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家门口有个池塘,池塘边上有座小假山,有事没事总是和几个小朋友跳上去,拿个兜虾网得抓小鱼。那池塘里的水一到夏天总是变得墨绿墨绿的,浑浑得看不清。池塘中间有三个墩子,听老辈人说,那个上面本来搭了个凉亭,以前这一带是个地主的私宅,大热天的,这地主便带着家眷到亭子里纳凉、钓鱼。巷子里住着一个老人,大伙都喊他老韩头,看我们不安分,便摇着蒲扇,把我们拉拢在身边,说是要给我们讲关于这个池塘的故事。
有一年来了个戏班子,在街头搭起了篷子,有个唱花旦的姑娘一往这台上一站,这腰身一摆,眼睛这么笑盈盈得一看,看台下的人都觉得,这姑娘她是在看我呢,心里就荡漾开来,所以这看戏的人啊,里三层外三层得围的水泄不通。这地主听说了这事,便叫人把戏班子请到了院子里喝酒,嘱咐在傍晚的时候,请那花旦姑娘一个人到池上的凉亭去唱戏。
这戏班班主觉得这地主不怀好意,便嘱咐这姑娘千万要小心,莫被这地主使了坏。姑娘便暗地里留了个心眼,在袖子里藏了个小剪子,这曲才唱到一半,地主便死皮赖脸得凑上去,先是动手动脚,再又将这花旦逼到了凉亭边上。这姑娘也是个念气节的人,从袖子里握出剪子就抵着喉咙,严辞呵斥那地主不要再使坏,可那地主仍不知道好歹加以调戏,并从那姑娘手里夺下了剪子。那姑娘逼不得已,一咬牙便“噗通”从亭子里跳下了池塘,结果就没再见浮起来。
这地主眼见出了事,却又不慌不忙,拿着那姑娘的剪子,剪下了自己衣襟上的一块挂玉,也顺手扔进了池子。继而他又大呼小叫起来,把所有人都引到了凉亭来,哭喊着对戏班班主说:“你家花旦好生厉害,拿着剪子夺走了我的玉佩,被我反手抵抗,现在掉进池子里去了。”
所有人闻言都大惊,也知道此事没那么简单,但那剪子就是证物,戏班子有口难辩,戏班班主老泪纵横,派了戏班子里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下水找尸身,一炷香的功夫便找到了。只见那姑娘的脸上怒目圆睁,满脸的悲愤和凄惨,老班主叹了一声气,为她阖眼了三次,依然不肯瞑目。
那地主看了隐约也有些害怕,就给了些银子给戏班,草草打发他们离开了,老班主得了银子,走得时候回头看了眼地主,嘱咐他道:“按照我们那家乡的习俗,如若人死不肯阖眼,终究有什么奇冤大恨或放不下的事,你要好自为之。”那地主啐了一口,心想自己家大业大,难不成还会栽到一个小丫头手里,便鼻子哼哼了一下,不以为未然,心想不就还是想多要些银子嘛,便又叫管家给了戏班子十两白银。谁知道那班主也冷冷一笑,拒绝了地主的好意,说到:“这十两白银你自己留着,因果循环终有报,你多给自己积点德吧。”说完便带着众戏班弟子离开了。
在这戏班子走了不到一个月,怪事就开始发生了,好端端的池塘里慢慢就浮上一些死鱼死虾,几天过后便死得越来越多,白花花得漂在池面上,一经暴晒奇臭无比。所有的家丁佣人不得已都捏着鼻子从池塘边走过,可一旦下雨那臭味便顺着雨水和风向,慢慢得飘过了这一带,很多人晚上都不敢开窗子,怕那味道都钻进房子里面去。
那地主火冒三丈,叫人把那死鱼死虾在一天内都捞起来,埋到了后山的土里,心想这下总太平了。结果怪事又发生了,从埋了死鱼虾的土堆里,蹦出很多癞蛤蟆,扑通扑通得跳出来,纷纷往池里赶,夜晚时分这些蛤蟆还瞪着亮绿的眼睛,将脑袋埋在水里,还猛地会窜到池塘边上,一口将人死死咬住不放,看得经过的人心惊胆战,再也不敢望池子边走过。
那地主一看形势不对,赶紧花了大价钱请来了一位道士,将那前因后果和他一说,那道士立即升坛作法,烧了香,点了烛,划了符咒,并将下了咒的纸符镇在了池子的东南西北角的石墩底下,继而点点头,对地主说,这样便可保四方平安,但是千万不要去动这符。地主连连答应了,说来也怪,至此那些蛤蟆居然都静静得一个个沉到了池底,没敢再浮出水面吓人。
这样倒也相安无事得过了几年,那些符依旧光彩如新,似乎年岁的冲刷一点都对它们起不了腐蚀,地主也对此暗暗称奇。心里一放松,这老毛病又犯了,又从菜街市上抢来了一个卖菜的姑娘,那姑娘纵然被猥琐的地主吓得花容失色,却也依然不肯就范,拼了性命从宅子里逃出来望池子那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