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梁太祖依然不放心,于是,在自己登基称帝的第二年,便派人赐济阴王毒酒一杯,彻底了断了他的性命。
并追谥为唐哀帝,堂堂的一代帝王,从登基之日便任人摆布最后落得个被逼身亡,的确够悲哀的!
至此,唐朝彻底灭亡。
唐朝灭亡后,南方诸藩相继立国。杨行密的儿子杨渥建立了吴国,四川及各地的藩镇也陆续建了前蜀国、楚国、闽国、南汉国、南平国,形成了国中有国,中央王朝与多个割据王国并存的局面。
朱全忠也就是梁太祖为了争取钱镠的支持,立即派使者到杭州通报王朝更替。
五月初三,后梁要进封钱镠为吴越王,赐号启圣匡国功臣。
罗隐等人闻讯后,赶在使者之前来见钱镠,一进门便苦口婆心地劝说钱镠:“大王!万万不可受封!”
钱镠十分不解:“为何?”
罗隐说:“若是接受了封赏,大王就注定此生只能是个寄人篱下任人摆布的王!但倘若大王拒绝封赏,您大可以借着他弑君篡位的良机,拒绝封赏自立为帝!”
钱镠摇了摇头说:“罗大人,这话在这儿说说便可,千万不可出去乱说!”
罗隐耐着性子苦劝道:“难道大王您就甘心一辈子过着寄人篱下任人差遣的日子吗?之前有唐王在,大王安分守己可为忠,但是,如今大王效忠的唐王被人给杀了!你难道要为那个弑君篡位不忠不义的卑鄙小人尽忠吗?”
见钱镠沉默着不说话,罗隐知道自己语气有点儿重了,但是他就是这么个痛快人,这些话不吐不快。
所以,他干脆借机将心里话分毫不留地全都吐出来。
他理了理头绪接着说:“百姓心里有杆称,他这种名不正言不顺靠篡位夺来的皇权终究不牢固,此时如果大王出手平了他,不仅是替您效忠的大唐报了仇雪了恨成了天下人心目中拨乱反正的大英雄,也理所当然地坐稳了江山,到时候皇权有了,民心也有了,如此百里无一害的好事大王为何要推辞呢?”
顾全武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接连点头说:“大王,罗大人说得对呀!”
钱镠见顾和尚也跟着瞎起哄,不悦地说:“喔?你倒是说说,怎么个对法?”
顾全武说:“咱们效忠的是唐王,如今唐王的皇帝宝座被姓朱的给夺了,人也被姓朱的给杀了!咱们大可以打着替唐王报仇的旗号去平了他!那样虽然位子是夺过来的,但性质不一样啊!朱全忠是从唐王手中夺来的,为天下人所不齿,但大王您若是把皇权从叛贼手里夺过来,那就是大义凛然了!”
杜建徽拍手道:“说得好!末将也赞成大王即刻出兵,朱全忠不是打算派人来封王吗?干脆一会儿等使者来了,直接宰了他给姓朱的一个下马威,然后马上带人前去攻打!”
罗隐说:“没错!如今唐朝已亡,可谓机会难得,大王可以名正言顺地举兵讨梁!如此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万万不可错过啊!一旦成功就可从此坐拥天下,退一万步讲,就算打不赢,还可以退回杭越自立为帝,为何却要对那弑主灭唐的反贼俯首称臣!大王难道不怕被世人唾骂吗?”
罗隐向来心直口快不会溜须拍马不会阿谀奉承,虽然说话是难听了点儿,但是字字句句都是推心置腹毫无水分的大实话。
钱镠早摸透了他的脾气,所以就算他此时连劝说带怒骂,钱镠依然没有动怒,因为他知道罗隐心是好的,只是嘴巴毒了点儿。
顾全武紧跟着极不甘心地说:“是啊!大王!您瞧瞧,连王建杨渥那些歪瓜裂枣的都打定主意想自立为帝了,您这一代英豪却甘心缩手缩脚做一个王!”
钱镠平静地摇了摇头说:“本王的前半生都是在打打杀杀中度过,但那时候除了贱命一条一无所有,大可以豁出命去放手一搏。所以,前半生本王求名求利求富贵,可如今不同了!”
罗隐不解道:“如今有何不同?”
钱镠说:“如今本王有领地,有百姓,有妻儿老小一大家子,这些人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本王一个人的身上,此时容不得有半点儿闪失,一旦称帝朝廷必会派人前来平叛,本王不忍心再挑起战乱兴兵杀戮!所以后半生想求顺求稳求平安!”
罗隐问:“大王不试一试,又如何得知一定就会打不赢呢?”
钱镠说:“朱全忠有数十万大军,而我军却只有带甲十万,兵力无法与之匹敌,虽然在临安有马匹三万余匹,但即使全用于骑兵也不足以在北方平原作远距离奔袭征战!另外,此时吴越尚属初定,近邻吴国地广力强,又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咱们,此时北进,不正好给了强吴一个荼毒百姓的机会吗?”
罗隐说:“大王终其一生拼死拼活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安定民心成就霸业吗?之前苦于没有机会,不敢犯上作乱,但是,如今这大好的机会就摆在您面前,你为何就不能伸手抓住它呢?”
钱镠说:“此时对于本王来说,百姓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再者说了,机会并不是想抓到就一定能抓得到的!很多时候机会没抓着,却抓来了麻烦!”
罗隐道:“大王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难道只有杭越的百姓需要保护,其他地方的百姓就不需要保护了吗?若是打败了朱全忠夺到了黄泉,到时候您庇佑的就不仅仅是这杭越一方的百姓了,而是整个天下的百姓!”
钱镠叹了口气说:“有多大的能力干多大的事儿!如今,本王尚无能力保护天下百姓,所以只能护好一方百姓就心满意足了!”
罗隐见钱镠闲淡不吃油盐不进,顿时急眼了,他知道再不下点儿猛药恐怕钱镠是不会听进去的,于是他拿出了杀手锏---激将法。
罗隐顿时将语调提高了八个度,用愤怒地语气指着钱镠说:“大王,之前刘汉宏作乱你去平叛,孙儒作乱你去平叛,就连将你一手提拔起来的董昌称帝你也去平叛!为何如今轮到朱温不仅称帝还弑君篡位你却怕了?大王难道这不算是欺软怕硬吗?”
罗隐的话里带着指责,嘲弄和挑衅,在场的部将们听了吓得不轻,赶紧冲着罗隐挤眉弄眼,示意他赶紧住口别说了,就连顾全武都替他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钱镠的脾气相当火爆,从来没有一个人敢对他如此没大没小不留情面地大呼小叫!
“罗大人!过分了昂!”
“罗大人!赶紧打住!别说了!”
“罗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还不赶紧闭嘴!”
“咳咳咳!咳咳!嗯哼!嗯哼!咳咳咳咳!”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用语言用咳嗽声提醒着罗隐,希望可以把这个倔脾气的老头给拦住,别再继续发疯了。
但是,罗隐丝毫不为所动,他的耳朵自带过滤器一般,自动屏蔽了所有人的干扰,将别人的嘴调为静音,只准许自己一个劲儿地吧吧地说个痛快。
直到把心里话一股脑儿全部吐了出来之后,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而后又杠着脖子挑衅地与钱镠对视着。丝毫没有恐惧之意。
钱镠并未动怒,他看起来异常地冷静。
他绷着脸定定的注视着殿下口不择言有意冒犯自己的罗隐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最后面部的表情稍微有些缓和道:“罗大人!你说得没错,本王是怕了!”
罗隐万万没想到向来自信不服输的钱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如何应对,钱镠便接着说:“本王怕的是一旦平叛不成,却把百姓的命给折腾没了!打仗靠的不单单是勇气,还有实力!”
正在谈论之际,外面侍卫来报:“大王!后梁已经派使者来了!”
罗隐苦口婆心地苦劝说:“大王!万万不可受封啊!”
顾全武等人随之说道:“是啊!主公!兄弟们跟着您出生入死就是希望有生之年看到主公荣登帝位,您可一定要三思啊!”
“是啊大王!”
“万万不可受封啊!”
“大王三思啊!”
众人纷纷附和。
钱镠看众人腔调一致几乎没有一个人与自己统一的,将手一扬语气坚定地说:“好了!都别说了!本王主意已定,诸位休要再劝!”
“哎!大王糊涂啊!明明可以一人独大,可你为何非得久居人下!既然大王不听人劝,那卑职多说无益,告辞了!”罗隐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顾众人阻拦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全武等人知道钱镠的脾气,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别说几个部将了,就算套上十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当初要将降兵设为武勇都并立为中军便是个很好的例子,当初罗隐等人也曾苦苦相劝,奈何钱镠还不是依然坚持己见!
见钱镠如此坚持,便也只好作罢。
而后,钱镠接受了后梁的册封,成为吴越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