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怔了半晌,才忽然道:“原来你们什么都知道了。”
皇帝勾结冷香园密谋刺杀皇太后,何等机密的事情,现在居然成了公开的秘密,对头竟如此知根知底!!
李保的心情,可想而知。
“所以你才必须死。”那个黑衣女人忽然说话了,声音很甜,李保却听得出来,她不可能低于三十岁了。
李保脸上的肌肉不停的跳动抽搐,他忽然狂笑,然后恶狠狠说道:“这个世界,很多事情原本就说不清楚,既然说不清楚,就让刀剑来辩说吧!!”
一双光芒四射的银筷子,不知怎的,忽然就到了他手中,他的对手六个人十二只眼睛,竟然没有一只能够发现,这筷子究竟藏在李保身体什么部位的。
六个人不由得都是一惊!!
原来江湖,盛传唐门暗器第一高手,唐傲,一身暗器不知所藏位置,小李飞刀的传人叶逍遥,飞刀不知藏于身上何处,甚至没人知道他身上到底有几柄飞刀。
现在六人见到了相同的情形,却是来自一个他们一向鄙视的死太监。
领头的黑衣人紧紧盯住李保,忽然道:“这就是你的武器……”
还没等他说出一个“吗”字,声音便戛然而止!!
李保的一根银筷子,已经直接刺穿了他的咽喉!!
众人只是见到人影闪动,再看之时,李保已经一击得手!
这竟是一门人们从未见过的武功,一招一式,都透着邪魅无比!
“大哥!!”随着一声喊,剩余五个人的兵刃疯狂向李保身上招呼!!
但根本没用,只因这死太监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李保鬼影一般闪过双棍,大斧,流星,短戟,一双筷子竟狠毒无比的直接插入那黑衣女人的双目!!
眼睛是人体三大命门之一,是练武之人第一等防守之处,却不料在这死太监面前,黑衣女人竟然根本防无所防,她只见银光乱闪,便已经头晕目眩,刚刚看出来袭的方向,双眼就已经被筷子刺穿了!
如此狠毒卑鄙的招式,到底出自何门何派?!
交手两招,所有的刺客却根本得不出答案,这真叫“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了。
黑衣女人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痛呼,这叫声,简直是来自地狱一般!!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李保竟一把从她手中夺过长剑,突然一个横劈,便将那手持短戟之人拦腰斩成两截!!
血雨飞溅!!
他的出剑和砍削方法,竟和中原任何一种剑法,迥然不同!
就在这一刹之间,黑衣人大斧呼呼带风,竟将李保发髻砍断,李保满身是血,披头散发,浑似地狱魔鬼,来到人间!!
他舞动手中长剑,旋风似的旋转起来,竟似一架风车,要将一切东西都搅入风中,撕成碎片。
众人急闪,双方交手不过片刻,却已经攻守易位,此时竟已变成李保一个人在追杀众人!
那使流星的黑衣人,一把拉过痛苦万分的女人,女人双目插着一双筷子,黑布上两条鲜血流淌,两颗眼珠已经被挤出眼眶,男人喊道:“孙小姐,你跟我走!”
李保闻得此言,恶狠狠狞笑道:
“此时此刻,还想走吗?!”
他向那使鱼叉之人猛然劈出三掌,势如疾风,一掌快过一掌,鱼叉之人反应稍慢,竟被他一掌拍弯了鱼叉铁杆!
这是何等霸道的武功!
如此霸道的招式,却仅是李保的虚招,他逼退持鱼叉之人,手中长剑突然出手而飞,正中使流星汉子的面门!!
“你……你怎么了……”黑衣女子满脸是血,蒙脸黑布已经粘在了脸上,带着哭腔焦急的喊道。
看得出来,她与这男子,自然关系非同一般。
汉子仰面便倒,李保不等他倒下,已经疯狗一般扑上前来,一双利爪,直接拧断了女人的柔美的长颈!!!
随着两声狂吼,那使用大斧之人和使用鱼叉之人,双双舞动手中武器,招招搏命,竟似要和李保拼个同归于尽了。
李保冷笑:“你们跟我回京,指证李卓然谋反,我保你们不死!”
“去你妈的狗太监,让爷爷们卖友求荣,你做梦吧!!”那使大斧之人猛然改变招式,几次几乎横斩李保!
好猛的杀气!!
那使鱼叉之人,偏偏能在他出招的空挡,向李保暗下杀手,两人互相弥补出招漏洞,居然硬扛了李保六招之多!
李保大笑:“早该如此!”
话音未落,他的袍子竟被那鱼叉锋利的长尖划开一道口子!
“好手段!”李保大笑,突然出手,竟直接抓了那鱼叉铁杆在手,咔嚓一声,竟将那铁杆折断!!
两条汉子大惊,这等功力,何等惊世骇俗?!
便是天下四大帮主在此,与这李保孰高孰低,尚未可知!
李卓然啊李卓然,你低估了这个死太监,可害苦了老子们了!!
这便是他最后的想法。
李保手中,便多了一根鱼叉头,猛然抛出,那鱼叉头径直插进了使大斧之人的左肋!
他口吐鲜血,眼珠鼓凸,身体抖动不已;手中的大斧还未落地,已经被李保一把扯在手中,大喝一声,寒光闪过!
竟将那使鱼叉之人,连肩带头,削去好大一坨!!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想那两条汉子,即便死,也死得心服口服。
李保看着地上的六具尸体,忽然长出一口气,扔下大斧,笑道:“李卓然害人不浅,你的这些狐朋狗友,哪里能够干这样的活?!”
他从地上捡起一支短戟,先后挑开了一个接一个黑衣男人的蒙面黑布,他们都是中年汉子,死相很是狰狞,脸上大多带着恐惧和愤怒。
是的,他们何曾见过这样诡异的武功,何曾想到自己六人合力,居然还会死于这死太监之手?!
李保看遍了五个人,忽然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陇东六侠!”
他笑了:“李卓然,你太看不起我了!”
陇东六侠不过是江湖上有些名气的人物,比起李保这等超一流高手,自然是差得远呢。
李保只道李卓然瞧不起自己,便派陇东六侠来干掉自己,心中颇为不平。
直到他手中的短戟,挑开了最后那名黑衣女子的蒙面黑布,嘲讽的笑容却突然凝结在他脸上。
“她脸上没有疤痕,她竟然不是那卓长姑吗?!”李保大惊,自言自语道。
他能够挑动天下三大帮会围攻一山阁,能够找到并迫使冷香园对皇太后进行暗杀,自然对各门各派武林人士了如指掌。
陇东六侠虽未和他蒙面过,他却知道每个人的相貌特征,陇东六下当中唯一的女将卓长姑,年轻时脸上受伤,留有一道很惊人的疤痕,所以行走江湖,必然蒙面。
这女子脸上虽有很多鲜血,但李保是何等眼力,一眼便已看出,这女子脸上分明光滑,哪有什么陈年伤疤?!
“她竟然不是卓长姑,那她是谁?”李保自言自语,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刚才交手之中,那汉子分明叫这女子“孙姑娘”!
“她姓孙吗?”李保自然自语,忽然心惊肉跳,姓孙的人有很多,但天下有一家姓孙的,却是实在惹不起的。
于是接下来,他便做了一件江湖人绝不会做的事情,他居然蹲下身子,慢慢撕扯开那黑衣女子的衣裳,从外到里,一个曼妙的女体,便出现在他面前。
这女子虽然年纪在三十岁左右,但皮肤依然滑嫩,充满弹性,那几个地方,自然还是充满诱惑的。
如此美丽的身体,偏偏配上一张满是鲜血的脸,两眼已经成为两个窟窿,眼球大半已经出了眼眶,被后面的筋脉连着,挂在脸上。
深深插入她眼眶当中的两根银筷子已经被李保拔了出来,也不嫌弃,带着血便放回了袖子当中。
其实李保根本不在意这女子的美丑,三岁便被阉割的他,根本没有男女欲望。
他从小入宫,然后又进入当今皇上的王府,男人的身体,他见过;女人的身体,他更是见过不知多少;至于男女欢爱,他也是多有目睹耳闻。
但他却毫无所动,一是因为阉割时间太早,他根本没有对男女之爱的丝毫感受;二便是他修炼的这门武功,有些特别,越是练到高层次,男女情欲便越是冷淡。
现在他的目光,便冷淡的盯在那女子的私密之处,就好像在看着什么酒瓶盆碗一般,毫无感觉。
李保忽然伸出两根手指,伸进那里面摸了摸!!
他忽然叹息道:“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处女了,而那卓长姑,却是一个老处女。还有,更可怕的却是这里……”
他的手,指着这女人小腹上的一处纹身!
一朵牡丹,被纹在这女人的最隐秘之处,李保忽然感到自己太蠢了,自己参加这场江湖仇杀,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个笑话。
“男雄鹰,女牡丹。”李保冷笑道:“果然是陇东孙家-----李卓然,你比我还狠!!”
他猛然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那柄长剑,狂吼着疯狂舞动,剑光四射,女人的身体很快变成了碎块!
李保杀掉了“陇东六侠”,但输的人却是他。
不但谋杀皇太后的事情已经败露(虽然李保到现在也不知道泄密的人会是谁,自己这边只有他和皇帝两个人知道此事,自然不会泄密;而冷香园,从来讲究的便是保守秘密,规矩十分严谨,又怎么会泄密呢?李保百思不得其解),而且这李卓然派遣陇东六侠来杀自己的目的,他这才真正想明白。
李卓然对自己没有丝毫低估,反而是极为重视,陇东六侠,根本就是他派来送死的!
皇帝谋杀皇太后的事情败露,便已经和陇东孙家结下了深仇大恨,现在自己又杀了这个“孙小姐”,这下更好了,武功高深莫测的陇东孙家,马上又要参加到这演员众多的江湖仇杀大戏来了!
李卓然用一个女人的命,便将孙家卷入这场大战,这是何其高超的计谋?!
李保不得不佩服李卓然了。
“这女人不过是孙家的一个侍女,武功已经相当不错,居然能跟陇东六侠这样的高手搭档,”李保继续自言自语,只因为此时此地,能跟他说话的一个活人也没有了:“孙家的主人们,恐怕个个都是难啃的硬骨头。”
李保只看了女人身上的纹身,牡丹的花蕊是蓝色的,便证实那女人的身份,不过是孙家的家生子侍女而已。
在陇东六侠口中,她却成了“孙小姐”,陇东孙家的江湖地位,由此可见一斑。
“事情已经败露,恐怕回京之后,便要立刻传话给冷香园,马上行动了。”李保自言自语道。
然后,他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爆炸声。
李保笑了。
山谷之中,爆炸的硝烟还未散尽,几十个摇摇晃晃的汉子,手舞刀剑兵刃,冲向山谷的入口。
他们是大爆炸的幸存者,他们被一个灰衣人,依靠简单的骗术,便骗到这个山谷,然后就被预先埋伏的地雷炸的惨不忍睹。
山谷的出口已经被大石堵死,山谷的入口,是他们唯一的逃生之路。
他们太天真了。
他们刚刚冲出山谷入口,便看到了三列排列整齐的队伍。
飞鱼服,绣春刀,是锦衣卫。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锦衣卫。
手持神机箭的锦衣卫。
“点火!”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千户大喝道。
一排神机箭便射向众人,惨叫声传出,穿胸破肚,断腿碎头者,一个接一个。
而最可怕的,却是那个千户,正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手下,第一排发射之后,左手向后递过发射之后的神机箭筒,右手接过后排传递过来的神机箭,熟练的点火发射,第二排只负责传递,第三排负责装填,如此循环,连绵不断,根本不给对方喘息之机。
一山阁人马慢慢都倒在了这如雨的神机箭之下,崔伯镇三兄弟也不例外,人人身中几十支箭,他们是重点攻击目标。
等到所有的攻击都已停止,山谷中慢慢走过来一个灰衣人,手捂左肩,众锦衣卫便一起躬身,道:“佥事大人辛苦!!”
那千户赶忙跑过来,指挥着几个锦衣卫给灰衣人包扎,笑道:“佥事大人亲冒锋芒,不避风险,将一山阁匪徒引到此地尽数歼灭,卑职等不胜敬佩!!”
“得啦,胡光标!”那灰衣人笑道:“你他妈就知道给我灌迷魂汤,马屁能他妈当饭吃吗?!”
“卑职明白,明白!”千户胡光标笑着招呼手下:“弟兄们,这些一山阁的王八蛋远道而来,身上必然带着银两银票,大家仔细搜查,把所有收获都集中到一块,咱们照规矩分银子啦!”
一阵欢呼,堂堂锦衣卫,居然也和那些江湖土匪一样,贪图钱财。
那佥事大人又喊道:“仔细一点,一个活口也不要留!”
话音未落,一个血人满身插着箭,突然从地上跳起,手中长剑,直扑向他的咽喉!!
这正是李卓然的随性剑法杀招之一,突然使出,更是威力无比。
剑光一闪!!
那血人的头颅便飞出数丈远,躯干站在原地立了几秒,方才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那佥事微笑着,居然走到那颗被砍飞的头颅旁边,用脚把头颅的脸掉翻转过来,仔细一看,却正是刚才与自己交手的崔伯镇,怒目圆睁,嘴角满是黑血,真正是死不瞑目。
崔伯镇到死都不知道,他们这一百弟兄,其实都是来给陇东六侠陪葬的,李卓然故意牺牲他们,就是要把陇东孙家,彻底拖进这场江湖仇杀。
一向侠名满天下的李卓然,此时居然也干出这等有违侠义之道的举动,看来,这场棋局的确已经到了惨烈无比的中盘绞杀阶段,他不得不出此下策了。
那佥事看着崔伯镇的脸,大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打不过你吗?!”
原来刚才他竟是故意露出破绽,让崔伯镇砍伤他的肩膀!
诱敌深入,不下点本钱,自然是不行的。
他的长剑滴血,脸上志得意满,毕竟,没有伤亡一个部下,他便杀尽了堂堂一山阁一百多精锐手下,这份成就,不是任何一个锦衣卫官员能够轻易取得的。
“大人,搜出来三万七千两,我们……”胡光标向他报告道。
“一山阁果然是穷鬼!都给弟兄们分了吧,这么点钱,还不够老子半年的花销-----小姐呢?”他忽然问道。
“小姐抄了他们的后路,干掉了他们所有的伤员。”胡光标脸上堆
笑,恨不能亲舔其菊了。
只因为这佥事,身份着实特殊,他并不是一般的锦衣卫官员,而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陈立波的亲生儿子,陈玉强。
“李公公已经将那些刺客干掉了,此事已了。弟兄们,你们先走,在前面三十里外平地上等我。”陈玉强吩咐道。
众锦衣卫得了银子,而且毫发无伤,分外敬佩陈玉强的指挥才能,自然言听计从,立刻开拔。
却有几个锦衣卫走在队伍后面,人人手拿一个瓷瓶,将瓷瓶里面的粉末仔细的撒在每一具尸体上。
于是很快,空气中便出现了一种奇特的味道,颇像烤肉的作料。
陈玉强见怪不怪,向相反方向走去,想来此等杀人灭口的事情,他们锦衣卫,不知做了多少。
这玩意儿看来十分管用,很快,远处的山野里,狼嚎,野狗叫声,疯狂的响了起来。
锦衣卫毁灭尸体,却有如此诀窍,那粉末,原来不是用来销毁尸体,而是用来吸引野狼野狗注意的,它们嗅着味道到来,自然会将这满山谷的尸体,吃得干干净净。
这法子,既销毁了尸体,又喂饱了山中猛兽,还真是他妈的够环保。
陈玉强一个人,走到刚才一山阁众人埋伏之地,就看到他美丽的妹妹,已经掘好了一个坑,正在吃力的将一具一山阁手下的尸体拖进坑中。
“玉倩,你疯了吗?这些狗东西的尸体,撒些药粉,让野狗过来吃了便可,埋他作甚?!”陈玉强呵斥道。
陈玉倩却根本不理哥哥,自顾自将那尸体放好,然后居然用一双白皙柔嫩的柔荑,将泥土一蓬蓬撒入坑中,陈玉强叹了口气,居然过来,帮她一同将那尸体埋了。
陈玉倩忽然便笑了,道:“这小伙子身受重伤,还在关心我,真是有情有义。所以我可以杀他,却不能不感谢他,尊重他。”
陈玉强笑道:“你可真讲道理。”
忽听一人笑道:“这就叫做天良未泯。”
两兄妹突听此人言语,却并不吃惊,而是回身拱手笑道:“李公公料理了那些刺客,我们也将接应的一山阁狗贼都干掉了,请示公公,下一步我们要如何行动?”
“你们?”李保笑道,忽然抛过来一张纸,陈玉倩倩影移动,早拿在手中。
一看,却是一张五万两的金龙银号银票,笑道:“李公公,咱们是自己人,你这么客气作甚?”
“这不叫客气,就当是我提前给你的出嫁礼物吧。”李保笑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办,你们先行回京去吧。”
此言一出,玉倩的脸,很快便羞红了。
“可是,公公的安全……”陈玉强犹豫道。
“傻瓜!”陈玉倩居然对自己的哥哥笑骂道:“李公公举手投足之间,便杀了这些劳什子刺客,如此神功在手,还需要我们的保护吗?”
李保微笑,并不否认。
于是陈氏兄妹,施礼告辞。
李保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忽然叹道:“为什么一定要将这样好好的年轻人,都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他说陈玉倩天良未泯,其实他自己,何尝就是彻头彻尾的恶魔?!
只不过身不由己,不得不做这些死后下地狱的勾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