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灵霄听到丹竹的这句话，并未马上回答或是提问，而是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丹竹叹了口气：“我这么认真地说这样的话，好像在你面前还是头一次？”

“应该是吧。”楚灵霄认真地看着丹竹，“你要去做什么？”

“抱歉，我不能说。”丹竹脸上也没有了那种贱贱的笑容，而是变成了一副没有表情的扑克脸：“本来，从原则上说，我就不应该和你有什么过多的接触。能一直做朋友到现在，也算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楚灵霄知道表面散漫的丹竹绝对不会随便选择这样的说话方式：“你不是单纯地要离开一段时间，是吧？”

“确实。”丹竹点点头，“但是没有办法，时间到了。”打开牧马人的车门，丹竹已经将一只脚跨到车外：“带了打火机吗？”

“你觉得我可能带吗？”楚灵霄无语地看着丹竹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一个响指后一团微小的火焰便凭空出现在丹竹的烟头上，点燃香烟后又自行消失：“点烟费一亿元，谢谢。”

“好贵！付不起怎么办？”丹竹又贱兮兮地回了一句。

“那就告诉我一点消息，作为补偿。”楚灵霄淡定地站起来，走到丹竹下车的一侧按住半开的车门：“能让你认真的事情就这么几件，我再不济，推测一下也就出来了。但是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动身？不嫌太早了一点吗？”

“确实，早了一点。”丹竹从未在楚灵霄的面前抽过烟，但是现在他的动作优雅流畅，显然是一个老烟枪：“不过一切都是随机改变的，什么时候会出现变数也很正常。”

楚灵霄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口齿清楚，但是声音低沉道：“是因为我吗？”低头，白色的额发遮住了自己清澈的绿色眼瞳。

“为什么会这么问？”丹竹像是很吃惊一样立刻反问：“这些事情都不是你能改变或者插手的，怎么可能是因为你？”

“即便不是我自己，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影响。”楚灵霄下定了决心，抬头正视丹竹的双眼：“是因为墨轩？我想，应该没有其他可能了。”

“你……”丹竹一开始还想扯些闲话蒙混过去，可是楚灵霄严肃的双眼却让他无法组织起足以让人信服的谎言。良久，丹竹干脆放下了伪装，有些疲倦地扭过头，看了看远处葱绿色的风景：“对，没错。墨轩，这把‘钥匙’似乎出现的太早了。”

“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楚灵霄马上想要接上后面的一大段话，却被丹竹伸手制止：“够了。灵霄，别说了。”

“可是你还不一定能够做好准备，多争取一点时间的话……”楚灵霄这次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因为她已经难以为继。

“再多争取一点时间也是一样的，灵霄。”丹竹伸出手，迟疑了一下，终于径直伸了过来，盖在楚灵霄的头顶：“对于我来说，‘时间’这个概念本身也没有太大的意义。该面对的总要面对，如果就是现在的话，倒不如忘记所有心中的纠结，单纯地享受这段最华丽的时光。”又是猛吸一口，毫不在意香烟的劲道：“我一直挺好奇，对于人类来说，所谓的‘男子气概’是什么。我现在的样子，不知道在你看来，像不像是‘男子气概’？”这个时候竟然还不忘记开个玩笑。

“问我也没有用，毕竟，我也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人类’。”楚灵霄像是为了礼貌应对丹竹的玩笑，勉强做出一个笑容：“这个问题，我觉得你还要花上不少时间才能解出来。”

“嗯，确实。”丹竹抬起另一条腿，将自己的整个身体放在了车外的地面上：“真是不想和朋友分开啊……当年问你的问题，现在我应该早就得到答案了，对吧？”

“对。你与我，是‘朋友’。”楚灵霄微笑着，做出一个最体面的离别表情：“人类还真是有不少好东西呢，对吧？”

“对。”丹竹点点头，身体的表面开始泛起明亮的金色光芒：“好烦，现在一点都不想离开，却又一定要离开。下次还能再见的话，你可得给我准备礼物，毕竟我都帮了你这么多忙。”

“没问题。”楚灵霄一口答应，“一定。”

“还有啊，这辆车是我很喜欢的座驾。”丹竹拍一拍车门，纯黑色的钢铁机器发出清脆的金铁声：“我就把它留给你了，虽然不能像你的那些跑车那样用来飙车，但是它在这片树林里，简直是无敌的化身。这可不是送给你的！你要帮我照顾好它，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还要用的。”

“没问题。”楚灵霄还是一口答应。

“嗯……应该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丹竹摸摸下巴，“虽然有些啰嗦，但是还是要补上一句。这段时间实际上对你来说，可能算是最危险的阶段，刚好我又不能出手相助，你自己要小心。”

“我也不是靠着你才走到今天的。”楚灵霄无声地笑笑，“放心吧。”

“我之前也准备了一些资料，以及一些对你来说必要的‘措施’。记住，如今的摆渡人世界藏龙卧虎，千万不要掉以轻心！”丹竹严肃地说道，好像自己是诲人不倦的良师。而一向喜欢动手动脚的楚灵霄竟然也没有发脾气，只是安静地听着丹竹的教诲。

“好了，我知道了。”楚灵霄的脸上满是送别朋友时的不舍和面对唠叨时的哭笑不得，“平时还没有发现，原来你是这么一个碎碎念的人。你这样的人，可是会被人类讨厌的哦。”

“哎，平时也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嘛。”丹竹叹了口气，“要是把话平均分到每一天，可能我就是一天说一个字的入定老僧了，哈哈。”身边的金色光芒越发灿烂，将楚灵霄雪白的脸映成一块璀璨的白玉：“这个时候，应该要说再见，对吧？”

“再见。”楚灵霄说了一次，便不再发声。暴涨的金光化作实质化的黄金洪流，将身在其中的丹竹完全包围，却又很快黯淡下来，直接化作光芒的碎屑隐入周围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当一切消散，刚刚站在此处的丹竹早已消失不见，原地空留一脸寂寥的楚灵霄，与一辆纯黑色的钢铁巨兽——“牧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