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 隋朝风云

第034章 突厥称臣

2017-11-19发布 4320字

话说沙钵略可汗派遣使者隋朝进贡,使者还将千金公主的亲笔书信呈给隋文帝。杨坚览信大喜,退朝后走出朝堂,独孤皇后如往常一样,已经在殿外等候。隋文帝与独孤皇后相顾欣然一笑,然后同乘一辆辇车,一起返回寝殿。

这独孤皇后的父亲独孤信,出自鲜卑望族。母亲崔氏,乃崔彦珍之女,出自清河崔氏,清河崔氏自汉代至隋唐,一直是北方大族,还是古代十大名门望族之一。独孤伽罗与父亲独孤信同为汉化鲜卑人,独孤伽罗既有鲜卑女子的英气妩媚、大胆真率,亦有汉家女儿的博雅聪慧、谦和体贴。

杨坚称帝后,大改后宫之制,唯皇后正位,傍无私宠,独宠皇后一人,对皇后可谓是言听计从,且迷恋终生。独孤皇后外预朝政,内擅宫闱,怀嫉妒之心,虚嫔妾之位,不设三妃(即贵妃、淑妃、德妃)。因此,在独孤皇后有生之年,隋文帝六宫虚设,旁无姬侍,更无庶出子女。

独孤皇后通达书史,聪慧过人。隋文帝每次上朝,她必与之同辇而行,至朝堂殿外而止。隋文帝入朝议事后,独孤皇后派宦官向文帝进言,若政有所失,则随即匡正劝谏,多有补益。待文帝下朝之时,独孤皇后等候在外,面带笑容,文帝颔首微笑回应。夫妻二人同辇回宫用膳。每日,皇帝皇后同起同居,形影不离。皇后雅好读书,通古博今,一有闲暇,她就手不释卷,每次与文帝言及政事,二人往往不谋而合,宫中同尊帝后为“二圣”。

独孤伽罗双亲早逝,常怀感念仰慕之情,见公卿有年迈父母者,皆令人致礼问候。有司曾经奏请道:“依《周礼》,百官之妻,由皇后册封任命。宪章在昔,请娘娘依古制。”这其实是想取悦独孤皇后,使其得以大出风头。

“不可!若由本宫册封命妇,以妇人参政,或从此日渐加剧,以致干权乱政。故不可开其源也。”独孤皇后却如此回答。

不久前,幽州总管阴寿上奏独孤皇后道:“臣近日耳闻,突厥与我大隋互市交易,突厥有一箱明珠,价值八百万铜钱,尚无买主。臣思量着,明珠当配皇后娘娘,请娘娘下令买下这箱明珠。”

“明珠并非本宫所需之物。当今戎狄屡寇边境,将士累日作战,疲劳不堪,不如以八百万钱分赏有功者。”独孤皇后说道。阴寿内心惊叹不已,拜别而去。百官听闻此事,争相恭贺道:“我大隋皇后贤明,实乃万民之幸也!”自此,隋文帝对独孤皇后愈发宠爱敬重,甚至有点惧内,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怕老婆皇帝。

此时,隋文帝手执千金公主书信,笑容可掬地向独孤皇后说道:“沙钵略的可贺敦,本为周朝千金公主,此番上书,称朕为圣明君主,自请改姓杨氏,乞求做大隋皇帝之女。”

“一介女子,早已国破家亡,而今丈夫有难,她能有此举,实属不易。”不知为何,同样甚为女人,独孤皇后竟同情起来千金公主的遭遇,不免有些惺惺相惜。

“正好大隋也无力对抗突厥,不如因利乘便,将千金公主收为朕与皇后的义女,皇后以为如何?”

“臣妾以为可行。千金公主须改封号,可改封为大义公主,但愿她能深明大义,保我大隋与突厥边疆安宁。”独孤皇后笑答道。

于是,隋文帝派遣开府徐平和出使突厥沙钵略可汗,改封千金公主为大义公主,赐姓杨氏,编入隋朝宗室谱籍。

待徐平和离开突厥后,当年的北周千金公主宇文贻,如今该称为隋朝大义公主杨贻,吩咐身边的侍女道:“你将那册封我为大义公主的诏书,拿出去烧掉吧!”

“大隋皇帝依照可贺敦之意,收您为义女,又改封大义公主,皇帝如此器重可贺敦,为何要烧掉诏书呢?”侍女不解地反问道。她是土生土长的突厥人,并不清楚可贺敦与隋朝的利害关系。

“大义公主?!说什么深明大义,莫非要我大义灭亲不成?”大义公主冷嘲热讽道,又强压怒火,冷笑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此深仇大恨,我岂能忘怀?我与那杨坚,不过各藏心机,互相利用罢了。”

“可是,此时可汗或许并不愿与隋朝结仇。否则,我突厥危矣。”侍女不无担忧地说道。

“正因如此,我才不得已而出此下策。”大义公主单手支额叹息道。

一日,隋文帝又拿着一封书信,对独孤皇后说道:“这是阿摩派人从并州发来的家书,皇后不妨过目一下。”

独孤皇后迫不及待地展开来信,其内容大意略为:

父皇母后见信如晤。

儿臣奉命镇守并州,边关无患,儿臣、儿媳萧氏一切安好,万勿挂念。

儿臣久未承欢膝下、拜受教诲,父皇母后别来无恙乎?一别数月,不能聚首,甚以为怀。近日炎暑日蒸、赤日炎炎,万请珍重。

儿臣偶闻突厥乞和之事,我大隋何不趁其内忧外患而灭之?儿臣愚昧,不知父皇尊意如何?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祈恕不恭。

儿臣杨广顿首再拜。

“阿摩真是孝顺,每月必报家书。不似那睍地伐,居于东宫之内,守在你我跟前,却甚少过来问安。”独孤皇后阅信后又喜又嗔,喜因杨广而感欣慰,嗔因杨勇而微怒。

“一龙生九子,尚且各不相同,何况是朕的儿子。睍地伐为人随性,不拘小节,算是性情中人。不过,阿摩已娶妻生子①,观其来信,仍见其血气方刚、年轻气盛不懂事。”杨坚抚须笑道,他此时的神态语气,不像一国之君,更像一个父亲谈论自己的孩子们。

“阿摩向来老成持重,偶尔也有年少轻狂之时,他年纪尚轻,亦在所难免。”独孤伽罗连忙辩解道,“陛下深谋远虑,阿摩岂能明白陛下之深意!”

“若朕兴师动众,剿灭沙钵略,则阿波一家独大,无人与之抗衡,复为心腹大患矣。那沙钵略与阿波,此消彼长,方对我大隋有利。”

过了一段时日,沙钵略遣使致书隋文帝称:“甲辰年九月十日,从天生大突厥天下贤圣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沙钵略可汗之别称),致书大隋皇帝:使者开府徐平和至,辱告言语,具闻也。皇帝是夫人之父,即是岳父,我是女婿,即是皇帝之子。两国礼俗虽殊,情义是一。自今以后,子子孙孙,乃至万世,亲好不绝。上天为证,终不违负。此国所有羊马,都是皇帝畜生;贵国有缯彩绢帛,都是突厥之物,彼此有何异也!”

隋文帝览信不悦,心道:“口口声声说当朕的女婿,却言辞不恭、傲慢无礼,还想与朕分庭抗礼、平分秋色,好不狂妄!”

杨坚回书信称:“大隋天子贻书大突厥伊利俱卢设莫何沙钵略可汗:得书信,知汝有和好之善意。朕既是沙钵略岳父,今日待沙钵略与儿子无异。既以亲戚之厚意,须常出使域外,如今特别派遣大臣虞庆则出使突厥看望女儿,复看望女婿沙钵略也。”

于是,隋文帝派遣尚书右仆射虞庆则为主使,车骑将军长孙晟为副使同行。杨坚希望以虞庆则之勇武,长孙晟之谋略,令沙钵略心服口服。

虞庆则出使之前,隋文帝告诫道:“朕欲存立突厥,若突厥送虞卿良马,但取五匹足矣!”

然而,虞庆则和长孙晟奉命出使至突厥,沙钵略可汗竟耍起威风来。只见他陈列突厥勇士于牙帐内外,牙帐内摆满各式各样的金银珠宝和兵器等物,见虞庆则等人进入牙帐内,他大模大样地斜卧于上座接见,并且声称:“我身体有病,不能起身行礼。况且,从我父辈以来,从不向他人跪拜!”

“我大隋使者远道而来,可汗待客之道竟是如此吗?”虞庆则对沙钵略加以责备,并晓喻之,“即便不行君臣之礼,也该行主宾之礼吧!”

“可汗乃豺狼性情,过分与其争执,若激怒了他,他可是会咬人的!”大义公主端坐于沙钵略可汗之侧,明目张胆地威胁道。

沙钵略听闻此言,亦狂笑不止,对隋朝使臣颇为不逊。

见沙钵略奉诏,却不肯起身行跪拜之礼,长孙晟进言劝说道:“见诏书,如同见我大隋天子。突厥可汗与大隋皇帝俱是大国天子,礼相匹敌,可汗不起身,我安敢违背可汗之意!但可贺敦为大隋皇帝之女,则可汗是大隋女婿,奈何可汗无礼,难道要不敬岳父吗?”

沙钵略见长孙晟不谈国礼,却讲家礼,便无法搪塞,就笑着对左右的达官贵人说道:“须拜岳父,我听从之。”

于是,沙钵略及及其弟弟叶护皆屈膝下拜,以额头触地,拜受诏书,沙钵略手举诏书,顶在头上,之后才将诏书交给奴仆。

既而,见部下皆相聚而恸哭,沙钵略深感羞惭,自觉颜面尽失,又寻思着突厥昔日强盛无比,已一去不复返矣,不禁双目含泪,泣下沾襟。

虞庆则见其嚣张气焰不复存在,就趁势说道:“请可汗向大隋称臣。”

“何名为臣?”沙钵略故意问其下属道。

“隋国称臣,犹如我们突厥所称之奴仆也。”一位侍从应声答道。

“得作大隋天子之奴,皆虞仆射之力也!”沙钵略感叹道,接着又说,“我愿称臣朝贡,请永为藩附!”其后,沙钵略可汗馈赠虞庆则马一千匹,并将堂妹嫁给他为妻。

还朝之后,长孙晟授仪同三司、左勋卫车骑将军。而虞庆则却违背隋文帝旨意,接受沙钵略赠送的一千匹马,远远超过隋文帝所限的五匹马,同时还接受了沙钵略可汗的堂妹。不过,隋文帝以其劳苦功高,未加深究,反而授上柱国,封鲁国公,食邑任城县一千户,并以彭城公授其次子虞义。可是,在隋文帝内心深处,难免留下虞庆则擅作威福的把柄。

到了开皇五年(585年)七月,阿波可汗和达头可汗再次发兵进攻沙钵略,沙钵略深受困扰,亦畏惧东面契丹日益强大,忙不迭地遣使向隋朝告急,请求将部落迁徙至漠南,寄居白道川(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北部白道溪一带)。隋文帝下诏许之,并命令晋王杨广出兵增援,赐沙钵略车服、粮草、鼓吹乐器等物。

沙钵略可汗借助隋军声势,率军向西攻打阿波可汗,打败并生擒阿波。而阿拔国部落却乘其后方兵力空虚,发兵偷袭,将沙钵略的妻子儿女掳掠而去。沙钵略可汗再次上疏隋文帝,请隋军援救。

隋文帝以李彻为行军总管,率精骑一万奔赴阿拔国。阿拔国可汗闻而遁逃,隋军击败阿拔国部落,夺回沙钵略妻子儿女,并将缴获的人畜物品悉数赠送沙钵略。沙钵略可汗大喜,这次终于彻底心悦诚服,甘愿俯首称臣,遂与隋朝订立盟约,以沙漠为两国分界。

接着,沙钵略可汗上表隋文帝称:“大突厥伊利俱卢设始波罗莫何可汗臣摄图言:大使尚书右仆射虞庆则至,伏奉诏书,兼宣慈旨……伏惟大隋皇帝之有四海,上契天心,下顺民望,……实万世之一圣,千年之一期,求之古昔,未始闻也。突厥自上天设置以来,五十余载,保有沙漠,称王于蕃隅。地过万里,兵马亿数,恒力兼戎夷,抗礼华夏,在于戎狄,莫与为大。顷者,气候清和,风调雨顺,意以华夏有大圣兴起。况今被沾德义,仁化所及,礼让之风,自朝满野。窃以天无二日,土无二王,伏惟大隋皇帝,真皇帝也。岂敢阻兵恃险,偷窃名号,妄称天子!今便感慕淳风,归心有道,屈膝稽颡,永为籓附。虽山川悠远,北面之礼,不敢废失。当今待子入朝,神马岁贡,朝夕恭承,惟命是亲。谨遣第七子窟合真(一作窟含真)等奉表以闻。”

八月初二日,沙钵略第七子窟合真入朝。隋文帝下诏称:“沙钵略称雄漠北,多历世年,百蛮之大,莫过于此。往虽与和,犹是二国,今作君臣,便成一体。情深义厚,朕甚嘉之。已敕有司,肃告郊庙,宜传播天下,咸使知闻!”

自此,凡是赐给沙钵略可汗的诏书,并不称其名,以示区别。隋文帝授窟合真为柱国,封安国公,在内殿设宴款待他,并将他引见给独孤皇后,赏赐甚为丰厚。沙钵略闻讯大悦,每年按时岁贡,不曾断绝。

当年,长孙晟上书进离间突厥计,翻手覆手之间,突厥分崩离析,国力日衰。终隋文帝开皇之世,突厥始终不为边关之患。

(注:①此时,晋王杨广已纳王妃萧氏,并生下长子杨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