当即道歉道：“是晚辈无礼了。”
老人摇头道：“你若是真可怜他们，就给他们一些散碎银两吧，虽然不至于彻底救了他们，但至少能够让他们过几天好日子。”
江中鱼闻言给江愁使了一个眼色，后者撅了噘嘴跑向前，给一个个在门外招客的女子每人一两碎银子，那些女子得到银子以后激动地跪在地上，简直就是把江愁当成了自居的祖宗一般！
江愁则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老人眼不能看，但是似乎心里已经“看”到了一切，问道：“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一两银子而已，如何值得这样？”
江中鱼点头道：“是很奇怪，他们的一身衣服价值起码一百两银子，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
“你想要改变豫州，不要急着去洛阳，多走走多看看，自然就会明白了，就像你所说的，杀一个了洛阳王不难，难得是改变洛阳王带来的影响。”
江中鱼虚心道：“谢前辈指点。”
“指点算不上，具体怎么做还是靠你们。”
穿过繁华的街道，便是一片废墟，断壁残垣之间，依稀可见曾经的繁华：“这里曾经是一位巨商的别府，就因为得罪了洛阳王，八年前一夜之间上下三千口人尽数被杀，哪怕一只鸡都没有留下，当时我无处可去便把这里当做了新家。”
“洛阳王没有追究？”江中鱼小心问道。
“他那样的人最厌烦的便是血液和尸体，这里的地下埋着三千死尸，他当然不会来了。”
“敢问前辈是如何知道的？晚辈并无恶意，只是奇怪，按照晚辈的手段，若真的做绝了是绝对不会允许有消息为外人知道的，尤其是个人喜好。”
“事情做绝？不留余地，想不到秦家最后的希望之子会是这样的人，说话很大胆。”老者没有立即回答江中鱼的问题，而是先评价了江中鱼的语气，随后道：“很简单，当年我就是因为昏死过去才活了一命，真正的猛兽是不吃死尸的。”
江中鱼沉默，老人的话语中，似乎洛阳王并没有多么恐怖，但越是如此江中鱼越不敢大意，不敢小瞧洛阳王。
真真正正残忍的人都是有特殊癖好的人！怕死尸和不敢杀人之间没有必然的关系，也许仅仅是因为觉得死人恶心而已。
老人拖着身子在断壁残垣之间挪移，挪移过的地方好像一条巨蟒走过，露出一条隔离带，隔离带草垫下是黑色的泥土，那是血液染成的。
老人，断壁残垣，血液染黑的泥土，枯草垫，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诉说着昔日的繁华和如今的悲壮。
绕过前三层院子之后，现出一片空旷地，假山池塘之间，房屋经过简单的改造，修建了墙壁窗户，将亭台楼阁转化为可供人居住的房屋。
池塘边，有女子在洗衣服，在小镇里的时候见不到一个女子，偏偏在这里放眼望去是近百名女子唯独没有男子，这样前后差异的对比让江中鱼一时难以接受。
更加让他难以理解的是，这些女子没有一个人拥有一件完整的衣服！这些女子要么只穿一件肚兜，要么靠一件破布遮住下半身，要么干脆赤裸相对，露出的肌肤一大片白花花。
从外貌看来说不上漂亮，但放在普通人里面绝对属于抢手货，拿到大宅府邸里面当丫鬟最是不错，这样的一群女子何以会生活在这种地方？而且近乎于赤裸相对呢？江中鱼心里越发疑惑。
当老人和江中鱼的身影出现时，一身形丰满，也是唯一穿了一条粉红色半身裙的美妇擦了擦手上前道：“老爷，您怎么又带人回来了？还一次带回三位女人，若是带回普通女子也就罢了，您看看这次带回来这三位，比尚香阁里那几位都要标致，被人知道了，咱最后藏身的地点也没有了。”
老人闻言皱眉道：“三个女人？”
江中鱼知道自己又被误会了，当即解释道：“晚辈男生女相，并非是女子女扮男装，这位夫人大概是误会了。”
江中鱼的解释并没有什么用，那女子更惊讶道：“男人？那更不行了，这样极品的男人比女人危害更大，老爷，咱们能留下个地方活着就不容易了，您又何苦呢，您......”
极品的男人？危害更大？江中鱼瞬间黑线，江愁和青花玲珑眼色古怪地看着江中鱼，驴子则一副看笑话任何事情都与我无关的表情。
“他是洛阳王的敌人。”老人显然有些害怕女人，解释的时候自己说的都没有多大的说服力，和在江中鱼面前那一副神秘面孔完全不同。
“洛阳王的敌人？老爷，您还信他们？当年锦衣卫来洛阳的时候您又不是没见到结果，当年信了锦衣卫的人有几个有了好结果了？到头来锦衣卫丢了三千尸体，错非长公主亲自来洛阳，那个叫黄珊儿的小妮子就要被洛阳王那九条狗给生生玩弄致死了，您还信任他们？”
江中鱼听着这女子的话，心中吃惊，他不调查洛阳的事情，也没问过黄珊儿，实在没想到当年会如此惨烈！锦衣卫死了三千人？黄珊儿被活抓，这可是秦家都没有得到的消息！
这洛阳王，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会让锦衣卫吃如此大的亏，不过另一方面也解释了为什么当自己来洛阳时，青月会来传达建宁帝和内阁的意志，洛阳王所作所为的确太过于无法无天了！
“今天来的比锦衣卫强大百倍不止，当年如果他不离开的话，来洛阳的就不会是锦衣卫那一群娃娃，够了，妩媚，去安排房间给几位客人，几位客人可能多叨扰几天，他们有什么问题，你就回答什么问题。”老人道。
这个被称为“妩媚”的女子很不情愿道：“是，老爷！”
“另外给我准备热水洗澡。”
“知道啦！”妩媚不耐烦道。
随后妩媚带着三人离开，见到驴子的时候，双眼放光，随后叹道：“看在这口粮的份上也让你们呆几天吧，可惜怎么这么瘦呢？还不够每一位姐妹来一顿饭的。”
本来，其他女子一直低头，根本不在乎江中鱼等人的到来，可是听到妩媚说“口粮”时，这些女子同时看向驴子，好像那不是一只油光水滑可爱的毛驴，而是一锅驴肉。
江中鱼已经可以想象驴子破口大骂“驴子大爷不是口粮”了，而江中鱼则想着怎么解释驴子会说话这个事实，好在青花已经提前行动道：“抱歉，这驴子是我们的宠物，不是粮食。”
青花说话时，自怀里拿出一千两白银，妩媚看都没看道：“银票啊？你觉得这里的姑娘可有一个人敢出去买东西吗？银子在这里不流通的，真是的，整天就知道领一些白吃饭的女人！”
青花玲珑一脸黑线，江中鱼沉默，一向无法无天的驴子躲到了江中鱼身后。
“这里的事情都是妩媚给你们安排的，我能给你们的信息并不多，或者说不到时候，你们若真的是为了改变而来，可以多和这里的人接触，尤其是妩媚，她是我以前的贴身丫鬟，她知道的最多，就看你如何让她开口了。”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妩媚听不懂你的大道理的。”
“那就持之以恒，有些现象既然见到了我便不会放过，我不是当年的父母，做事情时和他们的做法也不同，他们要的是稳定，我要的是改变。”
老人拖着身子离开时道：“你的话留着和这些姑娘说吧，他们才是最有资格听说的人。”
大约半刻钟以后，妩媚再次回来指着不远处道：“姑娘生活在岸边的房间，我已经和其他姑娘商议给你们腾出房间，男人在池塘里的房间，口粮在水塘旁边，没问题吧？”
江中鱼行礼道：“如此安排最好，谢谢妩媚姑娘。”
后者根本不领情，冷声道：“道谢什么的，等你们活下来再说吧，只是以后被人杀死不要连累了我们，姑娘们找个睡觉休息的地方不容易，不要因为你们的到来打破姑娘们的生活。”
“我可以帮什么忙吗？”
“帮忙？你如果长得男人一点儿还真能帮忙，偏偏你长得比女人还女人，怎么帮？你不要到处乱跑就谢谢了！”
江中鱼一脸黑线，什么叫比女人还女人？她看不出来本将军眼睛里面的英气勃发吗？
江中鱼这一刻发现，如果说世界上有比突破那一层更难的事情，那就是和妩媚这样的普通人打交道。
若是对付普通人哪怕是对付武道圣人，江中鱼也有自己的办法，偏偏他的对手是一位长期把控豫州人道洪流的洛阳王，想要彻底打败洛阳王，首先江中鱼便要调查清楚洛阳王在豫州百姓心中的地位和印象。
看着妩媚那一脸对自己嫌弃的表情，江中鱼深深一叹，姬瑶给的一个月时间，似乎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