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赌坊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赢钱之人的欢呼声、输钱之人的哀叹声、看热闹之人的纷纷议论声以及地痞流氓的撒泼诬赖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喧嚣嘈杂无比。
水如烟站在房间中,静静地看着晕倒在地的秦木宝。良久,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渐渐浮现在水如烟的脸上。她唤来几个赌坊里的丫鬟,吩咐她们替秦木宝沐浴更衣,自己走出了房间。
赌坊里人来人往,人们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那一张张小小的赌桌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没有一个人曾经有注意到,水如烟走出了赌坊,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水如烟轻车熟路地走进了街边的客栈。
这家客栈的最顶层只有一个房间,而这个房间从不对外出租,却每日都会有客栈的小厮来清洁打扫。而这个房间的存在,也只有少数几个人所知道。
水如烟站在房间门口,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房间里传来一个男声。
水如烟推开门走了进去,看见一个男子背对着门口,负手站在窗户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
水如烟对着男子福了福身:“秦木宝我已经救下了,现在安置在赌坊里。只是,或许是太过紧张了又瞬间放松下来,她现在晕了过去。”
男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水如烟略微歪着头思考了一下,不禁轻笑出声:“公子真的是料事如神呢,一切都如公子所预想的那样,丝毫不差。”
听到这话,男子转过身来。剑眉星目,俊朗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男子分明便是当朝的丞相之子——欧阳迦夜。
欧阳迦夜听了水如烟的话,得意地笑了笑,说道:“接下去的事情依然按计划行事。你先回去吧,免得被人怀疑。”
“是。”水如烟应了一声,再一次地向欧阳迦夜福了福身,离开了客栈。
秦木宝醒来时,她身上已经被换上了新的干净的衣衫。秦木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并不熟悉的房间布置,有一瞬间的晃神,有点想不起来自己现在到底身在何处。
水如烟适时地推门走了进来,看见秦木宝醒了,问道:“你了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体可还有什么不适?”
秦木宝下了床,转转头,扭扭腰,活动了下筋骨,最后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嗯,我现在好的很,没事了。”她顿了顿,又接着问水如烟:“齐瑞呢?他怎么样了?”
“齐瑞?”水如烟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突然想起秦木宝所说的应该是昨天救回来的她的那个侍卫,回答道,“生命是没有危险了,不过毕竟也是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段时间还得好生静养,不可随意走动。”
“这该如何是好,他受了这样重的伤,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皇宫了。可皇宫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我偷跑出了宫,若我太久还没回宫,春儿怕是要着急了,我亦担心宫中会出什么乱子。”秦木宝双眉紧锁,一脸的焦急。
“不如你今天再在我这赌坊休息一天吧,也可防止那些刺杀你的人还在附近徘徊。”水如烟沉思了一会儿,开口说道,“不如,你写封信报个平安,我找个人替你送去。等明日我再吩咐这赌场的护卫小厮送你回宫。至于齐瑞,他伤势过重也不宜走动,暂且现在我这歇息着,待身子好些了,再回去吧。”
秦木宝赞同地连连点头。想到之前在皇宫中与水如烟争斗的种种往事,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她感激地看着水如烟,嗫嚅地说:“劳烦你费心了。这次的事,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举手之劳罢了。往日我也算计了你不少,如今也就当是为我当初的年少不经事对你赔不是了,也希望你能不计前嫌。”水如烟淡然地笑了笑。
秦木宝看着水如烟,总觉得自从这次她们遇见之后,她每一次看见水如烟笑时,心中总会莫名地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秦木宝总觉得,水如烟的笑意自始至终从未真正达到过她的眼底,她的眼中似乎总是笼着一抹淡淡的雾,看不真切。
或许是水如烟出宫后曾经受到非人的遭遇的原因吧。秦木宝这样想着。心中瞬时觉得释然了,随之而来的是对水如烟深深的同情。
秦木宝走到水如烟的身边,热情地想执起她的手:“说笑了,也希望你能原谅我之前的不懂事。”
“嘶。”秦木宝的手刚握上水如烟的手臂,水如烟吃痛地条件反射地缩回了手。
秦木宝疑惑的看着水如烟,自己并没有使很大的劲儿,为何她竟会是这般反应?
水如烟看见秦木宝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己,讪讪地笑了笑,没有多作其他解释,只是一个劲儿地将自己地袖口往下扯,仿佛是要刻意掩盖什么似的。
看出了水如烟的不对劲,秦木宝执拗地拉过水如烟的手,将她的衣袖向上掀开。所见之景,让秦木宝大惊失色。只见水如烟的胳膊上,目及之处皆是伤痕,陈旧的疤痕混着新的伤口。大片大片的淤青,有的地方甚至还泛着点点血丝。
水如烟一副惊慌的样子,连忙抽出手,放下袖子,遮住自己的手臂。
“这是怎么一回事?”秦木宝指着水如烟的手臂问道。
“没什么,我自己不小心撞伤的而已。”水如烟平静地回答道,“你先在房中好生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罢,她想转身离开房间。
秦木宝不依不饶地跟在水如烟的身后嚷嚷道:“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好糊弄嘛,这伤明眼人一看就是他人所伤,你和我说什么是你自己不小心弄的。”说着,秦木宝伸手拉住了水如烟的另一只手。
水如烟又是倒吸一口凉气,痛得脸都皱成了一团。
秦木宝不敢置信地快速撩起水如烟的衣袖,又是满目伤痕。她握着水如烟的手,瞪大了眼睛说道:“你别想告诉我,这也是你不小心撞伤的。”
水如烟低下了头,轻声说:“这……确实也是我自己不小心……”
“够了。”秦木宝打断了水如烟的话,“你和我说实话,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水如烟气若幽兰,眼波流转,眼里似乎有泪水滚动,愈发显得一张俏丽的小脸楚楚可人。她拿着手中的一方丝帕,轻轻拭去了眼角将要滑落的泪珠,语气哀婉,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我的丈夫,他只要心情不好,就对我拳脚相加。”
“他打你?你从小娇生惯养,怎能受得了这样的苦?”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当初我被北陌寻赶出宫去,又被一帮禽兽奸污,我又有何脸面回到我的本家去遭人耻笑。我不知该何去何从,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一个我的容身之所。哀大莫过于心死,我本想投河一死了之,是他在河边将我救下,带我回了赌坊。我感激他收留我,又钟情于他对我的嘘寒问暖,嫁给了他。”
说着说着,水如烟已经满脸的泪水,她抽咽着继续说道:“成亲之后,头些日子倒还过得和和美美,没有了以前在宫中勾心斗角,我到也觉得这般平平淡淡的日子挺好的。可谁知好日子没过多久,他竟开始嫌弃我十指纤纤不沾阳春水,而后有嫌弃我被他人玷污。每当他心情不好醉酒之后,轻则对我恶语相向,重则对我拳打脚踢,肆意践踏。”
“这,这你怎忍得。”秦木宝听了水如烟的话语更觉得心中难受。
“忍不得也得忍。离了他,我又能到哪儿去,怕是只能一死了之了。”水如烟自嘲地笑了笑,“更何况,他酒醒之后又会因为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愧疚,对我也更加的体贴温柔,。反正我的日子也已经过得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又能有什么要求的。”
秦木宝在心中暗暗咒骂一句,这个赌坊老板的所作所为不就是现代的家暴男的标准套路嘛。真是令人感到不耻。转念一想,水如烟今日的悲惨境遇也有一部分北陌寻和自己的原因,心中的愧疚感不由又加深了一分。
“不如,我替你向北陌寻求求情,让你回到宫中去生活吧。不管怎样,总比待在这儿挨打强。”秦木宝看着水如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脑子一热开口说道。
听了秦木宝的话,水如烟的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以丝绢半掩着面,唉声叹气地说道:“还是罢了,我从前对你做出那般事情,陌寻哥哥一定对我恨之入骨,巴不得永生永世再也不要与我相见。你又如替我求情,让我再回宫去呢。”
秦木宝气愤地一拍桌子:“你这次还救了我性命呢。我自有办法,我定要北陌寻让你回宫去,免得你继续待在这受苦受难。”
秦木宝说得气愤填膺,丝毫没有在意到水如烟掩盖在丝帕下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计谋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