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恍惚，祸不单行

围着的人群散开了，王胜利摇着老婆的肩头，说，咋回事，你光哭也没用啊。老婆这才慢慢地止住哭泣，抽抽搭搭地说，昨天夜里，孩子就光睡觉不吃也不喝，喊他也不答应。我就赶紧叫护士。护士来了，看着也发慌，就叫医生。

医生来了，看了看，说是恐怕不好，要抢救，要进那个什么抢救室。我说那就进吧，可是人家护士说，那里面很贵的，要先交钱。我说黑天半夜的，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的钱，银行也不开门，你们先救孩子，明天给你交钱。护士就跟人家那边商量去了。

护士回来说，明天交钱也行，不过，人家护士也是好心，人家说，我看你也不是那种有钱没处花的人，我刚刚问了医生，说像这种情况能不能救回来？医生说，这种情况实际上已经没有办法了，现在要进那个抢救室，也就是尽尽心而已。白花钱。进不进，你自己定。反正花的是你的钱。

老婆一个人也没了主意。同病房的人也知道他们家的经济情况，就说，孩子的病，是个治不好的病，你们这么多年来也尽了心，在他身上花了那么多的钱，他就是那种来讨债的人。

他现在的情况，不用医生说，咱们也能看出来，就是不行了。就是尽了那个抢救室，也是人家护士说的那样，大人尽尽心，心里有个安慰。如果咱家有的是钱，咱也不在乎多花个万儿八千的。可是，咱家的钱是孩他爹爬高上低，顶着日头的血汗钱，可不能白白地送给医院，咱给医院做的贡献已经不小了。

好几个病人和家属都这样说，老婆就含着泪同意了。没等到天亮，儿子就走了。王胜利听到这里，心疼得像是要掉下来，可是他能说什么呢。确确实实，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夫妻拼死拼活地挣钱，也就是为了给儿子治病。

他们也知道，儿子的病，现在是治不好的，他们所能做的，也就是尽量延长儿子的生命罢了。王胜利就说，各人有个人的命，这就是他的命。咱们也算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了。就这吧，收拾收拾东西，咱们回家。

他们回到家，夫妻俩又抱头痛哭了一场。最后还是王胜利说，啥也不说了，好好地照顾老二吧。咱们也还都年轻，明年再生一个。王胜利安顿好老婆，记着回到工地上继续挣钱，住了一晚上就又走了。

他人回到了工地，可是心里还挂念着家里。干什么事情就有点恍恍惚惚的。工头说，老王你有心事？王胜利不愿意再把心头的伤疤揭起来叫别人看，就说没有。那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阿？工头又问。

王胜利瞥了工头一眼，没有说话。工头以为王胜利来来回回地赶路，坐车也累啊。而且。王胜利回家又住了两晚上，这两个晚上肯定比他坐车更累。你想啊，王胜利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又跟老婆分开这么长的时间了，正是久旱逢甘霖，能不狠狠地补课吗？

想到这里，工头笑了，咽了一口唾沫。由王胜利他想到了自己，自己哪次回家，不是过不了老婆那一关？要说起来呢，女人比男人更能战斗。每一次都是他一直战斗到有心无力为止。可是，这个时候，老婆还会紧紧地抱住他，再来啊！

王胜利的工作是钢筋工，在高层楼房的建设中，他是要整天在最高处工作的。虽然说也有安全措施，但是那些措施还是要靠个人自觉个人小心的。

毕竟是在很高的地方干活，如果是有恐高症的人，上到那么高的地方，就会头晕目眩的。可是，这些对王胜利来说，却是小菜一碟。他每天都要上这么高，不仅要上这么高，还要在那么高的地方干活呢。对于这种环境，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所以，尽管有工头好心的关照，王胜利还是打起精神上了工地。上到高处，往下一看，下面街上那么多的人，如同蚂蚁一般，都是忙忙碌碌地急着赶路。这些人各忙各的，也许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呢。

城市里的人，别看出得门来一个个都是人模人样的，穿得花里胡哨，好像挺有品位，挺有钱似的。实际上呢，不好过的人也是大有人在。只是你不走近它，你不知道罢了。这样一想，又被高处的凉风一吹，王胜利就感到心情好了一些，精神为之一振。就开始干活。

干了一会儿活，他觉得有点累了。他们在工地上干活，是没有固定的休息时间的。工头也不会安排统一的休息时间。而是谁干得累了，谁自己站起身来，稍微活动活动，那么小的操作空间，也不允许他们有什么活动，最多也就是伸伸懒腰。王胜利就想抽支烟。

其实，他是不抽烟的。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想抽一支烟。他本人不抽烟，因此不管是干活，还是其他的时间，他的口袋里肯定是不装烟的。他瞅瞅周围的工友，知道也都不抽烟。他要抽烟，就得多走几步，到另一个地方去找人家要一支烟抽。

他就站起身来向着那个地方瞭望了一下。找准了目标，他就走过去了。他的工作面，都是钢筋扎起来和还没有扎起来的立面。人走在上面很费事，高低不平的，还不扎实。平时他走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走了多少年了，他真的是如履平地。

可是，今天有问题了，他走得摇摇晃晃的，自己心里也知道，他走得不如平时那样稳。但是，他没有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只是有点心不在焉。他低下头看看脚下的工作面，这工作面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

这是他的势力范围，没有问题。他继续向前走。一起干活的人，也有人看到他了，但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在工作面来回走动，也算是正常情况，每天都这样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一般，王胜利竟然一脚踏空，紧跟着就趔趄了一下，他想抓住就近的什么东西，比如脚手架一类的东西，但是他没有抓住。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就从那么高的地方，一下子掉了下来。

楼体的中间，也是有防护网的。不过，这个防护网，围在这里已经有很长的时间了。风吹日晒雨淋，对它也是有影响的。当王胜利以重力加速度从上面跌落下来的时候，这个防护网只是沉重地叹息了一声，就放他冲出去了。

跟王胜利一起干活的工友，当时并没有发现这个事情。只是在他们觉得少了一个人的时候，这才想起来，王胜利刚才向前面走过去了。走过去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的事情，这会工夫也该回来了。可是不见他的踪影，就有人大声喊了起来，王胜利！

没有人回应。有个工友，开玩笑地说，难道是掉下去了？平时他们都忌讳这种话，没有人随便说的。那个工友刚一这么说，就有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乌鸦嘴！那个工友自知失言，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