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用行第一个站了起来,躬身下拜,肃然说:“敦煌曹用行,愿助国公,为国家、为天下而死!”
在他身后,李珽等人亦然下拜,齐口同声:“愿助国公!”李弘定满心欣慰,只觉得自己这个最小的弟弟,终于长大了!
韦庄看了看身后,见众人都在看他,也站了起来,拱手说:“吾已耳顺之年,听君壮词两阙,心中亦有了少年狂气。国公,韦某亦有一腔热血,愿为国家效力!”温宪等人也跟着站了起来,然后全场数百人,都站了起来。
黑压压的人群,全都弯腰下拜,李弘益心中感动,振臂高呼:“河西不灭,大唐永存!”
自穿越而来,李弘益的想法一直都很简单,他目睹了张淮鼎联合索勋的叛乱,一心只想保全家族,对归义军的历史了解得愈多,他受外祖父张议潮的事迹激励,不愿看到河西这一片汉家土地沉沦,因此从玉门关起兵,一路打到长安,渐渐有了更高远的志向。
身为一个汉人,他对华夏的历史充满了自豪,而作为李姓之人,他无比地热爱大唐这个伟大豪迈的王朝,不愿在自己有生之年看到王朝的灭亡。
李弘益一直觉得,既然老天让自己穿越到这个时代,那么自己就不能辜负了上天的心意,必须做点儿什么。他自知能力有限,相对于这个时代的精英或者说天下百姓,他最大的倚仗,就是多了千年的阅历,清楚未来历史的大概走向。
能够聚拢一批志同道合的人,与自己携手,为着一个伟大的目标而奋斗,李弘益只觉得这便足够了!
在场的数百人,受李弘益两阙豪迈的壮词所激励,莫不热血盈盈,齐声高呼:“河西不灭,大唐永存!”他们接受了李弘益这个口号,只觉得天下的兴亡,都系于己身,顿时觉得无比的荣耀。
李弘益长舒一口气,大声说:“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为国家、为天下人计,我等匹夫,正要承担起责任!”
韦庄长叹一声:“国公所言,字字句句,振聋发聩,恰如惊雷一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诚如斯言!”
众人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恨不得立刻便扫清天下,廓肃宇内。李弘益见缅播高战战兢兢地捧着羊肉盘,笑着说:“口号都喊完了,然而事情却要一件一件地做。不积跬步,不能致千里。缅播高的烤羊肉既已做好,咱们就尝上一尝吧!”
缅播高见羊肉尚热,连忙端上前来:“请国公和诸公品尝!”然后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回到篝火堆旁,悄悄地擦了擦额头,只觉得幸亏当年举族投靠了还未发迹的李弘益,否则这位国公只怕真的要带着一帮虎狼之士杀人吃人了!
宴会过后,李弘益所作的两首词迅速在姑臧城流传开来,并以风一般的速度传遍了河西六州之地,向敦煌、长安方向继续传播而去。
姑臧城内的汉人,挺直了胸膛,更加地自豪,李弘益的《满江红》语句直白,激奋慨然,便是寻常百姓也能够听懂,何况那一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第一次将整个天下和最平凡的百姓们联系在了一起,怎能叫他们不热血沸腾呢?
温末、吐蕃等诸族,那些原本就老老实实地接受了李弘益统治的百姓,胆战心惊,愈发地恭敬了起来。
李弘益授课两个月,总算是培训了一批了解天竺数字、算学符号、地理知识的读书人,直接分配到了各地公塾学堂,然后再一次地向各州县百姓广撒告示,要求适龄的儿童都来入学。
李弘益是不打算靠着教育赚钱的,因此免除学费,由节度使衙统一提供教材、书本、纸笔,这是一项很大的开支,却得到了所有官员的支持和拥护,许多商人也纷纷捐款捐赠,要留一个好名声。
曹用行找到了李弘益,自长安一行后,他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听了李弘益宴会的词,说的话,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对李弘益说:“使君,会州如今大定,需要派出刺史,某不才,愿意前往!”
李弘益很是诧异,说:“九郎,你在我身边,不是很好吗?”曹用行语气坚决:“十一郎,我知道你是重感情的,你我总角之交,这是我曹用行此生最大的荣幸。一直以来,我都为副官辅佐,玉门关我为副将,玉门军我为副指挥使,如今到了河西,我又是节度副使,我心中感念,只是,”他顿了一顿:“我曹某人也是有才能的,虽然不及十一郎万一,若一直托庇于十一郎的翼下,叫天下人如何看我呢?”
他郑重下拜:“愿出任会州刺史,为十一郎、为河西、更为国家,治理会州!”李弘益叹了口气,说:“好吧,我也不拦你了!”正如曹用行所言,从玉门关开始,他就一直是自己的副手,也完全被自己的“光芒”所掩盖了。
于是四月初,节度使衙下达了一系列的调令,河西节度副使、开国敦煌县侯、御史大夫曹用行,兼任会州刺史;原礼部郎中温宪为会州长史、会宁县令;原鄠县尉郑谷为乌兰县令;阴继武升玉门军长史兼兵曹郎中;韦庄为节度使参军,掌书记;翁承赞为凉州刺史长史。
黄滔长安游历二十余年才得以中进士,功利之心渐老,他只是想向世人证明,自己是有能够被朝廷认可的才华的,于是李弘益请他任了凉州州学的直讲博士。
李弘益是想在河西镇建立起乡村公塾、县学、州学的三级教育体系,毕竟他无力改变科举制度,只能在此基础上修补填充。然后又联合商人世家,组建了职业学堂,为商家培养懂算学、明律法的学生当做雇佣伙计。
对于韦庄,李弘益是一直想将他招揽的,不过他对文人的看法有些偏颇,只觉得诗名越大,处理具体行政事务的能力越差,毕竟诗人们都是感性的,而做事却需要理性。
因此他考虑了许久,与李珽等人商议定后,才给韦庄安排了这样一个职位。至于杜荀鹤,他还在帮忙整理李弘益编制的教材,准备按照李弘益的意见,删减修改一番。
从杜荀鹤身上,李弘益发现,自己对文人的看法却是有些偏激了,或许叫诗仙李白来做官,未必是个好官,因为他实在太浪漫主义了。而杜荀鹤的诗风偏向杜甫那样,并且能够考中进士的,姑且不论才华,至少有极强的学习能力,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因此李弘益决定,给杜荀鹤留一个渭州的县令位置,看看他的实际行政能力如何。
原本各州的留任官员,经过一年多的考察,大多对调,出任别州县,再加上从归义军五州和河西六州选拔的人才,李弘益总算是把河西镇各曹各司、各州县的主官属僚配置到位。
李弘定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出任渭州刺史。李存孝在渭、岷二州一直剿灭着叛乱,只是那里山势起伏,叛贼们躲进深山,一时不易完全清除。但至少两州已经大定,也该派出亲民官员了。
至于李弘定离开之后,户曹由谁来管理,李弘定推荐了熊乐玄。李弘益很是诧异:“这位熊秀才,不是被分到礼曹了么?”
李弘定笑着说:“礼曹毕竟只有修建学堂一件事,户曹一大摊子事情,我便从各曹借调了些人手,这位熊乐玄,果真是有才能的,他善算学,脑子灵活,办事得力,可以大用!”
李弘益想了一想,说:“户曹责任重大,暂且还是由我来代理吧,叫熊乐玄为主事协助,我再观察一番,若果真得力,再征辟不迟!”
送走了曹用行、温宪和郑谷,又送走了李弘定,李弘益突然觉得有些寂寞。说来说去,还是他崛起太快,底蕴不足,名声也不够显,导致手下可用的人才太少,还需要自己慢慢培养。
就在李弘益准备安心建设河西镇时,不断有消息传来。应进思这一年,基本就没有踏足萧关以西,一直在各地安插密探间谍,关注的重点自然是河东、宣武、凤翔、朔方四镇。
这也是李弘益的指示,他知道大唐最终是亡于宣武节度使朱温之手的,因此格外关注。河东是李克用,李弘益觉得可以和他做个盟友,一起对付凤翔的李茂贞,以及未来的朱温。至于朔方,灵武节度使韩遵前次挑衅,他可是一直记得呢。
传来的都不是好消息,彰义军节度使张琏之父张钧,年老体衰,常年卧病,终于无法愈治,于三月底去世了。
占据了河南东道郓、兖二州的天平军节度使朱宣、朱谨兄弟,被朱温派军攻打,无奈向李克用求救。于是李克用遣李存信往救,屯兵于魏州莘县。李存信放纵属下兵士四处劫掠,惹恼了魏博镇节度使罗弘信,设伏打退了李存信。李克用提兵来攻,儿子李落落死于阵中。
结果导致原本与河东友善的魏博镇,投向了朱温,朱宣兄弟二人也死于朱温之手。李弘益长叹一声:“李存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