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顶上闷雷滚动,闪电光芒映照四周宛如白昼。窗外的雨大粒大粒地倾泻,飞檐滑落的水珠汇成一条条水柱,栽种的树木花草被浸泡在积水中,房内的蜡烛灯花一跳一跳的充满昏黄小空间。一条黑影投射在屋内雪白墙面上,他沉思而坐,彷佛天地万物与其毫无干联。一道巨大的闪电照亮他的面庞,这人就是阿吉仔。此刻的他拿起案几上的锡酒瓶,倒满旁边剔透洁白小酒杯,满怀心事的人没去理会已溢出的酒水,而是仍沉浸在自已思绪当中。狂风吹开了窗棂,凌乱地拍打,冰冷的雨水趁机飞进来,才将他唤醒。“为奴或为主”,他站起身来,手持酒瓶站在窗台边饮边观看户外金蛇狂舞的雷暴夜,不远处宅院厨房飘来饭菜酱香,下人们正准备开饭,结束一天的辛苦劳作,好好享受。而他,作为宅院主人的自已却还得为将要发生的和发生过的事烦忧。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一名身穿白袍的人走了进来。那人一声不吭坐到案几边,阿吉仔似乎早知道那人会来,头也不回,依然饮着手中的酒,望着窗外。风更狂野了,雨愈骤急,雷鸣电闪频频,整个天空与大地好像烧燃巨大的火,一道从天直直劈落雷暴击中远方山坡一棵孤单单树木,着起火来。阿吉仔脱掉身上被雨水淋湿宽袍,转身坐回原座,看着进来的人眼睛,俩人相视无语。一个耐心地想等候对方的决定,一个满脑子计较无法拿捏。谁也不愿打破眼前沉默,因为他二人都知道,只要作出了选择,一切就永远停不下来。相持很长时间,外间雷暴都止住了,只有雨后微凉清风吹进室内轻抚两人,滴滴答答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阿吉仔把手中抓得有些发热锡酒瓶小心翼翼放在案几上,双唇轻启,吐出一个字来:“做”。眼前的悟尘大师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终于没找错人,从一开始密商,他就看透了阿吉仔本质。只是阿吉仔需要一点时间成长,悟尘不介意给他足够时间并很乐意在阿吉仔纠结于困惑伸出援手,助其早日成熟起来。俩人离座站立,已移至远处的雷暴余光照出二人心照不宣的笑颜,似乎在为他俩盟约见证。悟尘和尚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告辞而去,他进这屋时已做好了准备,如果阿吉仔交不出令他满意答卷时,将毫不留情地把他杀死,以免走漏消息。
目送走悟尘,阿吉仔两腿发颤,他勉强地使自已平复下来。阿吉仔不可能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性妄为的阿吉仔了,他必须成为一个林天赐般的人物,而且是必须比林天赐更完美的人。悟尘如同一条毒蛇,自从被他缠上之后,阿吉仔根本没有甩脱的份,并且想要甩脱他,恐怕被其咬一口,小命早就夭亡,林天赐就是榜样。阿吉仔有些后悔当初野岭之战后,跟踪悟尘,想夺去其手中妖石,却发现他与林天赐的秘密,悟尘发现了他,没有杀他,倒给他指点不少明路。悟尘的帮助如同包裹着糖皮外衣的毒药,等发觉时,已不能自拔。虎威镖局的上位、飘香谷桃花娘子勾搭、悟尘秘密培植的马贼,曾令阿吉仔感觉到那呼风唤雨般的快感,可到头来,悟尘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实力,让他深知,自已只不过是悟尘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悟尘对妖石的兴趣非常浓厚,他深谙妖石的使用,除了雪妖是个例外,蜚便是他独自选定的,但由于失控而引起灾祸,火焰兽就是他与钟寒一块打造趋于完美的产物。妖龙更是达到登峰造极地步,他从古代的书籍典藏寻找到不少妖魔神兽的炼制方法和控制咒语。他需要飘香谷巨大的财力支撑其梦想,从盘古开天劈地到轩辕黄帝乘龙飞升更是了如指掌,为其所向往达到的目标。可惜林天赐难以抑制的野心扰乱了他的全盘计划,悟尘只有将林天赐毁去,并找到了阿吉仔作为第二个林天赐。林天赐是他自小相熟伙伴,悟尘原本是浪荡泼皮,在一次发现其父当年往事,并翻找出被害行脚僧的妖石密卷,勾起了兴趣。因不堪忍受其父日益渐严管教,失言弑之,被其父好友报了官,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和林天赐以江湖道术,迷糊包公,配合木制道具,彩装戏服瞒天过海欺骗得逞,使包公断案轻信了他,躲过忤逆罪行,从此披上出家人外衣,其实背地里仍干尽不法勾当。他为人天赋极高,完全是为妖石而生一般,很快了解了妖石用途及其所在,费了近二十多年,总算找着三颗,林天赐在一次拦路抢劫中获得水妖之石,凭借该石,找着钟寒,得知其手中火妖之石是祖辈传下,本想强取,但由于山高地远,钟寒又医毒双修很难对付,只有暂与友之。而他在洛阳一处古墓寻得蜚之妖石,迫不及待想一试其效,结果惹出蜚来,制它不住被搞得灰头土脸。还好有智远自我牺牲才除灭此怪,他拿该妖石想去寻觅北地妖石,却不知晚了一步,闹出了雪妖,幸得钟寒以火焰兽和火之妖石,及安顺平等人相助才取得此物。本想将妖石分开藏匿,躲过飘香谷耳目,故特写一封书信交予林天赐歪曲情由,殊不知林天赐另有打算,途中杀害钟寒与方明二人,并亲自强要悟尘手中妖石。悟尘无法与其相抗,只能屈从,并为他改造水妖为“毒烟、水火并济、播霜洒雪”的魔龙出来。后因林天赐的欲壑难填,才有空子钻出困其牢笼,如今蛊惑阿吉仔重整飘香谷正是为了寻个立命安身所在和找回落江妖石。
安顺平等人回到居所后,经一番打理,收拾了被糟践过后的环境,按原样再造屋宇,自此逍遥耕种习武。阿吉仔几人也隔三差五地过来凑趣相聚,特别是周贵少年,此役之后成长更是明显,加上他好武成痴,深得梁洪烈喜爱,传了他个“连珠箭法”和其本身多年拳脚功夫造诣。
不知不觉两年时光过去了,天清气朗,翠绿的松针杨柳遮住了早起的烈阳,拉出长长的倒影盖在房屋前,快熟的夏麦也长成半人高,波波荡荡,很是喜人。安顺平、张三、范本昆正趁着农闲准备将围墙的夯土给拆了,换成砖石。而已身怀有孕的风姑正在剪裁安顺平当年猎到的白狼皮,三户同时有添丁之喜,这放多年不用的狼皮刚好裁几块,给未出生的孩子作襁褓吧。许老汉由于年事已高,目前正卧病在床,身体已不如前些年那样龙精虎猛的和他们出生入死的四处冒险。范本昆持工具搅动着和泥沙,而安顺平与张三正数着砖石估摸怎个砌墙法。风姑将裁好的狼皮放石桌上晾晒,转回屋端出茶点招呼三人休息。这段时日,除了易召先和韩嘉来过,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好似忘了他们,三人也不太在意,放下手中活计,喝茶吃点心,谈论着不再是武功,而是农活和堆墙,简直和普通农夫没两样了。
“哒哒哒。。。。。。”马蹄声快速地从远及近传来,光头李得出现在人们视野,他跃落下来,将马拴在道旁树下,乐呵呵地走过来。看来,他此次前来必有好事,李得屁股坐在石桌上,拿了块白狼皮片看了看道:“真是可惜,多好的皮子,剪成一块块的。”。张三递他一杯热茶道:“有啥可惜的,能用是福。”,李得打量一会张三,扯了扯其脸颊,玩闹地道:“看腮帮子都肉鼓鼓的,头发也稀疏许多,皮肉松垮,小肚子也有了。是太平日子过多,心宽体胖起来了。”,安顺平与范本昆也觉李得怎就尽拉家长里短,和他一向为人很不相称。安顺平道:“究竟发什么事,兄弟不必拘谨。”,李得无所谓地笑笑道:“没啥事,只是近日将返回西夏做一番大事业,特来与哥哥们告个别。”,“哦,什么大事业,要李兄弟这样慎重。”范本昆问道。李得拿起茶壶给每人添续,不紧不慢道:“当年飘香谷不是有三大票行吗,目前已恢复了宋地财运和辽地宝联,而处西域的天通却过于散短,不能形成聚力。商旅苦不堪言,故阿吉仔兄弟命我掌管此路,实属一大造化啊。”,众人一听明白了,个个恭喜起他来。李得紧接问道:“老汉身体如何,是否需要什么药物或要请啥医士前来?”,说着间,许老汉拄着木拐,慢慢从正堂里屋步出,众人一见,赶忙上前搀扶到石桌边安坐。许老汉由于病痛缠身,体质已虚,略显消瘦,他咳了好久,才与李得搭话,李得见此情状,不敢多叨扰,寒暄几句便告辞而去。
许老汉与安顺平三人送走李得后,将三人带到其居住的大屋卧榻处。许老汉接过张三妻子给的药汤,叫过众人,老汉依依不舍地嘱咐三对夫妻道:“老夫大限将至,你们要好好地生活下去,携手相伴。”,人们眼含热泪,久久哽咽不语。许老汉挥手屏退三人妻子,说是有要紧之事交代三兄弟,风姑带俩人婆娘出屋后,许老汉抓住三人的手道:“如今是时候了,我观察很久,你们三人是最可靠,能接受此项重担的。”,安顺平和张三、范本昆连忙叫老汉不要过于焦虑,好好养病休息。许老汉无力地摆摆手道:“生老病死,人之常理,谁也躲逃不去,我应该在这时把责任交接给你们才对。”。许老汉猛咳一阵,突然两眼放光,精神回复当初与安顺平他们四处冒险时的状态,声若洪钟地问三人道:“你们可知先祖师杨延德,为何在此出家为僧,取避尘之号吗?”,张三奇道:“不是当年金沙滩后,避辽兵而行此计的吗?”,许老汉呵呵笑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如果只为避祸,干嘛躲过灾劫不返家?正是因为交付他这锦囊妙计的睿见禅师料准当年宋辽大交兵,五郎祖师他们必被权臣加害,但人力无法回天,只能给他这个锦囊,助他脱离俗世纷争,来此接替其天命重责。”,安顺平不解问道:“什么是天命重责?竟如此重要,让五郎祖师不顾报效朝庭,承孝亲人?”,许老汉正色道:“朝代更迭,那只是换个皇帝而已,比起万劫不复的劫难来说,属于轻重有别。这也就是我将交托给你们的。”,三人小心聆听许老汉所说的,大致情况是:睿见禅师是从远古神魔一脉传下来的看护法体的人。该法体是远古神魔躯身,刀劈剑砍无痕,水浸火烧无迹,任何种种伤害手段都不能损其一毫发。而所谓的妖石,就是能够使其重回人间的钥匙,可惜,那年出了个叛徒,带着妖石秘书逃到世俗,屡寻不到其踪。睿见禅师年事已高,只有找接班人继续看守法体,而五郎祖师便是最佳人选,因此,他助五郎祖师脱难,并请求他接此重担。五郎祖师权衡之下,毅然决然地斩断世俗一切牵绊,取号避尘,从此接下睿见禅师的使命。为了慎重起见,他将神魔留在人间的唯一法体周围布上天门大阵。
说到这,每个人不由想到何冲墓,安顺平脱口而出,许老汉点了点头道:“没错,明是何冲墓,其实就是当年祖师镇压法体的掩人耳目手段。你们的责任就是不要使持有妖石的人获得法体,导致人间大灾难。”,张三问道:“我们为啥不用呢,那时不就有好几颗妖石。”老汉语塞迟疑道:“这。。。。。。我也无从知晓怎使法,只是从上辈人那得知有妖石与法体之说,但恐落入奸邪手中吧。”,安顺平言道:“上古神魔非一般人所能驾驭,一旦出世,谁能驱使!既毁损不掉,却也不能让其为祸人间。”。许老汉不想就这问题再争论下去,他把进入古墓秘道机关和路径一一详告三人,然后一再交待勿使法体为人所知,今后交传必须寻觅正直可靠的人。安顺平三人见许老汉脸露疲态,也不多言语,听他讲完便告辞离去。
“朱颜老去,清风好在,未减佳辰欢聚。趣腊酒深斟,菖蒲细糁,围坐从儿女。还同子美,江村长夏,闲对燕飞鸥舞。”,五月初五,端午时节,安顺平数人带气色好转些的许老汉到渭河边,赴他们兄弟们定下的每年端午相会之约。阿吉仔、苏喆、郑镐和阿贵他们已将九条小舟按照“乾、坤、坎、离、震、艮、巽、兑、中宫”方位用长条木板相互连锁在江面上。每条小舟除了居正中的外,都载有一名操橹划桨和一鼓手,他们已不屑再参与五年一次的选拔大会了,只在每一年这一时日,兄弟朋友在此相聚比斗作乐。今年为了许老汉更是隆重些,“糖果子、白团、紫苏,蒲酒,角粽、锥粽、菱粽、筒粽、秤槌粽、九子粽”等摆满一大桌在江边,安放数只大椅供人闲坐,许老汉与悟尘被请在正中落座,众人家属也在旁陪同。各位上阵弟兄均穿着短褂,赤裸双足由小船送上各自卦位。安顺平居乾,阿吉仔在坤,苏喆站坎,郑镐立艮,张三驻震,范本昆伫立巽,徐闹海直立于兑,水益郎屹立在离位。本来水益郎的位置是阿贵的,但这人一听说徐闹海也参加此比斗,就硬将自个塞了队,他的眼睛一刻也没从徐闹海身上转开,自从徐闹海被阿吉仔收入飘香谷后,这股恨气一直没地出。所以,想趁这个机会给徐闹海一些颜色看看,让他难堪,虽然官府一再重申匪首林天赐已正法,众人不得私下寻仇,可白云堡和段家村却耿耿于怀。
没上阵的阿佑仔、易召先、韩嘉、阿贵陪同风姑、阿桃、春妮围着许老汉和悟尘有说有笑,指指点点论孰优孰劣。桃花娘子却带那两名恶僧独划一艘小艇在不远处看着,她自从飘香谷被破,林天赐身亡之后,躲藏一段时间,在阿吉仔活动下才没被官府缉拿,她带着飘香谷藏宝和脉络嫁给阿吉仔做了偏房。虽兄弟们颇有微词,但阿吉仔把她视为掌上明珠,反而冷落了虎威镖局的朱小姐,气得朱宝车不想再与阿吉仔来往。桃花娘子自认尊贵,不想与众人相处,阿吉仔和她说过几回都听不进去,便随她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急促的鼓声,舟船上的鼓手使劲擂起,水手尽量把船定稳,不让其左右摇晃,船头上的人脱下小褂衫,露出坚硬精实的肌肉,各舞起手中大木棒,盘算等会该如何出击,最后独占鳌头。苏喆与郑镐互使个眼色,他们已通好声气,等会俩人联手帮衬对方,把最强的阿吉仔和安顺平先灭了,再逐一扫除他人。水益郎可是整副心思都放在徐闹海那儿,其他人一概不睬。阿吉仔在水益郎和徐闹海中间,头痛得很,徐闹海也被水益郎瞧得有些发毛,暗自警惕着,阿吉仔决定等会一打起来,就让这对冤家去斗吧,他的目标是安顺平。张三虽时久没勤练武功,眼神有点浑浊,可底子还挺厚的,决定最少也得撑几回合,别让人第一个打落水去。范本昆就不一样了,他每天比谁都刻苦习练,而且缠住许老汉偷得不少私学,他很不服气安顺平和阿吉仔武功老排在他们兄弟们之首,这回定要重排此序列。安顺平啥都不想,他只需要在比战中尽情享受里头的快乐。
“咚!咚!咚!”鼓声由急变缓,鼓手双槌一落定,鼓声戛然而止,比斗正式开始,刚才还在各怀心思盘算的人,个个大吼一声,如雷震响。从所站船头出击扑向对手,见范本昆“咻咻。。。。。。”连续快速空翻,每次都转个圈,直到即到中宫将身拔高二丈,在转下时,棍头左捣右戳,下打狂扫而落,整个水上八卦阵被他这猛烈动作弄得摇晃浮沉剧烈,各人在迅烈跑动还要稳住身形平衡,张三刚冲出来就被范本昆扫到,一下子被打入水里,范本昆借击打张三那一棍身形又拔高飞纵向苏喆和郑镐处,俩人一见劈落而来的范本昆,一架一捅,妄图想其拿住。范本昆脚踩苏喆捅来棍头,跃上郑镐架起木棒,用力一蹬,再次高高飞起,落到刚移到近中宫船只木板联接处的安顺平身后,狂扫着向其背后袭来。水益郎与和徐闹海打成一处,阿吉仔悄无声息地从船只间横板攻向安顺平,苏喆和郑镐也联袂而至。安顺平前有阿吉仔摄左下路,苏喆、郑镐封中、右向,后有范本昆铺天盖地的棍影随来,只有将身侧翻腾转往与坎处舟船相系的踏板去,手中的棍棒也一刻不停歇先撑力弹起,半空与范本昆凌乱棍路相搅,定其势,免得一旦落下,再遭其攻击。阿吉仔见安顺平遁走,而苏喆与郑镐马上不怀好意瞄向自已,只有舞个棍花,纵身后撤,护住已身。范本昆被安顺平棍棒一搅,速度慢停下来,但由于蹦跳过高,冲劲太猛,只能连连踉跄走步保持住身形,防止因站立不稳被他人有机可乘。苏喆和郑镐见三人均退往一边,只能相互罩护,守住乾路出口。
阿吉仔让人堵在兑位出口,范本昆被封在乾位正中,安顺平退在乾、坎通道踏板之上,苏喆、郑镐站在中宫,扼住兑、乾坎出处。三人六眼全锁住苏、郑二人瞧得他俩心中发毛,脚腿打鼓,看来不先发制人,灭掉当中一个,不寻个方向是不行的。目前自身处通路,阿吉仔在隘处,有险可凭;范本昆处挂路,易入难出;安顺平占支路,据险相持不利攻击。对阿吉仔不能攻击,一旦攻守转换,会落下风,很被动;对范本昆可以诱他出击,陷于绝地;对安顺平先不理会,让他自动位移变化,再与其计较。俩人相视就心领神会地佯攻阿吉仔,阿吉仔果然只有再退入兑位与乾、坤三处交接地躲闪,范本昆用不着顾虑安顺平反击,直接杀出乾路打向苏、郑侧翼,企图在他们三者之间占些便宜,最少搅动战局,打落一人再说。安顺平走到艮位而出,虽费些时间,但改变了没有出击通道困境。阿吉仔见范本昆搅乱,马上用棍来缠最近的苏喆。苏喆二人看到三人均离开险要出击,改变方向,把通路中宫让给他们,范本昆和阿吉仔二人都见着对方使的力道已老,露出很大破绽,不打可惜,联手会被苏郑趁站立未稳冲击而败。身形移动就只一个安全落处,两虎竟食之势,俩人无奈嘿嘿一笑,各自转动棍势扫向对方,要么对家退却,要么用棍相抵借力抽身,免得无立锥之地。
“啪啪”两声,谁也不想退后,让自已身处被动,只能拼力相抗,双棍一碰,力弹回转,大扫出一块地来。安顺平以“恶鹰扑食”打向正转圈待定的范本昆,苏郑二人已夹击起阿吉仔了。“乒乒乓乓”一通打斗,范本昆很狼狈地被安顺平敲敲打打好几下,又被捡便宜的苏喆踹到几脚,阿吉仔也好不到哪去,先被苏喆捅了一棍,又被郑镐追打退后转在坤、离联接踏板处,还好水益郎与徐闹海二人没空理会他们,才不至于落败。矮屈身躯的范本昆大棍棒比划不开,不断承受来自安顺平重击挑扫,又要当心苏喆的棍戳刺兼脚踢,干脆抱棍就地一滚,转出中宫,逃回巽位入口。安顺平放过范本昆,身子保持“金鸡独立”将棍从下往上抡实一棒挑向正持棒中间部位左扫右抵的苏喆,打到其抓握的手指。苏喆怪叫一声,木棒掉落,安顺平朝前趋步站稳,一个由左到右大划扫,棍子“呼啦啦”作响,苏喆被锁在完全攻击范围内,进不能进,退已来不及,为今之计只有跳进水中。郑镐正连续不断地攻击阿吉仔正欢,听得身后“噗通”,回头一看,苏喆泡在水里,而安顺平气定神闲地站着对他微笑。阿吉仔抓住他一分神,卷起猛烈反击,郑镐手忙脚乱躲闪,对背后安顺平也无暇他顾了,死就死了,郑镐豁了出去,与阿吉仔在踏板上对攻起来,希望来个“狭路相逢勇者胜”。
阿吉仔已掌握主动权,哪里还怕郑镐疯虎状毫无章法的攻击,连消带打,迫使他顾头不顾尾,挨打无数,痛得呲牙咧嘴,斗志全消。在双棍缠绕大半时,阿吉仔身形比郑镐矮小,在狭窄,很难平稳身体的踏板上,他速度极快,荡开郑镐长棒,人棍急进,打其手腕,拳锤其肋部,双人一贴身,阿吉仔用屁股撞了下郑镐,郑镐站立不住,两手凭空乱抓,想把阿吉仔也一块拉下水去。阿吉仔棍收人旋,抹油般地转到离位。
精彩打斗引发岸上高声喝彩,许老汉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病痛全消,举杯与众人共饮庆贺。阿贵更是跃跃欲试,此时北岸来了一伙骑士,原来是阿福带着查干巴拉兄妹与司马北来凑热闹。阿吉仔的飘香谷杂役不敢怠慢,赶紧划着小舟接送众人到达对岸入座。阿福脚刚踏陆地便嚷嚷要参与比斗,这时除了已打得疲惫不堪的水益郎和徐闹海,舟船上还有范本昆、阿吉仔和安顺平,阿福不管三七二十一,扯着查干巴拉提两条木棒催促水手放船,从坤位登上。司马北没注意到风姑,乐呵呵地坐在许老汉和悟尘身边,饶有趣味地欣赏将要发生的比拼,风姑低垂着头,引赛罕坐在一边,赛罕看着风姑已微微隆起肚子发出会心一笑,让她坐在自个身边嘘寒问暖。
阿福与查干巴拉登上比斗场,先与众人见了个礼,便要重排序位,再开拼打。目前已落水的张三、苏喆、郑镐被飘香谷划船水手救起,划着小舟在旁边各捧一坛酒边饮边看,这时也起着哄要他们赶紧,别浪费时间客套。除了在坤与兑两处打成一团的水益郎和徐闹海外,安顺平仍在乾位,阿吉仔站离位,范本昆据巽位,阿福与查干巴拉各在震、艮,阿贵也补到坎位。
阿福脱下上衣,露出膀圆腰粗结实肌肉,甩掉快靴,赤裸双足,将长棍掖在身后,凛然伫立。查干巴拉入乡随俗也照葫芦画瓢,显出饱满鼓鼓壮实身躯,加上伟岸身材,披散的长发辫更是潇洒非凡。阿贵虽还是少年之体,但长久练武,也是精实干练。鼓起鼓落,六人各出其道,直取中宫船艘,范本昆这回是快奔数步,将到中宫时,双足猛蹬,往上窜跃,八卦船体被他弄得摇晃起来,他落下时,再使劲原地窜跃,跳得更高,人们被他搞得有些恼怒,便随他一款,同样蹦跳起来,踩跃穿梭攻击。很快大家就找着窍门,原地踩蹦可升高度,空中舞棍攻击可减缓控制速度与方向。船头与船尾的起伏可以加强弹跃能力,六人就在八卦船体间半空飞来飞去,相互进击。这船体只是用木楔,锁链相衔接,哪堪如此折腾,不少断开解体,在江面随着比斗剧烈波动。水益郎和徐闹海没防备,被震落下水,让水手救起,结束他俩间大血拼,但双目怒视,各有不甘。
阿福划拨挑刺,遇人就打,查干巴拉大开大合,扫荡群雄,范本昆穿梭往返,惹人侧目,安顺平架住阿贵“噼噼啪啪”,俩人蜻蜓点水般踩踏已浮动飘移的船只、横板互相攻斗,阿吉仔在阿福与查干巴拉间,左右逢源,牵引攻击,志在范本昆。范本昆顶敲查干巴拉砸扫过来攻击,拔身窜向其后,阿吉仔算准他的落处,棍敲落点,寻不着落足处,范本昆只有以棍撑实,想翻身而去,此时查干巴拉转身过来,手抓其腰间,硬生生地把他投掷向阿福,阿福棍落向他处,怕真将其打伤了,改锤为拂扫,范本昆整个人被棍棒转了个圜,挑到水里去了。阿吉仔不失时机贴向查干巴拉身后,棍震棒撬,左右敲击,查干巴拉一时转不过身来,吃了大亏,阿福又迎面扑打过来,只能强自扛打,可摇摆起伏的船板却令其重心难拿捏,阿吉仔往他小腿肚一踩,踏飞而去。查干巴拉身体扭曲,仰着上半身,曲凸下半截,棍撑船板,被阿福用棍棒轻轻一拍躺下,挥手认输,跳入江中,向落水兄弟船儿游去。
安顺平眼中瞥见阿福处战事将平,手中棍棒便加快动作,想对阿贵速战速决,可阿贵却非省油之灯,棍来棒往相接数十回合,不分伯仲。阿贵右手单掖长棒一划,贴近安顺平拳击胸口,瞬变为“鹤嘴”啄其脖颈,脚膝也不含糊,连扫带顶。安顺平“挡,拆,分,化,卸”频频幻化身位,在交叉过身时,掌心往其脊背下部一吐,方将其打飞入水。
此时,安顺平、阿福、阿吉仔三人各站在已支离破碎,藕断丝连的八卦船只一处,激斗使得江面荡漾,起伏波动。闲散于各小舟饮酒的人,河岸上的人都注视着他们间的最终决斗,想看看究竟是谁人胜出。
安顺平从坎位跃过飘浮已断的踏板,轻足一点,飞上艮位尚连接完好处,阿福身后是坤、离、巽与中宫相连大块完整地带,而阿吉仔却身出剩一条通道与中宫船只相系的震位。此时波浪将兑位已飘移的船体送到艮处,安顺平毫不犹豫地踩踏冲到中宫船体头侧,阿福只能先攻击还未展开攻势的安顺平,想要迫使其退回或落水。阿吉仔乘机也打了出来,占了巽、离入口处。安顺平只能强攻逼压而来的阿福,双棍一交锋,蓄力饱满的阿福占尽优势,砸、扫、拨,削、挑,一连串动作让安顺平在只有寸步间的船头无处容身,持棍中段,用两端格挡,却身中数招,疼痛难挨,只有抽身纵回原处。阿吉仔不抢阿福,而是落井下石地对安顺平进行拦截性进攻。安顺平避开阿吉仔戳来的棍棒,仰侧身躯,贴着船板铲滑阿吉仔脚下,阿吉仔翻身反转打击安顺平,安顺平扭身以棍相挡。阿福一见机不可失,疾步上前飞去,用身体将阿吉仔冲撞掉入水中,但他那巨大的劲力却使得这块小船体几乎沉没,掀起的另一角,安顺平弹身而翻过其顶,随手一棒打在他的肩头。阿福旋转扫棍,三步并作两步跑跳到安顺平出击点的坎位。安顺平手趴在中宫船体的一侧,翻转躺卧,虽下身已浸水,却没算输,仍可再战。
泛荡加剧的船板已快拉成一个“勺子”形状,阿福棍点一漂来船体,将坎位船体撑到震位,然后走到通道,安顺平已站起身来,此时的安顺平已占了绝大胜算面了,他拥有巽、离、坤和中宫完好的板面,而阿福却只有一条通道而已。最后的对决,怎么利用自个手中筹码取得胜利,是俩人要盘算的。
阿福大喝一声,退后把通道断毁,站在震船体点下坎位荡向巽位处。安顺平见阿福是想一一拆了与中宫船体相系的联接,这样两人就会都居于孤单船体上,均势就打平了。哪能让其这样称心如意,安顺平决意守住,不让阿福得逞。没想到,阿福在靠近时,却从船的另一头,邻近中宫地跳上,放弃了震位船体。好了,现在两人谁也不占谁便宜,旗鼓相当。
安顺平立在巽与离入口,阿福占中宫船体,俩人间距不超过一丈开远,如果说安顺平是此间房屋正主,阿福便如同登堂入室盗匪,安顺平寻思怎样将阿福击出,阿福估量该如何“反客为主”。双人几乎异口同声暴喝,安顺平将棒棍当枪使,戳刺带挑扫,阿福把棍棒作斧用,劈削连砸挂。“稀里哗啦”打斗交手十几回合,全拿对方为仇敌般,“喀嚓”一声,安顺平的棍棒断为两截,阿福势大力沉,既快又有劲,锤断了安顺平架起的棒子。却不料这正是安顺平所希望的,安顺平将棍棒横着一推送,给阿福砸断,正好当鞭锏使,“噼里啪啦”,阿福浑身上下让他打了个体无完肤,最后一脚踹进水中凉快去了。为何情况转变如此戏剧化,因为在一丈长,半丈宽的中宫船体,阿福的环旋余地不多,安顺平虽有很多迂回地带,但每一退却都会送给阿福更多运动空间,死顶硬扛,长兵器又很难舒展开,安顺平计上心来,利用阿福急迫心态,让其将自个手中长棒变为短兵器,这样贴身而战,占尽方便。
看到这神来的点睛之笔,许老汉等人彩声不绝,那些漂荡水面的众人也是佩服不已,唯有最后落败的阿福泡在水中垂头丧气,安顺平将他捞起,大伙摇船靠岸,一块饮酒,过了这每年端午兄弟朋友间的水上庆典,只有水益郎不告而别离去。
这场欢宴直到星辰满布,皎月凌空才散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