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哈哈大笑,瘦骨嶙峋的脸上显出一丝刚毅的神色,此战绝无幸理,他怀了必死之心,今日宁肯战死也不要活活饿死在土围城里,他抽出腰间百胜刀喊道:“终于来了,大家召集人马,随我杀个痛快。”土围城被围了数月,叛军始终围而不攻,就是要将鹰骑活活饿死在城中,想不到今日却转了性子,驱使大军来攻。
“对方是什么旗子?”苏剑一冲着那士兵问道。
“好像.....好像是白雪漫天,有一只大雁趴在雪地之上。”兵士神情萎靡,他眼睛饿的花了,旗子上绣的图案都是一片灰白。
“雪雁军,神武八天将——莫青云的雪雁军,看来他们是等的不耐烦了,哈哈哈......,我这把百胜刀终于可以饮血了。薛针你敢不敢和我们杀出去?”沈炼冲着薛针问道。
薛针点点头,这一仗没有胜利的可能,只是临死前的反扑,他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冲动,他要随着沈炼杀入敌阵,把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让敌人的长枪刺破。 沈炼刀一挥,将帅袍划下一角,“薛针你将唐破的头颅包好了,跟着我杀个痛快。”他大步迈出,振臂高喊,集合三军,冲向北门。
苏剑一面无表情,紧紧跟在他身后。薛针将唐破的头颅仔细包好,交到许之墨手中嘱咐道:“保护好唐头。”毅然跟在沈炼身后走了出去。
这一仗断无幸里,战士沙场死,埋骨异乡地。死在敌人的刀剑下,远比被自己人吞在肚子里要好上许多。
北门外,白衣白袍的雪雁军密密麻麻,薛针恍惚中竟然感觉有些和鹤骑有些相似。
沈炼大步走在队伍前头,身后数千衣衫褴褛,脸上刻满了仇恨的士兵,他大声叫道:“莫青云可敢和我一战?”
鹰骑上下齐声叫道:“战.....战......”声音响彻云端。
鹰击血海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对方阵营慢慢踱出一骑。骑上将军甚为年轻,不过二十出头,雪雁军的老将军莫苍山死后,便由其子莫青云继承了将军之职。
他跳下马走到沈炼三丈之前,突然说道:“莫青云奉马十道元帅之命,特来援助鹰骑,末将来迟,还望沈将军恕罪。”
鹰骑众人闻听一愣,顿时不知所措,这从天而降的喜悦竟然如此的不真实。
沈炼大声叫道:“你可敢再说一遍。”
莫青云走上前来,解下腰间宝刀,又取出块紫金令牌,正是马十道的紫金令。
沈炼这才相信。
原来神武八天将并未全叛,莫青云的雪雁军、石宕的龙象营、文胆——公孙求败的不敗军不愿背上反叛罪名,被马十道招募。为解土围城之困,马十道便派公孙求败、莫青云前来解围。只是路途遥远,两军又被诸葛无我阻在跑马原上,都是神武旧部,彼此顾及旧情,始终未兵戎相见,最后,莫青云终于忍耐不住,带着雪雁军欲强行冲关,诸葛无我念着莫苍山的旧情,终于网开了一面。
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沈炼与莫青云商议,明日一早立即离开土围城,莫青云岁数不大,做事却是极为老到,他命人煮了稀粥,分发给土围城的鹰骑。大家死里逃生,雀跃之际却不免心存愧疚,当晚便有几人不耐忍受内心折磨自杀而亡。
薛针将唐破的尸体和陆隐泉埋在一起,洒下几行清泪,强忍住心中悲伤,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苏剑一却不约而至,冷冷望着他,似乎要看穿他的内心深处。
“你是道门中人?”苏剑一问道。
薛针点了点头,“家师是神针道门下”。苏鸣镝是神针道门下弃徒,到了自己这里,不知道还算不算的是神针道的门人。
“你在将军帐中接连破壁,怕是已有小成,想不到你竟有如此奇遇,欲杀将军,反升修为,我是应该恭贺你?还是杀了你?”苏剑一的声音愈发冰冷。
薛针淡然一笑道:“我辈修行,顺从本心。”苏剑一说的没错,在沈炼帐中,薛针怒火中烧,竟然凿通百余窍穴,破壁境以趋小成。
“唐破与我有旧,沈炼与我有恩,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不提,不过你若对沈将军再起杀心,我必取你性命。”苏剑一说话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薛针既不应允,也不反驳,生杀在他人之手,自己没有实力,便无法掌握命运。
“你且随我来,莫青云将军有些事要找纹师商议。”
薛针不知何事,随着他来到沈炼的中军帐中,原本遂州的二十名纹师只剩下六人,此刻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大帐之中,正围着一张图在仔细研究。
图上绘着一些奇怪的纹路,薛针一眼看去,竟然与陆隐泉所授的诱纹有些相似,他不明所以,静静的站在旁边。
莫青云问道:“你们看出什么端倪?”
鸾凤堂的纹师肖平壮着胆子说道:“这些纹路有如符箓,不是纹身。”
纹缘阁胡林月道:“线条粗糙,走向毫无规律可言,非禽非兽,非花非草,更不是文字,倒像是鬼画符,绝不可能是纹身。”
莫青云皱起眉头,显然二人所说并不能让他满意。
沈炼道:“莫将军奉马元帅之命,核查纹身出处,你等孤陋寡闻,实在无能之极。”
众纹师顿时胆战心惊。
“我看倒与陆.....陆前辈的纹身有些相似。”许之墨大着胆子脱口而出。
莫青云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忙问道:“那姓陆的纹师此刻在哪里?”
许之墨看了看薛针结结巴巴说道:“他......他死了。”
莫青云脸色一变,显然大为不满。
薛针突然问道:“是刻在脸上?还是纹在身上?”
“脸上、身上都。”莫青云盯着薛针,他年轻轻轻,能有何见识?
“可有异状?”薛针问道。
“有的力大无比,有的动如脱兔,有的体如钢铁刀枪不入。”莫青云道。
帐中众人听的莫名其妙,不知二人说云。
薛针点了点头道:“这些纹身很是古怪,非常理可以揣摩。”
紫荆军伤了百人,才拿下一个,可惜还是个死尸,拓下他身上的纹身,让纹师查看,却全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今日薛针倒是一语中的。
原来此次北征征召纹师,也并非新皇心血来潮,一时兴起,马十道五十万紫旗军平定山蛮,连连受挫,皆因山蛮身上刻有这种奇怪的纹身,异变横生,有的力大无比、有的敏如猿猴、有的铜墙铁壁、有些僵而不死,让马十道大感头痛。
“可有破解之法?”莫青云问道。
薛针摇摇头。
“能否效仿?”莫青云忙又问道。马十道命纹师依葫芦画瓢,按照山蛮身上的纹身,在士兵身上依样所刻,却无一例成功,此刻见到薛针见识不凡,倒寄希望与他。
“这种纹身借天地灵气为己用,有独特的手法、心法、针决,光看表象,实在无法模仿。”薛针应道。
莫青云脸上黯然失色,看来一时半会还找不到克敌之术。
当务之急并非研究蛮纹,速速逃离土围城才是正差,沈炼等人生恐迟则生变,好不容易捱到天亮,立即带领人马会同雪雁军离开了土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