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寂静之时,承欢望着满屋轻浮的烛影失了神,她的眼皮越发的沉重,便在快要闭眼之时道了一句:“今晚就一起睡吧。”
盐君含笑地将满屋的烛火吹灭,紧接着扭捏地来到榻前,缓缓在承欢身侧躺下。
头一次,他的身旁睡得不再是满身汗臭的男人,而是暗香盈动的女人。
这一夜他久久难免,便在女子熟睡之时他侧身情到深处地说道:“本将军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或许是这句话安慰了他的内疚之心,辗转反侧之间寒盐君酣然入睡。
如同往常一样,寒盐君一夜春宵的消息在次日便抵达了浮厝城。
胡尔耶特瞧见信鸽带来的这个消息之后开怀大笑:“天不亡我北疆,没想到一向守身如玉的寒盐君也有这样一天!”
六岁孩童在老管家雕吉尔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厅,粉雕玉琢的娃娃朝着一脸沧桑却满脸威严的胡尔耶特而去。
“爹爹,为什么这几天都不陪朗儿玩了...”孩童有些稚嫩的声音中藏着些许失落,他低垂脑袋撅着小嘴。
胡尔耶特一把将自己的幼子举起落在大腿之上,笑言:“都怪爹爹不好,爹爹这几日忙于公事倒是忽略了朗儿,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暗示胡尔明朗浮厝城今日定有喜事来报,不然胡尔耶特不会流露出如此愉悦的神情。
朗儿见自己的爹爹心情愉悦便将自己心中的小小心愿道出口:“朗儿见爹爹的心情如同天上那温暖的太阳,爹爹今日可否带着朗儿去郊外放纸鸢?”
胡尔耶特久久未回复自己的幼子胡尔明朗,朗儿低头不语。
雪鬓霜鬟的雕吉尔见胡尔明朗脸色难看一脸失落神情,便在一旁劝道:“既然淮城那处屡屡传来好消息,不如城主今日便陪小城主外出放纸鸢吧。”
“是啊,爹爹已经有许久未曾陪过朗儿了。”孩童用细小的手扯了扯胡尔耶特的衣角,满脸请求。
胡尔耶特捋了捋下巴的胡须,犹豫片刻之后道:“那今日便陪朗儿去野外放纸鸢吧。”
“太好了太好了,爹爹答应陪着朗儿去放纸鸢了!”
天真烂漫的孩童手舞足蹈只因父亲答应陪他外出放纸鸢,孩子的世界很简单,左右一句离不开陪伴。
“雕吉尔先生,那就劳烦你为我与朗儿准备马匹。”
老者含笑点了点头,他终身形影相吊陪在胡尔耶特身边做谋士,如今鬓发已白却难享儿女承欢膝下之乐。
胡尔耶特的幼子胡尔明朗便如同他的乖孙,便连这名自己也是他思衬了三天三夜才得出的。
孩童在离去之时轻勾雕吉尔的拇指撒娇:“谢谢雕吉尔爷爷。”
雕吉尔轻抚朗儿的小脑袋,宠溺地回应:“今日便与你爹爹好好玩乐。”剩下的话他不愿往下说。
纵使朗儿是胡尔耶特的儿子,但他终究还是一个六岁的孩子,天下之事,与他无关。
如今北疆与南游战事紧迫,日后纵使胡尔耶特有心陪伴胡尔明朗,也未必腾地出时间。
趁着南游大将寒盐君目前沉迷女色,父子俩正好得此时间培养感情。
浮厝城的风冰凉刺骨,带着些许潮气,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之间有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欢声笑语。
“爹爹,为何这纸鸢飞不上天?”朗儿歪着脑袋满脸迷惑地望着自己的父亲。
胡尔耶特双手叉腰爽朗一笑:“在为父看来这天下便没有不成之事,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朗儿用心了,朗儿很努力地向前奔跑,可是这纸鸢不听话,它不肯向上飞。”
“那是因为还差东风未来,为父这就让朗儿的纸鸢飞起来。”
语毕,胡尔耶特一把将朗儿高高举上马背,紧接着他翻身而上,驾马向前。
马匹向前带来冷风嗖嗖,寒风凛冽之间朗儿缓缓松开纸鸢,纸鸢乘风而上,飞上那一望无际的蔚蓝天空。
“哇哦,爹爹好棒啊,爹爹让朗儿的纸鸢飞起来了!”朗儿喜出望外,只因纸鸢飞向天空。
“朗儿以后要成为像爹爹一样的人!”
胡尔耶特挥动马鞭让马儿更加快速地向前而去,他用浑厚的嗓音对幼儿叮嘱道:“莫要成为向为父一样的人,朗儿要像那南游将军寒盐君一般,叱咤沙场、战无不胜!”
“可是朗儿觉得爹爹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就连寒盐君也拿爹爹没办法。”奶声奶气的言语传入胡尔耶特的耳畔。
胡尔耶特苦涩一笑,惆怅地说道:“为父之所以能守住浮厝城并非是因为本事登天,而是因为天佑我北疆,浮厝山阻挡在南游和北疆之间。”
“得此之幸是我北疆之幸,若北疆无浮厝,我早已败在寒盐君的冷冽剑之下。”
“我儿定要比为父有出息,向那寒盐君学习,做个令众国闻风丧胆、赤胆忠心的将军!”
便在此刻,飞向高空的纸鸢成了断了线的鸟儿,它在空中盘旋飞舞,却不再受胡尔明朗的控制。
朗儿有些悲伤地低垂脑袋,乖乖回应自己的父亲:“那朗儿就像父亲说的那般,成为一个像寒将军一样的大将吧。”
“但是在朗儿心中,无人能够战胜爹爹,爹爹便是那空中翱翔的雄鹰,这世间无人能将雄鹰击落。”
一个重重的担子在无形之中落在了胡尔耶特的肩膀之上,他放慢马匹奔驰的速度,低头瞧了瞧尚且年幼的孩子。
令人敬畏的雄鹰张开翅膀在广阔的领域展示自己的才能,他振翅飞翔在辽阔的天空,却终究会迎来苍老的那一天。
胡尔明朗是他的小儿,年仅六岁,身为父亲的胡尔耶特不知自己还能护住幼子几何。
每日上榻而眠之时他总会思虑几番,若是浮厝城被破,他的幼子又该如何自处。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他才不得不勇往直前,人只有被闭上了绝境,才能触底反击。
于胡尔耶特而言,他要守护的不仅仅是北疆国的浮厝城,还有膝下尚且年幼的儿子与身侧弱柳扶风的夫人。
“朗儿一定要快快长大。”这是一个父亲无助的请求。
“不要不要,朗儿要永远长不大,这样爹爹就会永远陪在朗儿的身边。”孩童修长的睫毛微动,似懂非懂地说出这番话。
父爱如山,朗儿现在尚且还不明白胡尔耶特心中所虑,他尚且只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从未想过国破家亡的凄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