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收到了昭宗的求助信之后,钱镠当时便开了一个会议,部将们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主公的封赏都是唐朝廷所赐,理应去帮助。
有的则说,主公的封赏是朝廷封的没错,那是因为主公不费他们一兵一卒不吃他们一粒米粮替他们平定了战乱,严格的说,这封赏是主公豁出去命带着兄弟们自己挣来的,是利索应当的!
还有的说,朱全忠对咱家主公有恩,当时昭宗理应封主公为吴越王,但他没同意,是人家朱全忠出面周旋才封了个吴王,如果此时公然与朱全忠开战,那是不是会落得个忘恩负义的名声?
钱镠左右权衡,觉得部将们说得不无道理,自己之所以能够受到朝廷诸多封赏,那都是靠自己一点一滴豁出命去打下来的,不是朝廷白白给的,但是,对于朱全忠这份恩情,却着实没有理由跟他开战。
但是,唯一让钱镠想不到的是,朱全忠会对昭宗动手。
所以,904年6月份,李茂贞、王建、李继徽等人联合对付朱全忠时,钱镠并没有出面。
朱全忠见昭宗暗地里派人找人来对付自己后大发雷霆,以汴将张弘范为与御营使,派兵拆毁了长安宫室、官府和民宅,将建筑材料通过为何运输,沿河而下送到了洛阳。
如此一来,长安很快便成了一片废墟。
眼看着昔日的家园毁于一旦无处安身,百姓们不得不居家搬迁,大到七老八十的老妪,小到襁褓中的婴儿,沿途一片哀嚎。
昭宗见此情景,知道自己危在旦夕命不久矣。
经过一番长途跋涉后,昭宗总算是到了洛阳。朱全忠早已在此处为他装下囚禁的牢笼,一下车,便直接被关起来,左右侍从都是朱全忠的人。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住所,陌生的面孔,一切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那种从九五之尊到寄人篱下的落差让昭宗心里无比的恐惧。
其实,昭宗想得一点儿没错,朱全忠将他调到洛阳就是要他的命的,但是,他不能亲自动手,不想担责,他得找个人替他去做。
这个人必须是自己人,否则很容易露馅受人把柄,于是,他想到了自己的养子朱友恭。
他命朱友恭派人入宫,杀害昭宗。朱友恭压根没想到自己的养父会害自己,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下来。他亲自带人闯入宫中,将昭宗一刀毙命。
但是,让他想不到的是,昭宗被害之后,朱全忠在宫外埋伏的人便立刻闯了进来,将他抓了个现行。
而此时,朱全忠也佯作不知,假惺惺地出来跪地痛哭道:“你这个腻子!竟然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害我背负杀害帝王的恶名,今日我若不杀你,如何对得起先帝?如何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
说着,便命人守住杀害昭宗的几个人,包括他的养子朱友恭,并赐毒酒让他们自行了断。
朱友恭到此时才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做了朱全忠手中的一把刀,他常年与朱全忠生活在一起,自然知道朱全忠的势利有多大。
知道再争辩也没有用,到头来恐怕只会连累家人,于是,含恨饮下了毒酒一死了之。从此,这行次帝王的罪名便由他一人担着了。
而朱全忠则成功洗白,从一个不折不扣的幕后操纵者,成功地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大义灭亲的忠臣形象。
昭宗死后,朱全忠便辅佐昭宗的第九个儿子—年仅十三岁的辉王祚登基,并更名为柷,为昭宣帝。
十三岁的孩子能懂个P?只不过是个挂着名声任人摆布的傀儡而已。
所以说,此时的朱全忠实际上已经控制了整个唐王朝。
而这一切,钱镠都并不知晓。他只知道朱全忠胁迫昭宗迁都,但万万没行到那个之前还曾经在叛党手中救过昭宗的朱全忠会如此歹毒。
904年8月的一天,钱镠难得几日清闲,与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吃一顿饭,突然,朝廷派使者来到了杭州,使者无比悲痛地宣告:“越王,昭宗逝世了!”
“什么?”钱镠闻言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手中的茶杯一个拿不稳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此时的钱镠心里是有一份愧疚的,他怎么都没想到昭宗会因此而丧命,他也没有想到,那个满口仁义道德的朱全忠会对昭宗下手。
如果当时自己出手,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他对自己当初没有派人前去搭救万分懊悔,但是,部将们劝他,人死都死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他此时能做的,只有带着儿孙侄子以及文武百官都穿着素服,如同死了父母一般,在节度使军院大门跪地痛哭,为昭宗举行了隆重的哀悼仪式。
随着昭宗的被行刺事件,钱镠在心里便对朱全忠有了抵触和提防。
在郁郁寡欢中度过了八月份,九月份时,在徐许之乱中曾经带领三百名死士开出一条血路的衢州刺史陈璋反叛了!
他的反叛确实有点儿让人难以接受,但也在预料之中。
说难以接受,是因为他才刚刚升为衢州刺史不久,位子都还没坐热乎怎么就想着判离呢?
说预料之中,是因为此人功利心太重,可以说,当初他之所以会带人与田頵的人马以命相搏,完全是因为钱镠的那一句谁开出路来就封谁为衢州刺史。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是完全冲着这衢州刺史的位子去的,既然名利对于他如此重要,那如今他认为有了更好的发展机会,头也不回地奔向杨行密的怀抱便也不足为奇了。
再加上当时成功开路之后因为他的一句推脱钱镠当了真,并没有当即便让他上任,引起了他大大的不满,这诸多的缘由加在一起,便促成了他的反叛。
杨行密见钱镠的人主动投靠自己,哈哈大笑道:“钱镠啊钱镠,是你自己德行太差留不住人,这可怪不得我咯!”
当即便陈璋带人去攻打东阳,陈璋欣然领命。
刺史沈夏出城抵抗,结果无力与他的那三百名死士抗衡,最终被俘遇害。
当日凌晨时分,钱镠府上的门吏正困得不行,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怪异的声响,好像听到门砰地响了一下。
那声音很奇怪,像是有人敲门好像又不太像。
“你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没有?我好像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一位嗓门很粗的门吏警惕地对着旁边的另外一名年纪略大的门吏问道。
“是不是有野狗在门外撒尿?狗尾巴碰到门后就是这个声音。如果是人敲门的话,怎么会只敲一次呢?别管了,好好呆着吧!”年纪略大的一名门吏说。
“说得对!这么晚了怎么会有人来敲门呢?”那名嗓门很粗的门吏呵呵笑着说。
那名士兵眯着眼不再作声,夜,静悄悄的,外面果然很长时间没有动静。那士兵正准备趁机打个盹,突然,门又响了一下,虽然声音很轻,但是,两名门吏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
“哪儿来的野狗?半夜里不睡觉跑这儿来作弄人?老子出去弄死他烤了吃肉!”粗嗓门门吏骂骂咧咧地说道。
“哎哎!回来!大半夜的别随便开门!要是让大王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你忘了?上次徐綰作乱时大王亲手宰了那名更夫!忍忍吧,赶明儿再烤也不迟!”年龄略大的门吏说着,将手放到脖子上,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粗嗓门门吏吓得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消。
这时,门再次砰砰砰地很有节奏地连着响了三下,随后,传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额,开--门!”两名门吏对视了一眼,那名粗嗓门说:“好像不是野狗!”
“外面有人!”同伴说。
“走!咱们看看是谁?”粗嗓门说着,与同伴一起轻轻地拿掉门栓,将大门露出一道缝隙,借着淡淡的月光,看到门外趴着一个人,身着军服,看起来好像受了重伤,流了一地看不清颜色的的液体。
他趴在地上,头朝着大门的高高地擎着,看样子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回禀。
“是我们的人!快让他进来!”
粗嗓门说着,便要打开门往外走,但是门没等打开便被同伴给重重地合上了,同伴年纪大心眼多见多识广警惕性极高,他眉头微蹙想了半天说:“不可大意!万一他是敌人派来的奸细怎么办?”
“可他身上穿的是我们的军装!”粗嗓门门吏说。
“想要弄件军装还不容易吗?杀一个咱们的兄弟就有了!你忘了,咱们大王年轻的时候是如何拿下对手的?就是让将士们换上对手的军装大摇大摆地混进敌人营地打死烧杀的!”年纪大一点的门吏说。
“那怎么办?万一他真的是咱们的人前来汇报情报的呢?”粗嗓门说。
“去报告头儿!让头儿做决定!只要老大发了话说让他进来,咱就放他进来!到时候就算出了问题,也怪不到咱哥俩身上!”年纪大一点的门吏说。
“高啊!”粗嗓门忍不住对同伴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很快去找到上司。
上司睡得正香,突然被砰砰砰的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看是两个小门吏,正准备骂娘,突然那名年龄略大一点的门吏告诉他:“头儿,门外好像躺着一个人,但是因为天太黑看不清是敌是友,特来汇报!”
门吏的头儿烦躁地嚷道:“有人便让他进来!这么点儿小事也要跑来扰我清梦!那要你们还有什么用?”
两名门吏对视了一眼,说了一声得令,便一溜烟地跑到大门处,打开门将那名士兵连拖带拽地弄了进来。
两人手往他身上一抓的时候顿时愣住了,此人身上好像被湿透了一样湿哒哒的哇凉哇凉,抓住他胳膊的手也黏糊糊的,这好像不是水,外面也没有下雨,这味道好像有点儿腥……
对,是血!
“哎,流了这么多血,还能跑到这儿,真是难为这兄弟了!”年龄略大一点儿的门吏说。
“没准这血是假的呢!你刚才不是说这有可能作假吗?”粗嗓门说。
“你他妈眼瞎啊!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有假?真是个榆木脑袋没救了!”同伴气呼呼地说道。
“快,快去禀告大,大王,衢,衢州刺史陈璋投靠了杨行密,今日带人攻打东阳,如今,东,阳刺史沈夏被俘身亡,东阳已经,沦,陷……”
那名士兵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断断续续地将话说完后,便眼睛一闭头一歪,彻底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