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袁忠的死讯传到了尚恐热的耳中,这个一向信心满满的吐蕃将领这一次也是大失所望。虽然尚恐热没有责怪吉信,但是吉信已经意识到这场战斗已经是失败了。下午,归义军一路军主力已经彻底控制了嘉峪关南城街道,进而直逼将军府一带。与此同时,归义军二路军一部一千余人已经趁机潜入到城内的各个角落,嘉峪关北门和东门相继被归义军控制。
夜幕降临,归义军逐渐清理兵线,西街修筑的堡垒也在层层推进。而此时的吐蕃人早已经人人自危,战线也在不停地收缩。无奈之下,尚恐热命令主力军队集中在城中和城东街道眼线,试图以优势兵力展开反击,然而战机稍纵即逝,归义军的步兵已经依靠优势装备搜索包围圈,城中也开始岌岌可危。
二更时分,嘉峪关城内想起了激烈的厮杀声,尚恐热惊恐之际紧急召集了一众副将到城中议事,
“城北方向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负责防守北城的二路军指挥使站了出来,气喘吁吁的回道,
“大总管,城北一带出现了敌军步兵,这支队伍人多势众,我二路军不敌之下已经向城中收缩!”
“混账,你们二路军拥有嘉峪关步兵精锐,连叛军都抵挡不住,你让本官如何自处?”
“大总管明察,敌军武器装备都在我军之上,我军实在是难敌,请大总管...”
二路军指挥使的话还没有说完,尚恐热便急不可耐的挥了挥手,厉声呵斥道,
“本官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你身为一军主将,防地失守该当何罪?”
“大总管!”
“来人啊,将二路军指挥使给我军法从事!”
一听到二路军指挥使要被军法从事,卫队长赶紧站了出来,躬身行了一礼,请求道,
“大总管三思,现在是用人之际,处决主将会不会动摇军心?”
“怎么?难道你想与其同罪?”
“末将不敢,末将以为,现在是用人之际,何不让二路军戴罪立功,击退叛军!”
“哦?你有何计划?”
“大总管请想,敌军既然已经具有了优势装备,我军硬碰之下自然是占不到便宜,何不采用鱼死网破之策,杀杀敌军的嚣张气焰!”
“你的意思?”
“火攻!”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要知道,现在的嘉峪关城内的居民主要以吐蕃人为主,在这个人心惶惶的时刻,一旦采用火攻,势必会对嘉峪关造成难以修复的破坏,更重要的是,嘉峪关一旦大火难以控制,势必会造成吐蕃人的伤亡,到时候,远在兰州的尚俾婢将军以及王城的乞离胡赞普追究责任,那么尚恐热将负有全部责任。
想到了这里,尚恐热的脸上出现了忧郁的神色,就在这一瞬间,卫队长捕捉到了尚恐热脸部表情的变化。为了鼓励尚恐热,卫队长再次补充道,
“大总管,末将听说中原的兵法上记录,以空间换取时间。这句话的要旨便是,要想在时间上赢得敌军,势必要损失空间的优势,请大总管三思!”
“哦?以空间换取时间?”
“不错,现在敌军攻势凌厉,而且敌军武器装备都在我军之上,要想阻挡敌军的攻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大火阻挡。一旦大火烧起来,敌军自然是望而却步。到时候,大总管争取时间,组织我军反击敌军,定然能够起到难以预料的结果,请大总管三思!”
听了吉信这番话,尚恐热有些动心了。此时的尚恐热已经成了一个为了赢得胜利可以牺牲一切的军事狂人。稍加冷静之后,尚恐热便喝令二路军指挥使戴罪立功,仅剩的二路军步兵再次投入到新的战场之上。
三更左右,伴随着归义军的猛烈攻势,嘉峪关的北门一带燃起了熊熊大火,继而是南城一带也燃起了大火。转眼之间,嘉峪关便笼罩在了一片烟雾当中,熊熊烈火腾空生气,制造了难以忍受的热量。与此同时,嘉峪关北城一带的居民开始争先恐后的从自己的家中向城东一带拥挤。不仅如此,居住在城内的一些有地位的吐蕃商人开始有组织的聚集在尚恐热的军事指挥中心附近。
“报告大总管,城中富商现在已经聚集在门外,并且要求见你!”
“混账,军事重地,岂容别人轻易进入?”
“这?”
“行了,请他们其中三人进来,本官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事情!”
很快,三名吐蕃商人昂首挺胸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见过大总管!”
“免礼,军务繁忙,三位有话不妨直言!”
“既然大总管接见我等,我等也就开门见山了。城中多处燃起了大火,居民人心惶惶狼奔豕突,长此以往,死伤太大难以向上面交代啊!”
“你的意思是?”
“杀伐过重必将遭到报应,请大总管三思!”
“混账,本官身为前锋总管,身负重任,岂容你等商人在此指手画脚,若不是看在延妃娘娘是你族人的面子,本官早就让你人头落地了,给我滚!”
“尚恐热,你不要一意孤行酿成大错!”
“滚!”
“哼!”
说完,三人拂袖而去。
原来,这三人虽然一介商人,可是背景一点不简单。其中敢与尚恐热争锋的那名商人是延妃的族人,仗着延妃的关系几乎垄断了嘉峪关衣食住行四大行业,是军方也不敢轻易得罪的大佬。
此人受了委屈,自然不甘心,当即决定休书一封送往兰州方向。与此同时,这位大佬组织城内的富商以及一部分居民从嘉峪关东门离开,并连夜向兰州方向缓缓移动。此时的嘉峪关再也没有天下第一关的风度,城内的居民纷纷选择躲避战乱,向相对安全的肃州、兰州一带转移。
凌晨时分,嘉峪关的大火渐渐小了下来,归义军趁此机会再次占据了城北、城西、城南一带的部分街道。为了击垮城内吐蕃军队的抵抗意志,张义潮命令细作混进了城中心一带,将归义军对待吐蕃俘虏的政策广而告之。在面对归义军的双重压力之下,吐蕃城防营开始军心涣散。这一点,尚恐热也开始有些察觉。
就在嘉峪关争夺战进行到第三天的时候,城内的仓库因为大火的原因被焚烧了大部分,仅剩的一部分粮草也很快消耗殆尽。城中的临时帅帐周围聚集了城防营仅剩的四千余人,一种副将一脸失落的聚集在尚恐热周围,先前的那种信心再次被冷水扑灭,
“怎么,一场失败就让你们变成这副德行?你们这样如何能够挽救河西的局势?”
“大总管,请恕属下直言,我三路军已经出现了一部分逃兵,幸亏被末将察觉,这才避免了大范围的恶性影响。如果我们的粮草再跟不上,恐怕溃散是避无可避了,请大总管早作决断!”
听了这话,其他副将纷纷附和道,
“是啊大总管,已经两天了,敌军不停地向我军内部实行精神压力,再这样下去,恐怕敌军不攻打我们,我们的部队也将溃散!”
“住口,没想到敌军只是略施小计,你们就信心全无,你们对得起本官的新任么?啊?”
这番训斥令在场的众人再次陷入沉默。
此时的尚恐热虽然严厉训斥这些消极怠慢的副将,但是终归是逞口舌之能。尚恐热明白,嘉峪关是收不住了,只得暗暗地下定决定新,寻求一个更加长久的抵抗计划。是日上午,在归义军的强大攻势下,吐蕃人的阵地再次被摧毁,包围圈渐渐缩小。
这个时候,风雨欲来的压力使得卫队长有些坐不住了,
“大总管,敌军攻势凌厉,末将以为还是早做打算啊!”
“你有什么计划?”
“兵法有云,走为上。不如放弃嘉峪关,保存实力,以图再战!”
“当初建议火攻的是你,现在主张放弃的也是你,本官真是...”
说话间,尚恐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英雄末路之感油然而生。
最终,尚恐热决定采纳卫队长的建议,将仅剩的四千余人全部撤出嘉峪关。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倒也好办,吐蕃人在临行前再次释放大火,准备留给归义军一座空城。
中午时分,嘉峪关的大火冲天而起,城中的将军府一带火势最旺。最后得大火是尚恐热自己的决定,他认为,就算放弃嘉峪关,也不能让归义军占得半点儿便宜。因此,这场大火也就顺理成章的发生了。
城西,张义潮在李明晋、袁承善、尉迟孝等人的陪同下端坐战马之上,冲天的大火使得嘉峪关炙热难耐。这场历时四天之久的嘉峪关争夺战宣告结束,然而,张义潮的内心并没有平静下来。张义潮心中时刻记得这场战斗的初衷是为了营救被吐蕃人劫持的袁忠道长,因此战斗一经结束,张义潮便在第一时间安排斥候将军杨轻侯负责搜索工作。搜索工作已经开始,但是等待他们的是一具早已经死去多时的尸体,岂不令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