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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鼎新公司(下)

2017-12-17发布 4897字

许家陆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佟大人,请您大厅内用茶。”

“好,好。”佟行舟微笑点头,倒背了两手,先行一步,客人们跟在后面,陆续进入了大门,新装修的厅堂古色古香,正中挂一幅日出海上宝船航行的巨幅画作,两边是一对浓墨的对联,下面是一张大八仙桌,东西两边安放着两张太师椅,再往下是两大排左右对着摆放的茶几和座椅,许家陆与佟县令分左右在太师椅上坐了,其他的客人谦让一番也在茶几旁的椅凳上坐了,乔知安、健涛他们几个小青年过来给客人们上茶。许家陆便向诸位客人简要介绍了鼎新公司的起源和以后的奋斗方向,众乡绅无不投以羡慕的眼神,特别是旺庄当铺的庄连桐、送喜粮店的宋百福,他们心里肯定是酸溜溜的。

介绍完毕,客人们又即兴交谈了一会儿,佟行舟便起身告辞。

“佟大人,鼎新公司能有今天,与您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的,今天,无论如何,您也要去喝一杯喜庆酒,让我们略表敬意。”

“许老板的心意我领了,新公司开张,千头万绪的事务,我忠心地祝愿鼎新公司像一艘大船一样,踏平万里浪,生意越做越红火!”

“谢大人吉言!”许家陆一行把佟县令一直送出了大门外,看着他的马车远去,才悻悻作罢。

庆祝的酒宴在悦海酒庄举行,摆了二十桌,许家的要紧亲戚除外,石梁镇大小店铺的老板凡有些名号的都到齐了,宴席上一并推举许家陆为石梁镇商会的会长。

宴会直到下午三点才散尽,送走最后一位客人,许家陆回到公司厅堂内喝茶,大哥许家誉早等侯在那里,当众把职务分配下去,又说了一些切己的话。最后宣布鼎新公司的第一道人事安排决定,这是由他跟大哥三弟商量了几个晚上才拟定的。

“许家陆担任鼎新公司董事长,许家誉任总监,许家通任执行董事,许健林任船运公司的总经理,童大力任船运公司副总经理,许健海任船运公司水手长,叶承蕴任贸易公司总经理,许健龙任副总经理,丁吾方任公司的财务主管,范立山任贸易公司经理助理,金昌友负责大理石业务的货储,金昌楼负责杂货业务。” 健涛、乔知安也得到了进一步锻练的机会,金家后生们有愿意来公司干工的,也一路绿灯。

宣读完毕,许家陆便让许健林和叶承蕴留下,其他的人都到自己的新岗位上去了。

“健林、承蕴,你们俩个也看出来了,我跟你大伯早晚都要退出来,鼎新公司就看你们的了,你们就是公司的顶梁柱,你们俩个要通力合作,把公司的生意做大,切不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纵容了手下的人,你们只有为公司增砖添瓦的份内事,绝对不能让公司名誉财力受损失。”

“是、是”二人答应着。

“承蕴,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首要任务是你要去上海,把大理石材的生意开拓起来,找到批发商,组织起销售网,然后再扩散到江浙一带,确保我们的石材、散货销售,同时还要组织我们日照本地适销对路的货源,我们的船队来回都不空行,都有货物装运,这样公司的生意就做起来了。”

“是的,董事长,我都想过了,明天一早我就和范立山南下。”叶承蕴的脸色白里透着红,也许是酒力的关系,但眼中却透出坚毅的神情。

“行,我同意,把乔知安也带上,也要让这孩子学学生意上的事了。”

“好。”

“你们俩个要通力合作,互相帮助,遇事多商量,业务衔接好,健林虽说对船运比较熟悉,但现在是六条船,数万吨的运输,这么大一个船队漂在海上,风险不得而知,一定要以许家事业为重。”许家陆转头看了叶承蕴一眼,继续说道:“如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们就是荣辱与共的一体了,表扬有你们的,挨板子也是每人领一份。”

叶承蕴早脸红到了耳根子,抿紧了嘴,不好说什么。许健林全看在眼里,揣度着他心里的感受。

“爹,您放心吧,我跟承蕴兄弟会好好干的。”健林说道。

“好,你们再商量一下,承蕴早早准备明天去上海的事情,我要回家去歇歇了。”

“爹、大伯,你们慢走。”

送走爹和大伯,健林又与叶承蕴、丁吾方、范立山喝了一会儿茶,说了一会儿闲话,待酒劲过了,便商量说:“不出半月,第一批石材就装船了,留给你们的时间也就是七八天,时间紧任务重。”

“是啊,我们的压力可不小,万事开头难,到哪儿去找能吞下这么多货的商家?”叶承蕴搔着头皮,满脸是为难发愁的情绪。

“叶经理,还有我们哪,现在还没有做,就说不准哪,只有去做了才知道。”范立山拍拍胸脯说道。

“话是这么说,我们也认识几个商家,像永生丝厂的余庆生老板,未免肯做大理石生意。”

“他不做还有别人,我们再找呗。”

“我觉得应该到租界里去碰碰运气,这些洋人有的是钱,说不定他们能看得上。”丁吾方说道。

“对呀,洋人挣了我们那么多钱,再让他们反过头来给我们送回一些,这叫做反哺。”健林笑哈哈地说。

“对,这是个好办法,我在租界也认识几个人,找找他们看看。”

“同洋人打交道,我们也不是头一回,谁还怕谁。”

“健林哥这是去打仗啊?做生意讲的是合作,和气生财,双赢!”叶承蕴笑了,露出一口好看的牙齿。

“我一看到洋人的大铁船那横行霸道的样子就来气,真想上去教训他们一回。”

“这样不行,我们得讲策略,能从他们兜里掏银子,赚他们的钱也就有了。”

“对,我们就得这么办。”叶承蕴的心里有了底气,“明天一早,我们就去上海。”

“好嗳,我也想跟着去啊。”丁吾方装模作样的说道。

“吾方兄弟是不能去了,你要在家里理帐呢,作个帐房先生吧。”范立山故意气他。

“往后咱们机会还多着呢,十天八日公司的船队就得跑一次,只要想去还怕没有机会?”健林说。

“就是,谁信立山的鬼话,再这样小气,到时候我不给你发薪水,看你能咋样。”

“嗳哟,我说帐房先生,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你可不要当真扣我薪俸啊。”范立山夸张地喊道。

“得把乔知安带上,让他到外面去开开眼界,我们也多个帮手。”叶承蕴说道。

“这主意不错。”健林说道:“乔知安还在码头仓库那边帮着理货,过会儿咱们到那边通知他,让他早一点准备一下。”

“中。”

“我想把咱们鼎新贸易公司建成一个鲁南苏北的商品集散地,咱们不能把眼光只盯在商品零售这块上,要做就做商品的大批发,只有商品卖得快,就算价格低一些,咱们也能获得利润,咱们如果搞起零售来,与当地的商家争夺一厘一毫的微利,我们的贸易公司就开办不下去了,健林哥,你说是不是啊?”

“我也这样认为,从第一次销售情况看,只要价格合适,给商家让利,就可以加快商品的销售速度,可以腾出仓库再进货,我们的船队也就有活计了。”

“只要鼎新公司形成良性循环,何愁不发达!”丁吾方说道。

“就借兄弟们吉言。”

四个人说说笑笑,看看天色不早,便离开商行往码头仓库走去,只留健龙一个人在里面照顾生意。

这两天茧子上得很快,不出三两天,仓库里已经占去了三分之一的面积,趁还没有天黑,童大力、健涛还有卜大成和乔知安几个正在码垛点数,健海到船上指挥船工们找工去了。

“大力,茧子上了多少包了?”因为仓库里面太闷热,他们几个没有进去,坐在井台边的小桌子前歇息,健林朝仓库里吆喝。

“是健林哥回来了。”童大力闻声,从仓库里面跑出来,满头满脸的汗水,“已经一万二千包了。”

“估计能收多少?”

“卜管家说可能要四万多包。”

“多多益善,我们的船有的是地方,装得下。”

“再过五六天,石材也就运过来了,我怕仓库里装不下。”大力有些为难的样子,坐在井台边的石条上擦汗。

“石材又不怕日晒雨淋,不用往仓库里搬,直接码垛在院墙根下就可以了,反正还得装船。”

“大力,知安到哪儿去了?”叶承蕴问道。

“他在仓库里帮健涛记数呢。”

“快把他们叫出来凉快一下吧,里面太热了。”健林说道。

“快了,就要查完数了,等会他们就出来了。”

“大力,你这次回家,你娘是怎么说你的,是不是给你说了媳妇?”范立山挪喻他道。

“瞎说,我娘才没这么说呢。” 大力随手把一块小石子“卟嗵”一声丢到井里去。

“人家大力早就有青梅竹马的,正在闺房里等着他的花轿去抬呢。”

“健林哥——”大力急红了脸。

“怎么,我说错了吗?”健林更进一步说道:“不信,你把怀里那块蓝手帕子拿出来让大伙看看,看那左下角是不是用红线绣了一个‘梅’字?”

“健林哥,你胳膊肘子向外拐啊,怎么帮他们说话?”

“反正都是弟兄,你快实说了吧,省得我们汗里汗淌地瞎猜。”丁吾方也加入进来。

“还是我替他说了吧,这几天西街口刘家小梅没有来找你啊,大力?”

“健林哥,你还说——”童大力急地跳将起来,一下子捂住许健林的嘴巴,不让他说下去。

“已经晚了,我们都听道了,大力你还是早点请我们吃喜酒吧。”叶承蕴说道。

“叶公子,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跟翠枝小姐什么时候喜结连理啊,你可否在此跟大伙说说?”

叶承蕴冷不防受童大力这一激,脸腾地变红了。丁吾方、范立山反过头来嘻嘻哈哈地看着他,因他脸皮薄,也就口下留情,没有给他难堪。

这时,健涛与山亮、卜大成三个从仓库走了出来,每人的衣服全湿透了。

“看把你们热的,等太阳下下山再清点也不迟。”健林说道。

“大伯早就安排下的,我们哪敢马虎大意。”健涛说道。他比乔知安大三岁,但比健林他们小一大圈,倒是与知安、大成他们谈的来,因此,他们仨个走得特别近乎,没事就爱在一块玩儿。

“中,早干完了早利索,我就反对办事拖拉。”范立山说道。

“知安,明天一早,你跟叶经理他们几个到上海去,今晚你先收拾一下,免得明天来不及。”

“真的,健林哥?”乔知安有些意外,抬起头来直盯着健林,两眼清澈透亮,一副年轻人涉世未深的神情。

“健林哥几时骗过你来?”大力插话道。

“太好了,我也没有好收拾的,明早落不下。”知安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出了门,就代表咱们许家的门面,可不能给咱们丢人,凡事要勤快,多向叶经理他们学习。”

“这是肯定的。”乔知安高兴地跳了起来,一阵风似的跑进船工宿舍里去了。

“健林哥,你就不用一口一个‘经理’的称呼我,我都感觉有点头皮发麻,还是真呼名字多好。”

“公司有公司的规矩,就得称呼职务,往后咱们就得立个规矩。”

太阳落下山了,许健林便约大伙儿到他家里去吃饭。

“船工食堂里的饭也熟了,我们就在这里吃好了,吃过饭,我们就回商行里去睡觉。”叶承蕴说道。

许健林一再推让,叶承蕴和丁吾方推辞不过,只好跟他一块回家吃晚饭,其他的人就在船工食堂吃了。

许家陆早就回家歇歇了,直到健林仨个进门来,才让开饭,翠枝、桂琴、桂蓉也在,许家陆陪着大哥、三弟和金家两兄弟在主桌上吃,健林他们六个人在下面的桌子上,两张桌子菜色都是一样的,主桌上有酒而己。翠枝带着两个表妹巴巴地玩了一整天,并没有迈出大院一步,早盼望着哥哥他们回来,可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差点都泄气了,还好,哥哥他们仨个都回来了,因此青年们这桌,气氛反而比主桌上还要热闹。

健林一进屋就没有看到秦家老爷和秦家大小姐,心里纳闷呢,难道走人了?从碑廓到石臼所八十多里路,几时才能走到家、难道这时候还在路上?如果他们过山口的时候万一遇到狼咋办呢?想到这儿,后背阵阵发凉,一股纠结之气凝于眉间,可惜忙了一整天,话也没跟人家说上一句,唉!健林不觉有些懊丧起来。

晚饭很快就吃饱了,叶承蕴和丁吾方正要开口道别,许金氏说道:

“两位贤侄忙了一天,也没有好好玩玩,正好翠枝她们姊妹儿也没有出门,你们就搬个凳子到葡萄架下乘凉去吧,天这样热,反正回去也睡不着。”

翠枝她们叽叽喳出门去了,许健林走在最后,刚到门口就被娘叫住了。

“健林呀,人家秦家老爷和大小姐来了一整天了,你也没有好好陪陪人家,现在人家在你三娘屋里,你何不前去说会话,也不能让人说咱家不理人,落下话柄。”

健林稍一愣怔,立时明白了娘的意思,便痛快地说道:“好吧,我这就去看看。”

葡萄架下那边就热闹了,翠枝对叶承蕴,桂琴对丁吾方,数桂蓉年龄最小,还不谙事,只在里面胡插浑,倒也有趣。突然,翠枝大声嚷嚷起来。

“你们明天要到上海?”

“是啊,明天一早就走。”叶承蕴彬彬有礼地回道。

“那你们几时回来呀?”

“不知道哩。”

“刚一见面就要离开,还让人怎么过呀?”翠枝有些急了,“我也要跟你们去。”

“哪怎么行,我们又不是去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也有手有脚,我也会做事情呀,我为什么不能去?”

“这都是许老爷安排的,我也没办法。”

“那好,我这就去求我爹。”

别看翠枝是个女孩子,可性子比她哥还要强过头呢,再说爹又偏疼爱她,因此,许家陆经不过翠枝软磨硬泡,只好勉强允了她,但又怕女儿路途遥远一个人受罪,便经了桂蓉她爹的同意,跟翠枝结伴到去上海,而桂琴却因丁吾方不去也就没有去成,明天仍旧跟了她爹回潮白镇,当晚就这么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