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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故人相见

2017-11-14发布 4310字

不知不觉我已在阿渔的家中住了不少时日,病也差不多好了一大半。这一天的天气极好,连穿着单衣的我都不会感到冷意。

“阿渔,你今日可否有事要忙?”阿渔在院子里打扰,我坐在一旁的石案上看她。

阿渔听到我说话,抬起头来对我笑了一下。“忆颜,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去做?”

“你看如今我的病也已经快要痊愈了。洛神医常常会派人送药来给我,而我却到现在都没有去拜访过他。”我同阿渔商量着,“阿渔,我看今日天气不错,你能不能陪我去洛神医那儿拜访他,我想当面谢谢他的救命之恩。”

阿渔听后笑着对我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我去收拾一下我就带你去找他。顺便再去看一趟阿木,他最近一直在洛神医那里,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回家了。”

我有些不解,问她道:“阿木是谁?”

阿渔笑着说:“就是上次我向你提起的那个被我救起的人啊。他当时伤的非常严重。洛神医也是想尽了法子也没办法找回他的记忆。他想不起自己叫什么,整个人也有些木讷,所以我就喊他阿木。”阿渔说着便准备收拾东西,“今日到洛神医那里,你就能见到阿木了,是一个长得很英俊的男孩子呢。”

看着阿渔眉飞色舞的形容,我不答话,只是静静的笑着。不知为何,我近日来总是梦到绍青,梦见小时候我们一起玩耍的样子。绍青和宋梓辰的年龄相仿,所以绍青和宋梓辰的关系非常要好,那个时候我们总是在一起玩耍。我总是梦到绍青站在我面前,笑着对我说:“姐姐,你别害怕。我一直都陪着你。”然后他就倒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冲我喊到:“姐,你快走,快走啊。”我常常从梦中惊醒,忍不住哭出来。我的弟弟是一名军人,战场上他指挥有方、所向披靡,最后却死在别人的阴谋之下。

“忆颜,我收拾好了,我们准备出发吧。”我听到阿渔在唤我,应了一声便出去找她。

出发之前,阿渔却还是不放心我,一个劲儿的问道:“忆颜,洛神医的家虽然不远,但是道路崎岖,最少也要走上小半天才能到。你的身子可否能支撑的住?”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我。我现在身子几乎已经痊愈了,走上一段路是没什么问题的。更何况洛神医这些天来费心费神的为我救治,我是一定要过去感谢他的。”

阿渔拗不过我,决定带我去找洛神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我道:“若是在半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可千万不敢自己硬撑着才行。”

我笑着点了点头,“不用那么小心,我们走吧。”听到我再三保证,阿渔这才决定带我出发。

洛神医住在对面的小丘山上,或许是正值春天的缘故,这里的景色极美,一路上都盛开着各种各样的野花,小丘山上烟雾缭绕,繁花盛开,倒真像个神仙的居住之地,怪不得这里的人都喊这位大夫为洛神医了。走到这里,我越发想去见见这位洛神医。金陵城中的名医我见得不少,但是像洛神医这样古怪又有趣的大夫,我倒真的是头一回见到。

走了小半天的路程,终于可以依稀见到洛神医在山雾缭绕中搭建的药炉。走到这里,阿渔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忆颜,你先在这里歇息一下,让我去找找洛神医的小药童,让他先去通报一声。”

走了这小半天的山路,我也确实有些吃不消,便点了点头,让阿渔先上去通报。

阿渔走后,我坐在一处石头上开始观赏这里的风景。洛神医的药庐筑造的奇特,倒真有几分羽化而登仙的韵味在其中。

我正环视四周的风景,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阿木,今日来你感觉自己的身体恢复的如何?食可知味,睡可安寝啊?”

“近日我住在您这里,一切都好。也不再如从前般被噩梦缠身,真是有劳您挂怀了。”

说着便有两个人从对面的山中走到我的面前,前面的人穿着白色的长衫,留着白色的胡须,虽然看起来年岁已大,却是面色红润,给人鹤发童颜之感。

我与他四目相对,正不知该如何答话,他却将我打量了一下,笑着说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阿渔这个小丫头到了啊。”

从他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便是阿渔口中的洛神医。我赶忙低下头行了个礼道:“想必您就是洛神医吧,我是秦忆颜,今日是与阿渔一同来拜访您的。阿渔已经进去通报了。”

他笑着抚了抚自己的胡须,“今日药庐前有喜鹊鸣叫,我便想着可是有贵客出现。如今姑娘既然到了,岂有让客人站在门外的道理啊。姑娘快里面请吧。”

说完这些话,洛神医便邀我朝着药炉中走去。此时正好撞见阿渔从里面跑出来,看到我随洛神医一起进来,便笑着对洛神医说道:“神医,我还正找你呢,你怎么从外面进来了,莫非你是能掐会算,知道我们今日要来,出去接我们不成?”

洛神医笑了笑,对着阿渔说道:“阿渔,你这个小丫头啊,几日不见,你这口吐莲花的本事倒是见长啊。”

阿渔俏皮的对洛神医扮了个鬼脸,回头说道:“神医,这是忆颜姑娘。听说是您救了她的性命,所以今天特地随我一起来拜访您的。”

洛神医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姑娘的面色已经如同常人,双目有神。看来是快要痊愈了。”

我对他点点头,笑着说道:“多谢有洛神医救助,才能让我捡回这条命来。”

洛神医点点头,笑着说道:“身为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阿渔发现洛神医在看着我的脸,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洛神医,你最神通广大了。忆颜姑娘的脸因为长期在水中浸泡腐烂,毁容成了现在的样子,你看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将忆颜姑娘的脸治好。”

洛神医没有答话,只是替我摘下脸上的面纱,看了看我脸上的伤痕,然后表情有些古怪。

阿渔有些着急,“洛神医,你倒是说句话啊,你究竟有没有办法治疗忆颜姑娘的脸。”

洛神医抚了抚胡须,轻轻的说道:“你这个小丫头总是毛毛躁躁的,莫急,莫急,先让我看看再说。”

洛神医思索了一会儿问道:“姑娘,你那日为何会落入河中,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没有答话,阿渔狠狠的给洛神医使了一个眼色。洛神医继续说道:“那你的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我摇了摇头,轻轻的说道:“生逢乱世,家中如今已经没有可牵挂之人了。”

洛神医摇了摇头,“那可就不好办喽。”

阿渔急了,一把揪着洛神医的长胡子,“老头儿,什么叫做不好办了。你快点给我讲清楚。”

我见状赶紧拉住阿渔,洛神医却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无妨,这丫头从小到大胡闹惯了,你不用理会她。”

我笑着说道:“看来神医也是性情中人,那可否告知我实情,我这脸上的伤痕可否能去除,如果有什么难言之隐,还请神医实情告知。”

洛神医摇了摇头说道:“原本祛除这种伤痕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我研制膏药涂抹即可。”

阿渔听后着急的说道:“那你赶紧开始研制啊。”

洛神医又摇了摇头说道:“可是这种膏药需要一种药引。”

我看着他问道:“什么药引?”

“需要至亲之人的血液来作为药引方可研制出膏药。”洛神医回答道。“可是忆颜姑娘,你现在没有至亲之人啊。”

我苦笑了一声,摇着头说道:“没关系,不过是一副皮囊而已,又何必在意呢。”

阿渔看我的神情不对,赶紧转移话题,问洛神医道:“咦,怎么没有见到阿木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洛神医笑了笑喊道:“阿木,别忙了,赶紧进来,阿渔来看你了。”

我听到外面有人回应了一声,然后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突然有些紧张。

“阿渔,你怎么来了?”那个男子走进来,我的整个人都战栗起来。我整日整夜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他穿着宽松的渔家少年的衣服,嘴角轻轻上扬,浓密的眉毛稍稍向上,好像褪去了昔日叛逆不羁的模样,他与我四目相对,的笑容客气而疏远,让我几乎无法相信。我没有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再见到绍青,更没有想到我们会用这种方式重逢。

我的整个人几乎要瘫倒下去,阿渔赶紧过来扶住我,慌忙问道:“忆颜,你没事吧,要不要紧?”

我对她摆了摆手,吃力的站起身来,走到绍青的面前。我努力伸出手来,想要如同从前一样抚摸他的眉心,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他满眼的疑惑和不解。

“青儿,青儿。”我轻声唤他,他却始终都不答话,想要穿过我走到阿渔的身边。

我忍不住拉住他的胳膊,眼里却全都是泪水。“青儿,你看看我好不好,我是姐姐啊。”

绍青一脸恐慌的看着我,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阿渔和洛神医听到我的话,都变得无比震惊。还是洛神医首先反应过来,让阿渔将绍青先带了下去。然后安慰我平复情绪后坐在一旁的桌案上。

“忆颜,你可是看清楚了。阿木究竟是你的什么人?”洛神医陪我坐下,一副语重心长的对我说着话。

“他是我的亲生弟弟。”我的语气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洛神医点了点头,对我说道:“阿木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但是他的头部受过重伤,所以他的记忆恐怕是很难恢复了。”

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日在军火库,绍青只身一人带着刘青山走进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日日梦到他拼死保护我的场景,我以为此生只有生离死别,再无相见之日,没有想到我会在这里猝不及防的遇到他。

我摇了摇头,沉默了许久说道:“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就已经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洛神医看了看我,许久露出了艰难的神情,“如今世道颠簸,忆颜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女子。如今和舍弟落得如此地步,也真是让人扼腕啊。”

我苦笑了几声,与他说道:“正如神医所言,世道颠簸,如今弟弟能够幸存下来,已经是上苍垂怜了,还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如今只求神医能够早日医好他,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洛神医点了点头,随后唤阿渔将青儿带进来。“阿木,这是你的姐姐,或许你现在不记得她了。但是她确实是你的姐姐。如今家国不宁,你们姐弟能够经历大难而幸存下来,实属不易,所以要好好珍惜啊。”

绍青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洛神医,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但是我依旧能透过他的眼神,看到他内心的迷茫和恐慌。他那日受到重伤昏迷,我却没能陪在他的身边。导致他现在对自己一无所知,如今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的内心都如同刀绞一般难受。

“青儿,你看着我,我是姐姐。”我想去拉住他的胳膊,他却躲闪到阿渔的身后。看到他眼神里的陌生,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下来。

他也曾是翩翩白衣少年郎,富家公子,一生荣华。母亲早逝,我和绍青自小相依为命。虽有父亲庇护,奈何赵家家大业大,为了护我周全,绍青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投身沙场。谁都知战场凶险,赵家没有一个孩子愿意前去,只有他义无反顾。“姐姐,只有让自己变得强大,才能保护好你。”他这些年总是为了我拼命厮杀,直到最后成了现在的样子。

阿渔见状赶紧拉住我的手,轻声说道:“忆颜,你别着急。阿木他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要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慢慢的去接受你,说不定他会想起以前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洛神医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山里的小道也不太好分辨出来。他关上窗子说道:“深山路滑,天色已晚。不如今日你们就在我这里留宿一晚。忆颜姑娘也可以同你弟弟说说话,熟悉一下,也有利于他的康复。”

我看了看窗外,对着洛神医点了点头。绍青同时也扭过头去看窗外,看着眼前的少年,我的心中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击了一下。幼年时我们相伴长大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不过还好,有生之年,我与绍青,竟还有相见之日。