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钱镠进封吴王的同一个月,也就是897年的9月份,还发生了一件事,这事儿跟钱镠封王相比略小了一点儿,所以放在了这儿说。
钱镠封王的前几日,湖州刺史李继徽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突然跟牙将们表示,自己想要投靠杨行密。
这李继徽是谁呢?他本人并没有什么能耐,之所以能做到湖州的刺史,完全依仗着他的父亲李师悦。
说起李师悦,得从已经死去的王仙芝和黄巢说起。
当时王仙芝带领数千人在长恒起兵造反,这李师悦就是这数千义军中的之一,不久起义军人数就高达五万人之多,此时黄巢也带人响应王仙芝,后来王仙芝战死后,李师悦也随着部队跟随了黄巢。
这李师悦心狠手辣,一心只想往高位爬。这样的人自然是无法接受失败的,所以,当黄巢失败后,他立刻砍掉了黄巢的头献给了唐朝廷,摇身一变,从一个叛贼成了一个功臣。朝廷一高兴,便任命他为湖州刺史。
可以说,李师悦是用自己上司的一条命,为自己换得了一世功名。属于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白眼狼系列。
因为这李师悦有点儿文才,尤其擅长处理诉讼,所以说,湖州的十五个都头,数千部众他都能有效控制。
不仅如此,他还置办船只,储藏粮食,准备割据。
朝廷原本想派人取代他,但是,朝臣们说不会有人去的。当时的皇帝唐僖宗十分不解说湖州也不小啊,怎么会没人愿意去呢?朝臣们纷纷表示:“不是因为湖州小,而是因为李师悦!”
大家都知道这李师悦心狠手辣不好对付,没人愿意去招惹他。
后来,李师悦死了,他的儿子李继徽继任。
897年9月份,就是钱镠封为吴王的那个月,李继徽突然表示想要依附于杨行密。当时的牙将沈攸认为这是对钱镠的叛逆,坚决不同意。
李继徽不服,部下也意见不一,于是沈攸便提出,跟姓李的站西边,跟姓沈的站东边。话音刚落,部下便纷纷选择,结果,有十分之九的部众占到了东边支持沈攸。
李继徽见支持者寥寥,只好惊恐而逃。一时间,湖州刺史的位子就腾出来了。
钱镠知道后亲自来到湖州巡视,抓了李继徽撇下的两百多个家属。沈攸认为自己维护钱镠有功,认为湖州刺史的位子非他莫属,但是,钱镠的反应却让他稀里糊涂看不透。
当时,钱镠在东南溪边的樱兰堂题了一首诗,最后一句是这么写的“须将一片地,付于有心人。”人们看了半天也不知道钱镠是怎么个意思。
直到回到杭州之后,钱镠才对海昌镇江高彦说,我把这个州给你,你一定要好好治理。于是,高彦变成了湖州制置使。
很多人表示不解,沈攸对钱镠如此忠心又有那么多人拥护他,而他本人也对湖州刺史虎视眈眈,为什么不让他来接管这位子呢?
这就是钱镠的与众不同之处,或许他认为,要想管理好一个州,只有衷心是不够的,还需要有治理他的能力,以及常人所不具备的果敢与胆魄。
毕竟,这不是做游戏,百姓的旦夕祸福全掌握在这一人手里。
而事实证明,钱镠的眼光是无比正确的,至此,高彦对他感恩戴德,多年之后,钱镠在危难之际,高彦为救钱镠不惜献出了自己的性命。当然,这是后话。
此时,有一个人正在虎视眈眈地盯着钱镠,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杨行密。
趁着钱镠这阵子又是加官进爵又是赐免死铁券迎客提诗的,杨行密却在暗中秘密派人筹划了一番,趁着钱镠放松之际,指挥着淮南军把苏州给夺了回来,并派台濛驻守。
钱镠得知后,气愤难当,手下的诸位将士也纷纷跳出来要求打回去,将苏州城再完好无损地夺回来。
此时,已经是十月份,天气异常寒冷,又接近年尾,钱镠权衡了一番,认为自己手里的人马不够多,胜算不太大,便谋划着等明年一开春再找朝廷派人给自己找一个帮手。
此时,朱全忠进攻杨行密失利后,就有意无意地暗示钱镠以及湖北、江西的藩镇向朝廷推荐自己为讨伐杨行密的大元帅,彻底消灭杨行密。因为一旦有了朝廷的支持,自己调动兵马就方便多了。
钱镠觉得这主意不错,便于唐昭宗乾宁五年(898年)正月,钱镠派使者去了一趟京师,以杨行密挑起战乱为由,请求朝廷派朱全忠为都统讨伐杨行密。
皇帝又不傻,在那个战火连天的年代,他要的就是各个官员之间互相牵制,而不是一家独大。倘若灭了杨行密,那朱全忠岂不是就更加无敌了。
所以,为了避免造成无法控制的后果,对于钱镠的这一请求,唐昭宗想都没想直接回绝了。
钱镠见朝廷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靠自己了。
于是,正月都没出,便派顾全武带领军队攻打苏州,因为这苏州城是杨行密刚从钱镠手里夺取的,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了跟主动去夺取别人的东西那感觉是不一样的。
夺回自己的东西格外有底气。
顾全武带领大批人人马围攻苏州城,临动手之前,他先派人探了探路,发现城池的每一个关口都有重兵把守,城墙上的士兵跟插葱似的一个挨着一个的黑压压的排成一片,根本无从下手。敌人在上自己在下的弱势状态就算是硬功的话恐怕也讨不到什么便宜。
顾全武决定暂时先不出兵,回去琢磨了一宿。但脑袋都想破了,还是没有个正经主意!
临近四更天的时候,随从端来一碗热茶说:“将军,天冷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顾全武哪有心思喝茶呢?他接过茶水随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但事情就是这么巧,就在这当口上,突然一只不长眼的野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了进来,跳到桌子上,不小心将一只爪子伸进了茶杯里,可能是因为太烫的缘故,爪子一伸进去感觉温度不对,迅速将爪子从茶杯里抽回来,龇牙咧嘴地喵了一声迅速地逃走了。
“这该死的猫!我好不容易泡的茶水被它给糟蹋了!看我不打死它!”那随从见自己亲手给顾全武泡的茶水被一只猫给搅浑了,顿时气得不行,顺手操起门后的一根铁棍子便不依不饶地撵了出去。
钱镠无奈地摇着头笑了笑,继续想他的心事。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那随从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回来。
“哪儿来的猫啊?”顾全武虽然是出了名的暴脾气,但此时此刻他的样子看上去一点儿不生气,所谓强者愤怒,抽到向更强者,弱者愤怒,抽到向更弱者。顾全武是真正的强者,他的脾气是留给敌人的,而不是四六不懂不通人性的无辜小动物。
“将军说得是!咱们这儿守卫得如此森严,按理说不该有猫儿啊狗儿的进来!属下也纳闷儿,所以刚才追着它跑了一路,发现它好像是从一个墙角处的很小的一个窟窿里钻进来的!”随从气喘吁吁地说着。
“墙角处?”顾全武的眉头微微一蹙。
“没错!我们的兄弟大部分只注意到高处,根本没想到会有野猫从墙角钻进来,”那随从因为怕顾全武责怪兄弟们,便将话锋一转说,“这也怪不得他们,谁能想到这野猫会去钻墙角啊?”
“钻墙角?太好了!这点子不错!来来来,喝茶喝茶!”顾全武听完后大腿一怕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便往那随从面前伸。
那随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将军!属下知错了!属下刚刚不该把猫放进来,求将军责罚!”说着,便将一张俊脸贴着冰凉的地面整个人趴在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你何罪之有啊?我这是在奖励你啊,这又不是毒药,你怎么吓成这样?”顾全武端着茶杯不解地问。
随从将脸从地上移开面露难色地指着那茶杯说:“将,将军,那茶,刚刚被猫爪子搅浑了!”
“啊哈哈哈!你瞧我这脑子,一直在琢磨墙角的事儿,把这茬儿给忘了!”说着,随手一扬,将茶水泼掉,将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放,亲自走过去双手将随从搀扶起来。
“将军,你没责怪属下吗?”那随从见顾全武笑得那么爽快,看起来并不像是生气的样子,于是哆哆嗦嗦地从顺势从地上起来战战兢兢地问道。
“怎么会责怪你呢?你可帮了本将军大忙了!”顾全武拍着他的肩膀兴奋地说。
“大忙?什,什么大忙?”那属下原本清晰的头脑现在被顾全武给搞得有点儿糊涂了。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你去挑选二十名弓箭手二十名精兵跟我出去一趟,其余的兄弟们一人给他们发一块棉花!”顾全武说。
“将军,发棉花干啥?”随从不解地问。
“当然是有大用处了!先每人给他们发一小块,一会儿他们自然会知道怎么用!告诉他们,今天晚上他们的任务是睡好觉,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准出来!”顾全武邪邪地一笑说。看得出来,他是想到了攻打敌人的好法子了。
“噢!”随从虽然不知道顾全武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但从他的表情来看这仗貌似有把握。
将士们接到上面发的棉花十分不解,这一人一把棉花有啥子用嘛!估计也只够给蚁王做床被子了!但因为是将军让发的,他们又不敢擅自丢掉,只好随手塞进枕头底下,拉上被子蒙着头呼呼大睡。
一会儿工夫,随从带着二十名弓箭手和二十名精兵赶来,顾全武说了一声拿着锣鼓跟我走,便一头扎进了茫茫夜色里。
“将军,这大半夜的拿着战鼓干啥,”随从脚不点地地跟在后面叨叨个不停,见顾全武不搭话,随从又接着说,“要真打起来的话,就我们这几个人去能成吗?”
顾全武扭过头来吩咐道:“一会儿到了之后,我们分头行动,弓箭手负责朝着城墙上射箭制造混乱,你们几个人负责敲鼓,其余的人跟我挖墙脚!”
“挖墙脚?”听到这几个字后,随从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自从自己说了那只猫是从墙角钻进来后将军就变得兴奋起来,原因在这儿呢!
到了城墙下,士兵们按照顾全武之前的吩咐开始各司其职。
擂战鼓的擂战鼓,射箭的射箭,剩下的人跟着顾全武悄悄溜到城墙地下,开始连砸带刨地挖墙脚。
随从看着这一切顿时明白了,原来,敲鼓射箭都是为了制造点声响,既盖住他们砸墙的动静,又搅得敌人没法睡觉,真是高啊!
这大半夜的,五六台战鼓一起敲,可想而知那动静有多大,顾全武的人虽然离着不近,但也远远的就听到了。
“啥动静啊?”有人被吵醒了坐起来侧着耳朵问。
“好像是擂战鼓呢!难道是打起来了?怎么没听到命令啊?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旁边的另外一个士兵说着就准备起身往外走。
“回来,”有人喊了他一声,说“你忘了?我们今晚的任务是好好睡觉,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准出来,难道将军的命令你也敢不听?”
那士兵一拍脑袋说:“对对对,你瞧我这脑子,差点儿把这茬儿给忘了!可吵成这样这觉怎么睡啊?”
“将军不是给我们发了棉花吗?大家把棉花塞进耳朵里继续睡!”有人提议道。
“原来将军给我们棉花是这用途啊!”士兵们纷纷从枕头底下摸出棉花来,直接塞进耳朵里,这下子世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