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片刻之后,林城主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
辛悠轻轻一皱眉,便在此刻,老管家敲门欲将泡好的茶水送到书房之中。
方一进门,便被利剑割喉,他用惶恐的眼神望向林城主,眨眼间便一命呜呼。
鲜血似泉水一般喷涌而出,如同泄闸的洪水瞬间将地染红,唯见辛悠手握利剑,满脸冷漠,方才那暖人的笑意全然不见。
染血宝剑重回剑鞘之中,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木椅之上,阴沉开口:“辛悠一生随将军征战沙场,在这世间,恐怕我见过的死人比活人更多。”
“林城主很是古板,但城主不知辛悠也是个死板的人,凡是将军安排给辛悠的任务,辛悠一定披荆斩棘、不辱使命。”
他用指节轻轻敲打桌案,“咚咚”声如同魔鬼的嚎叫,万鬼嘶嚎欲将林城主瞬间撕碎。
“即刻起,只要辛悠一问,城主婉拒,便一人成这刀下亡魂。”
“辛悠有眼,但宝剑无眼。”他用拇指轻轻拨动剑柄,寒剑出鞘,剑光猛地折射在林城主的脸上。
林城主伸手挡住双眼,片刻之后跪地求饶。
“辛副将饶命啊,林某人做事一生问心无愧,从未做过徇私舞弊之事,前些年家中妾室一怒之下将府中婢女打死,林某也不曾偏袒包庇过她,直接将她处以极刑。”
“并非林某不肯替将军做事,只是此事......此事已人尽皆知,宁城百姓的双眼都盯着林某呢,还望将军高抬贵手啊!”
他跪在地上磕了两个响头,抬头那瞬间余光恰好瞟到了惨死的管家,只见他吓得浑身一抖,一阵恶寒。
浓浓的血腥味将整个书房填满,辛悠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再道:“将军说,他不注重过程,只看结果。”
“若你想要看着府中上下几十口人皆惨死辛某剑下,便继续保持初心。”
“辛某定会将林城主留到最后,待您看尽血流成河、尸骸遍地,不知是否还能初心依旧?”
辛悠轻言轻语,语气之中却有浓烈的恐吓之意。
随着盐君征战沙场数十年,他此生杀过的人恐怕比他吃过的盐都多,杀人于他而言不过只是手起刀落这般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平日里他风趣幽默、温柔敦厚,战场上他冷血无情、嗜血成性。
林城主忧心忡忡地紧皱眉头,一瞬后他迫不得已地开口:“林某答应辛副将,定会快快将此案了结。”
“嗯哼,还有呢?”辛悠一脸刻薄,似是没有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复。
“还有...林某定会对此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死者死于意外,并非...并非死于蛊术。”他战战兢兢地说出这番话,还时不时地抬头窥探辛悠的神色。
辛悠满意地笑了笑,起身后拍了拍林城主的肩膀,笑言:“林城主是个明白人,此事可切莫传到女帝耳中。”
“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将此事谣传出去,纵使将军被问罪,辛悠也会不远千里前来取那人首级、屠那人全族!”
“即便辛悠也被一同问罪,我等身后还有数以千万追随将军的寒家军,纵使一人一刀,那人也会被千刀万剐吧。”
语尽,辛悠冷冷一笑,吓得林城主冷汗淋漓。
“是是是,辛副将说的极是,将军一生戎马,乃是南游的大功臣,自是不会做出那般欺公罔法之事。”林城主拂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满口奉承言语。
他之所以摒弃初心沦落至此便是因为不够强大,而赤炎则是一个强者生存的地域。
辛悠拎起浮沉剑开怀一笑,临走之前轻声叮嘱:“该收拾的收拾一下,莫要留下难看的污迹。”
驿站内寂静一片。
无人敢在此时扰盐君烦忧,只有一人,无惧生死,大胆敲响盐君房门。
“进来。”低沉、富有磁性的男音从屋内传来。
辛悠缓缓推开房门,紧接着抱拳弓腰,脸上挂着淡淡的轻笑。
“看样子交给你的事情已经顺利完成。”盐君面无表情地看着辛悠,眼神之中充满无比的信任。
“回禀将军,林城主已经答应不再深究夫人的案子。”
盐君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他起身将弓着身子的辛悠缓缓扶起,问道:“听闻他一向以刚正不阿、秉公无私自称,怎么不到三个时辰,便轻易答应了你呢?”
“回将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而林城主的软肋便是仁慈。”他一板一眼地回答着寒盐君的问题,脸上挂着浅浅笑意。
盐君回旋转身,一瞬后问道:“此次斩杀几人?”
辛悠毫不隐瞒在宁城府城杀人之事,只道:“一人,只一人便擒下对方主将。”
“此番,是本将军亏欠于你,你可有什么心愿需要本将军替你完成?”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万般愧疚溢出心口。
“辛悠曾立誓此生永远效忠将军,将军是主子,夫人自是主母,替夫人排忧解难是辛悠的本分,辛悠无所求,只愿将军早日找回夫人。”辛悠满脸虔诚地望着盐君。
“我等已在宁城逗留几日?”盐君问。
“十五日。”辛悠答。
时间如梭,只觉顷刻,承欢便已离开他数月之久,他无奈叹息,对那女子爱到骨髓却也恨得心碎。
“自此向南,是何处?”
“回将军,再向南去,便是兰城。”
听此一言,盐君迷惑不已,兰城乃是南游都城,若承欢一路向南去往兰城为何不与他一路同行,而要率先离去。
便连一个完美的洞房花烛之夜,也不曾给他留下。
辛悠抬眸见盐君心事重重,便出声宽慰:“已达最南方,夫人无处可去,定在兰城。”
“若是她当真已前往兰城,为何不与本将军同行,而要率先出发?”
辛悠沉默,不知该如何作答。
只闻盐君再问:“莫非她托翠竹转告本将军的话中之意,便是要在兰城重聚?”想到此处,他喜上眉梢,百感交集。
原来他深爱的欢儿,从未将他抛弃。
辛悠颦眉浅笑,心想盐君似乎不曾告诉过承欢自己要前往兰城之事。
他并未一语道破盐君的自欺欺人,若是这般想法能令盐君喜笑颜开,他又何必多管闲事去戳破。
盐君于承欢的心意他看在眼里,承欢不告而别,盐君火冒三丈,但心中的爱终究会吞噬那残缺的恨。
而恨便是因爱而生,即便两人现在相互折磨,最后依旧会携手白头。
便如同盐君对雀里夫人的母子之情,虽万般痛恨雀里夫人将他抛下,但若雀里夫人能够懊悔当初重归盐君身旁,盐君定会遗忘旧痛,做个十全十美的孝子。
辛悠太过了解盐君,深知盐君冷酷的外表底下藏着一颗炽热的心,冷酷不过是他用来包裹软弱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