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文涛自从拿上了董事长办公室的钥匙,整个人就像脱胎换骨一般,就像广告词说的那样:走路都有劲儿了。
每天早上四点,都不需要闹钟提醒,马文涛准时睁开双眼。而且也不再穿那些休闲服之类的,拿自己的那点积蓄,到市里的精品店,量身做了一套西服,还有配套的衬衣。连柜子里那些棕色的皮鞋也一股脑都扔掉了,全部换成了黑色。虽然鞋子买不起太贵的,但是鞋油,都挑最好的,连擦鞋布,也是五十块一张的。
在宿舍里洗漱完,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下,确保眼角没有眼屎,鼻孔里没有鼻毛,这才放心。毕竟,细节决定成败嘛,大家都这么说。
当他从宿舍楼走到办公楼,一路上连只觅食的野猫都没有看见,而自己走到广场中央的时候,把自己像个镜头一样,360度转了一圈,突然觉得,这个矿,真美啊!奇怪的是,自己以前,怎么没有察觉呢?
走进办公楼,门口值班的保安正趴在桌子上睡觉,马文涛还有点不高兴,这怎么能对得起领导的信任?他似乎忘记了,当年自己干保安的时候,在这张桌子上,没少流口水。
上了楼,楼道里寂静无声,仿佛整栋楼都是自己的。马文涛拿出那把钥匙,钥匙虽然还是那把钥匙,但是马文涛扔掉了那条黑绳子,换成了一个金光闪闪的钥匙链,一同挂在钥匙链上的,还有一个从朋友那买来的崖柏,上面有一个佛祖的浮雕,据说是从五台山“请”来的。后来,马文涛每年都会专程驱车,给“五爷”过生日。
(据民间传说,龙王弟兄五人,五台山的五爷庙供奉的正是其中的老五,故称五爷。据传说,五龙王特别爱看戏,所以每年农历五月十三,五爷的生日,都要大开殿门,让五爷居高观赏,以取悦于五爷,使他及时赐雨,保证岁岁给百姓喜降丰年。后来不知怎的,赐雨的愿望逐步被商人们求财所代替,再后来,求什么的都有。而人们之所以趋之若鹜,也正是因为有太多人说,“五爷”特别灵!)
打开董事长办公室,门后摸到了开关,头顶的LED灯管瞬间就进入到十足状态,不需要一点的预热。那张巨大的老板椅,还是老董事长留下的,马文涛此时看着,总有一种站在巨人肩膀上的感觉。
老板椅后面的书柜,早已塞满了各式各样的书,尤其是国家历代领导人的选集和传记,更是占据了其中绝大多数的位置。剩下的,还有点煤矿专业书籍,在角落里,保存着。
巨大的办公桌两侧,各有一颗“发财树”,这可是新董事长自己买来的,每次浇水,新董事长都会亲历亲为,也不知道是对花木的喜爱过了头,还是觉得心诚则灵。
马文涛无暇左顾右盼,赶紧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就跑到厕所打水。虽然每天保洁员在董事长下班后都会打扫一遍,但是马文涛觉得,那都是瞎糊弄,毫无责任心的应付差事,怎么能和自己这种鞠躬尽瘁的状态相比。
虽然天气转暖,但是这水依旧是地下水,还透着刺骨的凉,直接把马文涛的手刺的通红。但,马文涛心里的热,血管里跳动的情,已经忘乎所以,拿出昨天从武臣男讨来的新擦车巾和鹿皮布,一遍又一遍忙活起来。
马文涛记得有这么一个故事,说是一位保洁员为了向领导表明自己的工作质量,拿起水杯舀马桶里的水来喝。虽然自己没那个觉悟,但也要尽量向这位传说中的人物靠拢才行。
擦完了桌子,再看地板,虽然大理石地砖已经能够清晰的倒映出每一根灯管的形状,但马文涛依旧觉得还欠缺点什么。想到了,就是湿度。梅城的天气如此干燥,新董事长每天都要讲那么多话,在这干燥的环境下,嗓子怎么受得了?
赶紧去水房挑了一根拖布,还把鼻子凑到布头上闻了闻,确认这根拖布不是用来打扫马桶的,才放心的涮了几遍。没有拖布池,自己还亲手拧干了布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办公室。一进门,没想到,新董事长已经坐在老板椅里。
马文涛一手还提着拖布,另一只手赶紧从沙发上把自己的外套拿起,然后静静的等候董事长的“发落”。似乎那高档的牛皮沙发,放着自己廉价的外套都是一种玷污。
新董事长笑着说:“小马啊,不要拘束,来来来,把拖布先放下,坐。”
马文涛轻轻的把拖布靠在门边,迅速把外套披上,然后,就像上次开会那样,双膝并拢,两手轻放于膝盖上,屁股只坐沙发的三分之一,方便随时用最快的速度起立。
新董事长看看手表,再看看窗外,“小马,下过井没有?”
马文涛知道,这个问题早晚会有人问,所以他做足了准备:“董事长,我没下过。但是我觉得,身为一个男人,身为煤矿的一名职工,我希望有机会能够下井体验一番,更好的了解煤矿的生活。”
这话似乎正说到新董事长的心窝里,新董事长很满意的笑了:“好!走,跟我换衣服去。”
新董事长什么都不带,还刻意把手表、烟、打火机都扔在办公桌上,然后才带着马文涛,走出了办公室。而办公室旁边的一个小楼梯,直通领导们的专用浴室。借着这次机会,马文涛也大开眼界。
职工浴室马文涛去的多了,门口蓝色的塑料帘子一挡,进门一排排一坐嘎吱乱响的长椅,所有人把衣服随手脱掉,找个放衣服的篮子一扔,往墙边一踢,就可以跳进池子里了。
而现在,跟在董事长身后,才算闯进了一个神秘的世界。
朱红色的大门,新董事长扭动金色的把手,刚刚打开门,两个穿着白衬衣、蓝短裤的青年赶紧从各自的凳子上站起来鞠躬,高声喊道“董事长好!”
新董事长回头看了一眼马文涛,上下打量一番,对着其中一个白衬衣说:“带他到蒋总的更衣柜,应该凑合能穿。”
然后两位“白衬衣”分工明确,一位带着新董事长向前走去,不远处一个拐弯就不见了。而剩下的这位,领着马文涛,在距离董事长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停下,右手一引,示意马文涛到了。
马文涛一路踩着松软的红地毯,早就不知道思路飘到了哪里。此刻,看着面前一排三个实木衣柜,上面只标有002、003、005三个号码,“白衬衣”走过去用胳膊上的手环,为他打开了005号柜,里面是一整套下井服,就像没穿过一样,干干净净的立在那里。
还在发呆的马文涛,突然听到了新董事长的传唤:“小马,赶紧穿,不会了让人家教一下。”
马文涛哪里还敢怠慢,伸手一下就把裤腰带给扯开,用力一挣,连裤衩带秋裤带西裤,全都剥了下来,甚至连袜子也识相的自动脱离了脚面。前后不到一分钟就脱了个精光,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来换衣服了,还是来洗澡了。
“白衬衣”微笑介绍说:“哥,裤头可以不脱。其他的都在这里,你先换,我去给你拿个矿灯和自救器。”说完慢慢的走了,似乎董事长刚才的“赶紧”儿子没钻进他的脑子。
马文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裤头又穿上了,赶紧到柜子跟前,从内到外,把蒋爱国的衣服一件一件的往身上套。穿上后发现,一切,似乎都小一号,袖口距离手腕还留着一寸,裤脚更是距离脚踝差着一尺,幸好雨靴够大。
马文涛小心翼翼的扣着每一颗扣子,生怕一个鲁莽,把扣子拽掉,“白衬衣”缝补两下还是小事,丢了新董事长的面子,可是大事!
不一会,“白衬衣”回来了,一手提着一个盒子。先是打开第一个盒子,把马文涛已经扣好的腰带解开,把自救器穿上去,借着又打开第二个盒子,把矿灯的电池也穿上去。然后再把线路接好,最后把灯挂在马文涛的帽子顶端,还是个红帽子。
等马文涛重新扣好腰带,新董事长也穿戴完毕走了过来,看着全新的马文涛,笑着说:“走眼了,还是有点小。”
马文涛赶紧说:“董事长,不小,能行!”
“确实小,随后让王助理,给你特批一身,以后下井用得上。”新董事长:“走,跟我去场地上转转,然后下井。”
两位白衬衣早早的守在门边,只待新董事长靠近,便迅速的打开大门。借着楼道里的窗户,马文涛发觉,天,已经有了光。
虽然雨靴自己并不陌生,但此刻,脚上套着的是布袜而非线袜,还是有一点别扭。而他走出门外,隐约听到身后两个白衬衣交头接耳的声音。
“那个是谁啊?”
“不知道,估计是董事长的秘书吧。”
马文涛对自己“秘书”的身份,感到十分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