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凌曦每天跑去普林斯顿应试，而欧阳城与乔牧轮流当了她的司机，他们两人实在排不开才会派人接送她，直到她辛苦的考完了这个学期的所有科目，连选修课在内，她拿到了18个学分。最后一天的笔试完成之后，凌曦去见了她的专业课导师Dr. Johnson，他们两人之前一直在网上联系，这还是第一次面对面交谈。

Dr. Johnson对凌曦这个人是非常好奇的。这是一个走了特殊关系的学生，这样的人往往是来镀金的，有了这个过程可以让她的履历更漂亮，但往往这样的人拿不到学位，因为他们不够努力，或者资质不够，Dr. Johnson本以为这个女孩儿也是到此一游的那类人。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进，只短短几个月，这个凌曦问他的问题就从初级阶段开始飙升，水平一再升高，现在已经到了要让他深思熟虑的程度！他已经不敢张口就回答她的问题，因为一旦他思虑不周，她紧跟着的下一个问题就能把他问倒，让他修正前面的答案！这对一个教授而言，简直要颜面扫地！

而这次凌曦来参加考试，又让他大吃一惊。她竟然可以一天连续考两科，甚至有一天她完成两科又加考了计算机！这是从没有过的情况，他们考试的难度他是知道的，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啊！他竟然开始期待与这个学生见面，他甚至仔细察看了她的档案，她当年本科的专业就是计算机，怪不得！

凌曦来见教授是带着问题的，而且是她在大量自学了相关心理学专著或者是心理学名家的讲座之后，发现观点有悖论，她自己无法解释得通时，积攒的一些难题！于是这次的师生相见，给Dr. Johnson留下了难以磨灭的记忆！他当年做毕业论文答辩时，面对一排声名赫赫的大教授的提问，都没有这样的激烈和紧张！

是的，这个学生让他感觉到了紧张！他不知道她下一刻会说出什么，她的水平实在奇怪，也许上一刻她问了一个非常基础的问题，但下一刻的问题就可能涉及其高深的领域！而她浑然不觉，只是想弄清楚她的疑问！

当她无欲则刚的时候，他就显得狼狈不堪，她的眼神越专注，他就越慌乱！他从没有被一个学生逼到如此的境地过！以至于几个小时后，他与她结束谈话，他竟然汗湿重衫！

事后他曾经仔细回忆了这个过程，自己不禁苦笑。其实他的学术水平是足够的，可就是在气势上输给了那个女人！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于是Dr. Johnson对凌曦上了心，这也许是个天才的学生，他可以跟她共同进步！因为她所提到的一些观点和角度，是他都没有想到的，在与她的交谈中，他自己大脑转得飞快，思考亦有了奇特的深度，不能说他只是在教学，他也在学习！

凌曦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施加给教授的压力，她只是感觉自己真的是不虚此行！普林斯顿的教授果然不是盖的，完美的解惑，让她受益匪浅！

这个学期的学分全部到手，她也了解了这个学校的方式和水平。那么，下个学期她还可以加个码，早点把学分修满，她就可以毕业了！

这次赴美考试算是任务完成，而她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陪陪孩子，太好了！

顺着美丽的校园小径她一路小跑奔向停车场，是欧阳城在那里百无聊赖的等着她！

“欧阳，我考完了！”凌曦轻松的绽开笑容，向欧阳城报告。

“终于考完了，再不考完，我都替你累得慌！”欧阳城立即精神起来，“怎么跟教授见个面要这么久？他出题为难你了？”

“没有，是我问了他一些问题，这个Dr. Johnson人很不错，学问也好！”凌曦愉快的上车，“今天晚上我下厨做晚饭，你想吃什么？我好久都没有做过饭了，手艺大概退步了！”

“吃面吧！”欧阳城脱口而出。

“这个太简单了吧？我做饭也累不着，我现在是脑子动得多，手动得少，需要煅练一下。”凌曦以为是欧阳城不愿意她干活儿呢。

“你做的面很好吃啊，很久没吃到了嘛！”欧阳城笑，他想起了她给他做的第一顿饭。

“好吧好吧，那就吃面，然后做几个菜！”坐在车上，她开始在心里列清单，吃什么好呢？

“你想吃什么咱就做什么！我们几个并没有缺嘴，倒是你，一直拿方便面打发自己，要好好补一补。凌曦呀！”欧阳城忍不住又要叨叨，“你急什么呢？他就在那里，也跑不了，既然他能等你十几年，说明他是认准你了，你成不成将军又有什么关系？把自己逼成这样是为什么？”

“欧阳，我的目的并不是非要成为将军，成什么其实都无所谓。我只是在努力向我的理想更近一些。我和他当年共同的理想，也是现在的理想。努力向上走一步，只是想要更大的自由，更多的力量，才能保障自己向目标迈进。”凌曦烦恼的揉了揉额角，“你以为我就不知道人在高位要面临的明枪暗箭吗？你以为我愿意过那样费尽心力的生活？我只想要更多的可能，让我们的国家往更好的方向去，有那么多力量在推动她，也有那么多力量在牵制她，我只是想，我和他只是想，在推动的人群里再加一把力，而矣！”

“我们的国家我们的民族从千疮百孔满目疮痍中走出来尚不足百年，她还很脆弱，她需要有人保护，我们只想多做一点，而矣。”

这是她第一次谈她的理想，不仅是独善其身，以一已之力保家卫国，她是要去引领航船前进的方向，去避开前方的路障暗礁……这才是她的胸怀。

这就是凌曦与施奕的不同吗？欧阳城再看向她，目光已经平静，往日不经意的那些疼宠，渐渐转化为敬重。

她果然不再是施奕，再也不是施奕了。

凌曦在纽约休息了两天，照顾那父子两人的生活，并约Charles和爱德华一起见了面，三人把这段时间各自的研究放在一起碰了碰，相谈甚欢，觉得把这三个角度结合起来，思路开阔，大有可为。

凌曦笑道：“Charles，多亏了当年跟你一起学了不少生物学的知识，不然这个学期的生物课真拿不下来！”

爱德华一脸的崇拜：“凌曦，你能自学就通过考试，拿到全部学分，在下佩服！呃，你预计你什么时候可以毕业？”

凌曦好笑的看着他：“最快也要三年吧，学校规定不能少于三年，你什么意思？我两年就得毕业吗？”

爱德华一笑：“那是对普通学生而言，对你总得网开一面吧！”

“我倒不这么觉得，我也不想为此事再去求人搭人情。我这样想，如果我的水平已经够了，完全可以随时加入你们的研究，你们也不会要求我提供学位证明，对吗？只要我形成思路即可，是不是？那么什么时候毕业又有什么关系？”凌曦说道。

Charles点头：“不错，我感觉你现在就可以参与研究，边学习理论边实践，进步得更快嘛。你现在的理论知识累积得已经不少了。”

三人就如何加强合作又探讨了一番，谈得十分投机，直到定了初步的方案才尽兴而归。他们都是有志向的人，找到目标之后干劲十足，不必细表。

相聚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一周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归期。

晚上思乔拉着妈妈的手臂，不想让她收拾行李。

凌曦心里一阵酸楚，抬手去揉他的头发：“儿子，下个月你就期末考试了，考完试就去妈妈那儿，妈妈在北京等着你。妈妈天天给你做好吃的！”

乔牧上前一步，揽住儿子的肩头：“妈妈就一周的假，她在那边还有学生等着呢，让你妈收拾吧，下个月你就能回国去看她，啊,听话。”他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想要再仔细看看。他再想见她，大概要到下个学期的考试了。

乔牧现在的心情很平静，他接受了这个现实，凌曦不是施奕，施奕再也没有了。但她还是给他留下了儿子，儿子现在也成了他的心头肉。儿子是他和她的，真好！

父子两人帮着凌曦把行李收好。乔牧给她准备了许多礼物，有些不好带的，已经航空托运回国了，免得她路上费劲。她出国一次，得给领导同事们准备些小礼物，不然会失礼，国内有这个风气，人际关系更复杂。虽然他们久居国外，这个常识还是有的。

一切准备好，三人坐在一起聊天到深夜。强作出来的其乐融融，也是其乐融融！

第二天一早，凌曦被送上飞机回国。这一次的离愁别绪较上一次要轻了好多。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都接受了这个现实，并且并不再以此为天大的伤痛。他们都在，他们都还好，他们如若想相见，即使在地球的两端，也只要十几个小时，就能见到，并非生离死别。一切都还来得及。

回国后凌曦给江明澈打了电话，报告了考试成绩和之后的工作安排，她最主要是想确定几天之后的元旦，他在不在。江明澈知道她已平安归来，几天来烦躁的情绪终于缓解，虽然她归国也不在他身边，但至少在国内！他心里就踏实很多，好歹他若想得狠了，连夜去一趟都行！

凌曦回京正是清晨，来不及去倒时差，先去找杨肃销了假。杨肃看着她风尘仆仆急匆匆的样子，便先打听了她考试的情况，得知一切顺利，才慈爱的说：“先回家去休整休整，如果不行，今天的课还是安排别人代吧！你明天再上班！”

凌曦笑道：“没关系，咱们当兵的还在乎什么时差！下午的课我来上，我在飞机上把课备好了！”她继而一拍额头，说，“疏忽了！我给您和同事们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先行寄了回来，应该到家了，我还没回去拿，将军，我下午再带过来送您啊！”

杨肃哈哈一笑：“好！我也看看这个美国货有什么好的！”

凌曦回到家里已经十点多，一进门的冷清让她心头微凉，一个人面对前路孤军作战的滋味……她感慨了一秒钟，便收拾起了心神。

她放下行装转身出门先去收了快递，打开看了看乔牧为她准备的小礼物，各色包装精美的美国制造巧克力、咖啡、漂亮有趣的小手工制品……好吧，大大超过了她想要送出的数量。也好，去济南的时候也需要有一些，至少那个小周，应该给他一份！

凌曦打点好要带到办公室的礼品，又把她为杨肃准备的礼物也翻找出来，才有空坐下休息片刻。虽然这个学期打发过去了，但就像爱德华说的，她应该尽可能的提早毕业，这样的学习占据了她大量的时间，尤其是那些为了赚学分的课程，所以松懈不得。最主要的是下学期马上就要开始了，她还是要快马加鞭才行啊！

下午凌曦提前到了办公室。她因为不在校内住，自己的时间又紧张，所以和同事们的交往并不多，几乎不参加集体的小活动，所以人际关系并不算好。尤其是当同事们发现凌曦在学生中有“女神”的称号，又见她通过小讲座成了军中“网红”，各种议论、嫉妒与敌视情绪就要开始冒头。这种情况在社会上其实非常普遍，即使是在军中，也不例外。

只是大家发现，凌曦本身的技术实在过硬，无可指责，而她在校内还有杨肃撑腰，再一打听，后面竟还有国防大学的靠山，最近又得知这位竟在美国名校就读……大家不满的情绪在巨大的落差面前……消弭于无形。为什么？离得太远了，以致于……一把够不着！视而不见吧！估计这位也不是池中物，犯不上得罪。

这些情况凌曦其实一眼就能看得出，尤其是她深入了解了心理学之后，他们的情绪她能准确的判断出来。但她根本没有往心里去。她没有时间，也不在意，她还有那么多正事要办。毕竟她并不属于这里，她早晚会离开，随他们去吧！

提着两个超大的手提袋进了办公室，凌曦热情的跟众人打招呼，随即送上了精致的小礼物。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的姿态足够好，所以大家也跟着捧场，笑着致谢，一片祥和。其中有一位给凌曦代了好几天课，颇为辛苦，凌曦送上一条普拉达当季新款丝巾，让那个小姑娘当即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这礼物太贵了吧！

“别别别，这怎么好意思！太贵重了！ 我不能要，咱们同事之间，就应该互相帮助嘛！”小姑娘连连摆手，虽然代课代得也挺火大，但为这收礼也不太好吧？

“虽是互相帮助，但我也过意不去，收下吧，专为你买的，花色鲜艳，也不适合我系，你不要不就浪费了吗？”凌曦笑着塞到她手里，不容她拒绝。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啊！”小姑娘于是愉快接受，自是高兴。

凌曦一圈儿转下来，皆大欢喜。

下午上了两节课，之后凌曦又跑去找杨肃，她给杨肃带了两盒威斯康星州优质花旗参，给他夫人一瓶第五大道女士香水，出手漂亮。

和杨肃又聊了半天教学中的问题，她才告辞回家。这几天实在辛苦，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想想几天后就是元旦……真好！

当凌曦终于理顺了归国的生活，向着前方的目标快步前行的时候，新的一年就要到来了！

凌曦讲完了当天的课程，看看时间，就要下课了，她抬头望着教室里那些年青的面庞，心中有一种喜悦，这些都是未来的军官啊，而今天她在这里，向他们传授她自己的知识和经验，自己的人生体会，她将影响他们对世界的看法！责任重大，但她幸不辱命！

“同学们，明天就是元旦了，提前祝你们新年快乐！希望在新的一年，你们能有更多的收获，不辜负你们的青春，和你们负出的岁月。”她对他们说。

下了课，她急步往家里走，她要去山东了！她要回家！电话铃声响起，她掏出手机一看，不出意料，是江明澈。

“队长，我刚下课。怎么？”她笑着问，心中暗道：你可不要临时有任务啊！

“我知道你是刚下课，我有你的课表！”是江明澈带着调侃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砂粒般粗砺的质感，磨着她的耳膜，竟似通电般探到她心里，一阵发痒。“我是提醒你，把证件带好，别到时上不了车！”他笑道。

凌曦又笑又气：“我有那么傻吗？还能上不去车？队长，就算我上不去车，走我也能走到山东，你等着我！”她的心忽然就软颤起来，特别想他，即使几个小时后就能见到他，她还是想，深入骨髓的想。

“傻瓜，真上不去车，我就到北京接你……别带什么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保证让你有吃有玩儿。”他总是被她打败，想逗她两句都不行，只能宠，“你的车是八点到，我在高铁站接你，下车的时候打电话。”

“好，队长，想你了！”她轻轻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她心情激荡，一路小跑奔回家去，迫不及待的要见他，于是她拉起准备好的行李箱，出门打车，直奔北京南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