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
洪潇轻蔑地笑起来。
“你不要以为我在耍弄于你。”
萨满显得十分认真。
“天机是不可泄露的。”
“那你就给我死吧……”
洪潇想下床直接杀了萨满,却被龙依莎拦住。
“等一下,看他还说什么……”
“说什么我也不可能让你因为这些烂事流一滴血。”
屋里的四个人中,现在表情最失望的,是陆月。
其次,才是那个不知名的月氏萨满。
可是,他见洪潇这个态度,便不愿留下更多的话了,除了四个字。
“贵霜帝国?”
那个萨满笑了笑,走出了屋子。
“装神弄鬼。”
龙依莎还是拉住洪潇。
“这种人,伤害了,只会对自己的余生大大不利。
很少有人能够说明白。
可是却难不倒陆月。
“我听过,贵霜帝国一点也不神秘,她的建立者就是大月氏人。他们原来是中土大地敦煌、祁连山一带的游牧部落,公元前被匈奴打败后西迁到位于中亚的阿姆河流域,在征服大夏以后逐渐转变为以农业为主的部落。”
“大月氏人分五部,各部首领称翕侯。”
洪潇和圆月玉蛊女的表情比方才更加惊奇。
约公元一世纪初,贵霜部翕侯丘就却,统一五部,建立贵霜国家。
贵霜不断扩大疆土,至第三代国王迦腻色迦,占有帕米尔以西、里海以东的中亚地区,伊朗高原东部和南亚次大陆西北部,国势最盛。
“大唐与贵霜长期保持友好关系。中间贵霜求汉公主联姻,汉朝没有同意,两国因此一度发生隔阂。后来贵霜副王曾率大军逾葱岭进攻班超,结果反被打败。再之后贵霜帝国开始分裂,直到公元五世纪被消灭。”
在大月氏人西迁的时候后,还剩下一小部分月氏人不愿到西域去。
这些月氏人往东南迁至今日东土甘肃及青海一带,与羌族杂居,被称为小月氏。
当时的甘肃和青海,还在中原统治区域之外,为匈奴所管治,小月氏人中部分融入匈奴,被称为匈奴别部卢水胡。
其他小月氏人则到多被羌族、汉族同化。
三国以后,小月氏人的名字逐渐消失,不再见于史书了。从此,辉煌一时月氏国彻底灭亡了。
“那大月氏人到底去了哪里?”
“上千年来,这一直都是一个解不开的谜。”
铁尔梅兹位于阿姆河地区,那时贵霜王国建立并逐渐强盛,由于建国的大夏人原先臣属于大月氏国,东土古代也称贵霜王国为大月氏。
“这么说,大月氏人的去向也就真相大白了,当年的大月氏人正是现在的乌孙人的祖先。”
这一晚,没有白折腾,那个梦也没白做,月氏的情况,算明晰了,前面的路也相对的柳暗花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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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竹简沉闷时,单晴瑶叫丹甘把鱼杆拿来,一边垂钓,一边看简。
远远地,单晴瑶看见滕连虎,洪潇与一名手撑拐杖的年轻公子慢慢走来。
单晴瑶拉了拉丹甘:“那个是不是二公子?”
丹甘忙不迭点头。
丹甘迎上前向两人行礼。
单晴瑶本也想前去行礼,听到鱼上钩的声音,忙去看鱼杆。“唉呀,鱼跑了!”
她懊恼叫起。
“姑娘一边看简一边垂钓,果真是一点也不浪费光阴。”
年轻公子温和笑道。
年轻公子不过二十来岁,右手撑拐杖,左手左腿有明显的残疾。
他的面容清秀与俊雅,双眸澄澈与温和。
纤细修长的身段在瑟瑟寒冬中显得有些孤清,却又透出隐隐的坚毅。
滕连虎是俊朗潇洒,熊毅盎然,他是优雅飘逸。
滕连虎有如绚日般夺目,他就如朗月般清和,谁也取代不了谁的风采。
“可惜书没读进去,鱼也跑了,真是‘鱼才两空’啊!”单晴瑶叹道,再向两人行礼“小女子单晴瑶向老帮主,二公子请安。”
年轻公子笑道:“好一句‘鱼才两空’。”
“我本想念书给鱼儿听,我读得昏头昏脑时,那些鱼儿也会被我念得懵懵懂懂,也就胡里胡涂上钩了。”
丹甘忍不住噗嗤一笑。
二公子失声笑道:“还有这种事?鱼儿还会听人话?”
单晴瑶秀眉一扬:“怎么没有。我以前每天都和我同伴的马说话,我的话它就能听懂。鱼马不也一样吗?”
丹甘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姑娘所绣的‘万骏奔腾’中的马都像能听人话般活灵活现。”
二公子笑容顿敛,肃然道:“原来万骏奔腾图就是单晴瑶姑娘所绣,念之钦配。这图献于老上北地王后…”
单晴瑶愕然的脸越绷越紧,双目中涌起不能置信的怒火。她盯着滕连虎,怒问:“我绣的图是不是给了老上?”
滕连虎微微垂首,避开她似火的目光。
“楼兰人杀了我父母,毁了我国家,是我的大仇人。你逼我绣图,差点把我的眼弄瞎。就是要把我绣的图送给他?滕连虎,我恨你!滕连虎,我恨死你!”
单晴瑶怒不可遏,手中竹简向滕连虎狠狠扔去。泪水从她的双眼喷洒而出,转身飞奔而去。
滕连虎没有躲避,任竹简重重地打在身上。
难耐的痛楚从身上蔓延,瞬间直抵心底。
“丹甘,快去找石触看着单晴瑶。”
滕连虎声音微颤。
乌远良注视着他,郑重道:“总使,我说错话了!”
滕连虎摇摇头:“这本就是事实,二哥不必自责。洪潇,你带二哥先去房间休息。我有些事要做,就先不陪二哥了。”
乌远良看着滕连虎离去的身影,双目微紧:“洪潇,那单晴瑶到底是什么人?”
“她从月氏逃难而来,半年多前来到安华马帮为她同伴求医。”
“为了绣‘万骏奔腾’,她的双目几乎失明。老帮主曾下令绝不可提绣图送给何人。”
洪潇回道。
乌远良苦叹:“我一来竟然闯祸了。”
洪潇忙道:“请二帮主别自责。单晴瑶姑娘是明事理的人,她会明白帮主的苦衷。”
乌远良探问:“总使似乎对单晴瑶姑娘与别不同…”
洪潇道:“不过,单晴瑶姑娘确实与众不同。说来,单晴瑶姑娘也是洪潇的恩人。若不是有姑娘相助,他恐怕已不在安华马帮中了。”
乌远良微怔,温和地看着她:“总使委屈你了。”
洪潇心里酸痛:“没有,是我疏学浅,完成不了帮主交待的事。”
乌远良深叹:“总使要做的事没一样是容易的。真是苦了你,更苦了他。”
单晴瑶蜷缩在竹林中,把脸靠在膝盖上低泣着。
石触轻轻走来,在她单薄的衣裳上加上披风,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这几十年来,楼兰对大唐一直是虎视眈眈。楼兰兵一直在边境城镇肆意挑衅,杀人抢掠,害了不少人命,毁了不少家园。只是,如果大唐真的和楼兰打起来,那又会有多少家庭失去儿子、丈夫、父亲?又因为要筹取军饷,要增加赋税,那又会有多少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为了天下太平,自高祖以来,大唐给楼兰北地王送去了多少位和亲公主?”
单晴瑶抬起头,悲凄地看着石触。
石触轻轻抚着她的秀发:“很多事并非我们愿意去做,而是不得不做,为的是更多人的平安和乐。老上看到你的刺绣很是震撼,他说竟有人可以绣出马如此传神的风姿,高兴得把本来要杀的五千名月氏士兵赦免了。你的刺绣就这样救了五千条人命,你觉得值得给吗?”
单晴瑶眼眸一震,愕然地呆了半晌,禁不住潸然泪下。
石触为她擦了擦眼泪:“安华马帮暗中为朝廷、楼兰、各地藩王甚至西域各国做过很多事。可以说是要平衡各方势力,不可有半分差池,一点不当。帮主在其中要做多少不得已的事?你不要怪帮主冷酷无情,那只是他的面具,一个他不得不戴上的面具。”
单晴瑶靠在石触怀中,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
“哭吧!孩子,哭吧!哭出来后,就会好起来的!”
单晴瑶呆呆地看着闪烁的油灯,满脸悲凄。
想起那些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她们用一生的幸福去换回天下太平,对天下老百姓是何等之幸,但对这些公主又是何等之悲?
那平日冷漠反复的滕连虎,他又要背负多少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是不是要平衡各方,他才不得不瞻前顾后,机关算尽?
她呕心沥血绣出的图送给了老上,救回了五千月氏子民的性命。
如此一来,滕连虎这个苗人算是月氏子民的恩人。
单晴瑶霍然站起,提着灯笼向外走去。
去到滕连虎房外,他房中的灯还亮着。她深吸了口气,轻轻地敲了敲门:“老帮主,我是单晴瑶。”
房中的滕连虎愕然一抖,深深吁了口气稳住心神:“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有什么事?”
单晴瑶咬了咬唇:“我,我是来向你道歉。我今天不该扔你,骂你。我知道那幅刺绣救回了许多月氏士兵的性命,我要替他们多谢你…”
房门打开,一身银白便服的滕连虎立在单晴瑶面前,单晴瑶觉得他俊逸的身姿里透出她无法理解的沉重。
单晴瑶清澈的眸光仿若给寒夜带来丝丝温暖,却是一缕缕无法握在手中的暖意。
滕连虎看着单晴瑶单薄的衣裳,转身进房拿来了件披风为她披上:“天气冷了,别穿那么少四处跑。我送你回去!”
两人安静地走在湖边的石路上,灯笼闪烁着朦胧的光把一切都笼照得如梦似幻。
“老帮主,滕公子是不是回来过?”
单晴瑶忍不住问出憋在心中已久的疑团。
滕连虎身子一震,没有做声。
单晴瑶看见他一脸的淡然:“我受伤时,好像听到他在和我说话,他在对我唱曲子,唱那一首他伤心时我唱给他听的曲子。”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单晴瑶微微叹息:“老帮主,你可以告诉我滕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他到底会在哪里?我只是想见他一面,谢谢他为我吹的曲子,为我做的菜肴。”
滕连虎戛然止步,冷冷道:“我儿子的事你以后无需再问我。我有事,不送了!”
转身大步离开。
单晴瑶惊愕地望着他大步远去的身影。
“…你不要怪老帮主冷酷无情,那只是他的面具,一个他不得不戴上的面具…”
她坐在湖边,任刺寒的北风肆意吹拂。滕哥哥,你到底在哪?那天是你对我唱曲子吗?还记得我们拉过勾吗?还记得你要带我去西域,去东海吗?
深夜的湖面带着凛冽刺骨的凄寒。单晴瑶痴痴地望着一湖凄怆,与飒飒北风伴着一夜苦寂……
滕连虎打开一个箱子,里面放满了单晴瑶练字时写下的竹简布帛。
他拿起一张布帛,这是单晴瑶第一次写的字,潦草中带着风姿,丑陋带着率真。他的手指轻抚过布帛上的一笔一划。
他拿起笔在布帛上写下:
“风滕滕露霜寒,独倚栏箫音茫。
念伊人暗沉吟,求不得难思量。
交同心喜若狂,怒天意恨无常。
诺言逝夙愿惘,命难违只影伤。
水中月镜中花,念枉然情惆怅。
竹凄凄月怆怆,意渺渺思断肠。”
滕连虎一夜未眠,清晨时分终累极和衣而睡,一觉醒来时已是午时。
洪潇满脸愁容。
滕连虎禁不住问:“怎么了?”
洪潇道:“清晨时分,仆人发现单晴瑶姑娘倒卧在湖边,全身冰冷,发起高烧。大夫来看过,说姑娘应该是在湖边吹了一夜寒风,寒气侵体。她半梦半醒中,一直念着滕哥哥…滕哥哥…”
滕连虎怔怔地坐在榻边,不言不语。
“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小达摩有些气恼这个苗人汉子的不直爽。
就在洪潇要走时,滕连虎倏地抓起榻上的玉枕往地上狠狠摔去,‘啪’一声巨响,震惊了刚踏入房门的乌远良和石触。
两人看着散落满地的玉片,相视一眼。
乌远良眼中是不解,石触眼中是无奈。
“不怨你们,是我的错……”
滕连虎又垂首搭了脑。
“武林现在风生水起,我还要因为一个女人弄得自己焦头烂额,全马帮上下都折腾这些针线女红的事情……”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乌远良跨过地上的碎片,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